鄒茜恩鎖了手機屏，自覺轉移話題，彷彿只要話題轉得夠快，就可以當方才那個小插曲不存在。
“不是說六點回家嗎？”鄒茜恩眼神飄忽，“現在五點半都不到。”
聞朝看穿了她的心思，揚唇一笑：“我說六點左右，或早或晚不一定。”
“哦，那你……”
“我真有腹肌。”
“……”
鄒茜恩臉上的溫度迅速燒起來，她拽過沙發上的靠枕砸過去。聞朝猜到了她的行為，在靠枕砸到身上前穩穩接住。
“你就不能當做什麼事都沒發生嗎？”鄒茜恩瞪向他。
聞朝放下靠枕，墊在身後，靠在上面，虛心認錯：“我錯了，不逗你了。”
“這還差不多。”鄒茜恩目光掃過他的腹部，他西服的扣子解開了，敞開懷，露出裡面的襯衫，看不出什麼。
聞朝注意到她視線落在哪裡，挑了下眉：“懷疑我在說假話？”
鄒茜恩崩潰起身，怎麼這個話題就過不去了？
她抱起書桌上的電腦，放在沙發上，掀開後蓋，開機，登入進郵箱，找到俞靜那天給她發的郵件。
“喏，你自己看吧。”鄒茜恩將電腦螢幕轉個方向，對著聞朝，“你中午好奇俞靜給我發的郵件內容，幸好我沒刪。”
聞朝斂下表情，手指滑動觸控板，點開那些照片預覽，他只看了幾張就退出去，瞄了眼發郵件的日期。
“怎麼沒聽你跟我說？”聞朝問。
“不想說就沒說咯。”鄒茜恩手指卷著衣襬繞來繞去，裝作不在意道，“再者，人家也沒有造假，發的照片都是真實存在過的，是你的過去。過去的事我怎麼跟她計較？不是給自己找不痛快嗎？”
聞朝動手刪掉了那封郵件，合上電腦放到桌上。
“你千萬別安慰我。”鄒茜恩出聲截住他可能要說的話，抬起頭認真看著他，“你的現在和未來都是我的，算起來我賺了。”
聞朝拉過她的手，將她拽過來，緊緊地抱住。
鄒茜恩雙手環過他的腰，在他懷裡仰起頭：“我從來不曾想過，如果早點遇到你會怎麼樣。因為你說過，兩個人的緣分是註定的，或早或晚都不對。沒準早早遇見你，我一點都不喜歡你，跟其他人在一起了。所以，我們現在就是最好的相遇。”
聞朝輕輕一笑，手掌撫著她的腦袋：“粥粥老師還說自己是畫手不是寫手，你每句話都戳到我心裡了。”
鄒茜恩驚呼：“你看我微博了？”
“家裡人都知道你的微博，我作為你的未婚夫，不能知道？”聞朝手搭著她的肩膀，俯身與她平視。
鄒茜恩輕嘖一聲，深深地後悔了：“我就不該把三次元和二次元混在一起，你微博ID是哪個？回頭我就換個暱稱把你們都遮蔽掉。”
聞朝：“我就偶爾看看。”
“你看到什麼了？”
“看到你的粉絲說什麼……先婚後愛聽起來比較刺激之類的。”
“……”
鄒茜恩把臉埋進靠枕裡，她又沒臉見人了。救命啊，最近丟臉的次數直線上漲，還讓不讓人活了？
聞朝也真是的！偷偷看她微博就算了，為什麼要說出來！
——
大概是聞朝那天中午的話太過決絕，俞靜沒有再出現在鄒茜恩的生活裡。
鄒茜恩每天都沉浸在畫畫中，除了畫畫就是出門散心，給自己的大腦放鬆。
一般會去寧蘇意家做客，寧蘇意最近把辦公地點從公司挪到家裡，偶爾還能碰見她的助理去家裡取檔案。
整整三個半月，鄒茜恩鉚足了勁兒，在超出預期半個月的時間裡完成了插畫。她掃描以後透過郵件發給悠藍，再到微信上跟她說一聲，叫她注意檢視郵箱。
難得對方三個多月來一次都沒催過。
鄒茜恩煎熬地等待悠藍的反饋，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她的手機殼都快被摳爛了，那邊還沒有訊息回過來。
等了能有五分鐘，悠藍再次上線：“久等了，我把畫發給作者和幾個編輯朋友看了，大家都很喜歡粥粥大大的插畫。我個人最愛那幅《小山茶》，真的好絕！我們蔣老師看了以後表示每一幅都很喜歡，還問能不能買原版掛家裡。”
蔣老師就是這本書的作者。
鄒茜恩激動得不行，慷慨道：“別說買，免費送給蔣老師都行！本來就是給她的書畫的插畫！”
悠藍：“我就先替蔣老師謝謝粥粥大大了。”
悠藍：“酬勞我們下個月會打到您卡上，您收到以後跟我說一聲就行。祝粥粥大大生活愉快，希望我們以後還能合作。”
鄒茜恩從畫室衝出去，遇到姚媽給她送水果，她二話不說先給姚媽一個大大的擁抱：“我真是太棒了！”
姚媽只得高舉起雙手，好怕她把自己手裡的玻璃碗撞翻。
姚媽哭笑不得道：“這是發生什麼好事了？”
“我給出版社畫的插畫被選用了！好開心！”鄒茜恩就想跟人分享這個訊息，第一個逮住姚媽，就先跟她說了。
姚媽知道她這幾個月都在忙這件事，眼下有了好的結果，自然替她高興，慈愛地拍拍她的背：“恭喜恭喜。”
鄒茜恩從她手裡接過裝水果的玻璃碗，紮起一塊菠蘿丟進嘴裡，給群裡的好姐妹和聞朝都發了訊息。
兩個姐妹都祝賀她早日成為大師，只有聞朝沒給她任何回覆。
不過，鄒茜恩並不失落，她猜他可能在忙，沒時間看手機。
半個小時後，聞朝給她打了個電話，那時鄒茜恩正躺在靠窗的躺椅上，蹺起二郎腿，優哉遊哉地翻著一本畫集。交完畫稿一身輕鬆，看天上的雲朵都能讓她露出笑臉。
聞朝先是道了聲恭喜，而後邀請她共進晚餐，當是給她慶祝。
鄒茜恩當然不可能拒絕他，丟下畫集一骨碌從躺椅上爬起來，開始換衣服、化妝，為出門做準備。
——
傍晚時分，聞朝開車從公司到家，親自過來接她。
寧城的七月底正是最熱的時候，小區綠化好，時而能聽到蟬鳴聲。鄒茜恩穿了條明豔的紅裙，肩帶兩指寬，兩邊系成蝴蝶結垂下來，露出的鎖骨平直小巧，肩頭白皙細瘦。作為配飾的項鍊中間恰好嵌了一顆小小的紅寶石，寶石邊緣鑲了一圈金色。
她踩著高跟鞋從臺階上下來，聞朝走上前，扶住她的胳膊。
這一幕，輕易就讓兩人想起當初在訂婚儀式上見面的場景。那時候，他也是這麼小心翼翼地扶著她，生怕她摔倒。
聞朝給她拉開副駕駛座的門，裡面開著空調，坐上去就能降溫。
鄒茜恩癱在座椅裡：“這幾天都好熱啊，走幾步路都出汗了。”
聞朝啟動了車子，說：“交完畫稿就好好休息一陣子，養精蓄銳。”
鄒茜恩偏頭看他：“我覺得，我們登山看日出的計劃可以挪到秋天來實施，最近一段時間都不想出門。”
那還是好幾個月前，聞朝提議以後有時間一起到山頂看日出。但是後來，鄒茜恩忙著畫插畫，聞朝也沒多少空閒時間，三期投資和四期投資捱得太近，他無暇分身。
最近他似乎清閒了些，但也只是相對以前最忙碌的時候而言。
聞朝輸入導航，想了想，說：“不想出門？我還想著過兩天就帶你去看日出。你要是想等秋天，那就秋天再去。”
鄒茜恩訝異：“你有時間了？”
聞朝：“三天的假期。”
鄒茜恩立馬改了主意：“那我們去吧，正好我也忙完了。”
聞朝對於她變卦如此之快不感到奇怪，笑了笑說：“好。”
兩人到了一家西餐廳，聞朝提前有預約，被侍應生一路引到餐廳的頂層。跟上次那家旋轉餐廳相比，視野上略有不及，但裝潢上絕對比那家浪漫唯美許多。格調不一樣，那家是走高檔路線，這家是氛圍感比較強。
鄒茜恩挑了挑眉，跟隨聞朝坐到靠窗的位置。
頂層僅設定了幾張餐桌，除了他們，還有兩桌坐了人，且都是情侶。
侍應生沒給兩人送選單，因為聞朝連菜品都提前定好了。
鄒茜恩覺察到這一點，感到不可思議，壓低聲問他：“你是臨時起意想幫我慶祝，怎麼都提前預定好了？”
聞朝將放置在餐桌中央的一束花挪到旁邊，方便他們隔著桌交談：“就算你的畫稿沒透過，我也準備帶你來吃飯，當是安慰你。”
鄒茜恩默了默，對他豎起大拇指：“不得不說，你想得挺周全。”
雖然菜品早有安排，但上菜的速度並不快，等了有十來分鐘，穿著西裝戴著白手套的侍應生才推著餐車過來。
鄒茜恩正說著話，視線挪過去，期待菜品被端上餐桌。
然而侍應生卻對她做了個手勢：“這位女士，麻煩揭蓋。”
鄒茜恩表情怔忪了幾秒，她從來沒見過這種服務方式，讓顧客自己上菜的意思？好稀奇啊。
她“入鄉隨俗”，起身揭開推車上面罩住菜品的不鏽鋼罩子。
映入眼簾的並不是美味佳餚，而是滿滿一推車的紅色玫瑰花，高高低低錯落有致，保留了原始的翠綠的葉和梗。不像花店裡售賣的，總是將葉片修剪到靠近花托的部位，梗上的刺也被修剪掉。
這一車的玫瑰，像是未經過任何修剪，從一片土地上捧過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