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繁霜終於還是在元旦這天嚐到了寧蘇意的手藝。
她沒有下樓去見林鹿原，該說的話昨晚在電話裡已經說得很清楚了，沒有贅言的必要。
寧蘇意獨自一人在廚房裡準備晚餐，葉繁霜和鄒茜恩心安理得地坐在沙發上看宮鬥劇。葉繁霜以前沒發現宮鬥劇這麼有意思，一環扣一環，各種計中計燒腦得很，看完一集還想看下一集。
但這部劇鄒茜恩之前看過，她總是忍不住劇透，葉繁霜就很煩躁，想拿膠帶把她嘴巴封住。
快到晚飯時間，聞朝給鄒茜恩打了個電話，問她晚餐想吃什麼，他叫保姆阿姨準備。
鄒茜恩跟他說，晚上不回去了，在閨蜜家裡留宿。
聞朝很體貼地沒有多問。
葉繁霜旁聽完兩人打電話的過程，一開始覺得“試婚”不靠譜，現在她改變了想法，發現有那麼點意思。
鄒茜恩臉皮薄，支支吾吾說：“你別亂想，雖然我們住在同一棟房子裡，但房間是分開的。”
葉繁霜無辜道：“我沒有亂想啊。”
鄒茜恩：“……”
她在葉繁霜面前就沒有聰明過。
可憐寧蘇意一個人包攬了三個人的晚餐，做了一桌子菜，還點了滷味外賣，開了幾罐啤酒，一邊吃一邊繼續看沒看完的宮鬥劇。
葉繁霜不出意外地喝高了，嗓門兒變得尤其大，比電視機的聲音還吵。寧蘇意很怕會引起鄰居投訴，在她提醒幾次無果後，只能任由葉繁霜嘶吼發洩。
葉繁霜站起來，推開身後的椅子，臉頰被酒精燻得酡紅一片，猴屁股一樣。她一隻手高高舉起啤酒罐，大聲呼喊：“男人都是混蛋！”
鄒茜恩唯恐天下不亂，舉起自己的啤酒跟她碰了一下，附和道：“男人都是混蛋！”
寧蘇意坐著不動。
兩人的目光一致看向她，彷彿她是個異類。
寧蘇意不得不端起啤酒，跟她們的啤酒碰在一起，意思到了就行。
可她們仍然瞪圓了眼睛看著她，眼神像是在看聯盟裡的叛徒。
寧蘇意頭疼得緊，還不能跟兩個醉鬼計較，只好硬著頭皮喊出口號：“男人……都是混蛋……”
喊得毫無激情，好在她們沒有再為難她，各自舉起啤酒罐，仰起脖子咕咚咕咚喝光了一罐。
寧蘇意一口都沒喝，放下手裡的啤酒嘆了口氣。
她們兩個已經喝得夠多了，她再喝醉，沒準明早起來房頂都不存在了。
夜幕降臨，兩個喝多了的女人東倒西歪趴在沙發上，負責善後的依然是寧蘇意這個倒黴蛋。她把餐桌上的剩飯剩菜收拾乾淨，餐具拿到廚房去清洗，再把喝空的易拉罐裝進垃圾桶裡，站起身時累得滿頭大汗。
再看一眼沙發上的兩個女人，不知聊到什麼，抱在一起上演生死絕戀。
寧蘇意：“……”
林鹿原在樓下等了很久，始終沒能等來葉繁霜。他知道她家的門牌號，只要跟隨同一棟樓的住戶混進去，乘電梯就能到她家門外。
但他心裡清楚，那樣做只會將她越推越遠。
助理打來電話催他回去，經紀人也發來微信，問他跑哪兒去了，不老實待在劇組，想幹什麼？
林鹿原不得已，只能離開小區，踏上返回影視城的路程。
——
假期第二天，葉繁霜睡得昏天黑地，醒來時身上還穿著昨天那套黑色的睡衣，旁邊是睡得四仰八叉的鄒茜恩。
床頭櫃上的手機孜孜不倦地響鈴。
葉繁霜記得自己的手機在放假期間關閉了鬧鈴，難道她記錯了？
她揉著宿醉後疼得要死的腦袋，拿起床頭櫃上的手機，定睛一看，恍然大悟，不是鬧鈴，是來電鈴聲。
助理打過來的電話，一般不會是什麼好事。
葉繁霜靠在床頭，把被子往上拉了拉，像剛做完手術的病人一般，虛弱地歪著頭接起電話：“喂。”
“葉姐，你剛醒啊？”
“嗯。”葉繁霜把手機拿到眼前，確認了一遍，的確是一月二日，星期四，正在放假中，睡懶覺很正常。
助理悄悄跟她說：“林鹿原那件事你聽說了吧？”
葉繁霜沒有回答。
助理以為她放假不關注網上的新聞，簡單跟她講述一遍後，聲音染上了神神秘秘的色彩：“林鹿原的經紀人，就上次我們見過的覃雯，再次找到我們公司了。這次開出的價格是上次的兩倍不止，想讓你接手。”
葉繁霜抿緊了唇瓣，手掌摁上額頭。
邊上睡得跟豬一樣的鄒茜恩大概是被電話吵到了，半夢半醒間哼唧了幾聲，把被子捲過去一大半，裹住自己。
“陸總那邊怎麼說？”葉繁霜問，腦子已經清醒了不少，是進入工作狀態的前兆。
“你知道嗎？覃雯和我們陸總的家人有點交情。”助理先扯了句不相關的話。
“聽說過。”葉繁霜聽公司裡其他人聊八卦時知曉的，要不然上一回陸總不可能要求她插隊為林鹿原公關。
這年頭，有時候關係比錢好使。
“陸總肯定不好意思不給她面子。”助理接著說，“但是，我聽說陸總有意讓徐姐接手，徐姐已經提前結束休假，早上就到公司了。”
葉繁霜還沒接話，助理又說了一句“但是”。
“但是，覃雯想要你來接手，看得出來，她不放心別人，比較信任你。”助理小聲說，“我就是先給你通個訊息，好讓你有個心理準備。”
葉繁霜：“知道了。”
結束通話，她看了眼時間，以為很晚了，實際上才八點。
葉繁霜去衛生間洗了把臉，臉側的髮絲被打溼了。她打著哈欠走到客廳，寧蘇意竟然還沒走。
“廚房的電飯煲裡有粥，你記得吃一點。”寧蘇意提醒她。
葉繁霜沒跟她客氣，說了聲“好”，站在客廳裡發呆，腦海裡盤桓著助理說的話，陸詢居然一開始打算讓徐秋接手。
還算他有點良心。
可助理還說，覃雯不想要其他人，點名要她葉繁霜。
葉繁霜嘆了口氣。
寧蘇意換好了鞋子，跟葉繁霜說了一聲，準備離開，出門時見她還呆呆地杵在那裡，不免有些擔心，多問了一句。
葉繁霜說自己沒事。
寧蘇意走後，葉繁霜就去臥室把正在昏睡的鄒茜恩叫醒，跟她交代了幾句話。
沒什麼胃口，她只喝了幾口粥就打車去了公司。
元旦假期，公司裡的人少得可憐，葉繁霜昏頭昏腦，卻熟門熟路，乘電梯上樓，到了辦公室。
助理見她出現在公司，眼睛都瞪大了：“葉姐，你怎麼來了？”她連忙跑過去，拉住葉繁霜低聲說，“我讓你做好心理準備，可沒說你一定得來啊。我跟你說最新訊息，覃雯堅持讓你接手，但我們陸總沒答應。”
葉繁霜臉上畫了比平時濃的妝，掩蓋了憔悴的面色，可宿醉的後遺症無法掩蓋，她的腦袋仍是疼的，悶悶的疼，像有人在腦袋裡敲木槌。
“我去找陸總說。”葉繁霜把包放在辦公室沙發上。
助理跟上前去：“你要接？”
“你都說了對方開的價錢是上次的兩倍不止。”葉繁霜不走心地說，“我總不可能跟錢過不去吧。”
她和林鹿原在一起過的事，除了她的好朋友就只有陸詢知曉，連覃雯都不知道。陸詢替她回絕大概是出於避嫌考慮，但她覺得自己沒問題。
工作而已。
葉繁霜整理好心情，敲響了陸詢辦公室的門。
進去後，她沒想到覃雯也在裡面。覃雯見到她就面露喜色，站起來相迎，還跟她說了給她發過微信的事。
葉繁霜一句話輕飄飄帶過：“不好意思，我放假期間不怎麼看私人訊息，早上助理給我打電話我才知道。”
覃雯沒有懷疑：“理解理解。”
陸詢目光定定地看著葉繁霜，在兩人沒注意到的地方微不可查地蹙了蹙眉，他這邊想方設法為她避開，她倒好，自己送上門來了。
葉繁霜與覃雯寒暄完，視線對上陸詢，鄭重道：“陸總，既然客戶要求我出面，那這個案子我來吧。我已經有大致的方案了。”
覃雯聞言，面上的表情更輕鬆了一分。
這就是她堅持要葉繁霜接手的原因。
陸詢的表情卻更凝重了一分，語氣遲疑：“你確定？”
葉繁霜不加猶豫：“嗯。”
陸詢看了眼覃雯，平鋪直敘道：“覃女士，麻煩你先出去，我有兩句話單獨交代葉經理，等會兒給你答覆。”
覃雯愣了一下，眼下葉繁霜都答應了，怎麼聽陸詢話裡的意思，不想讓她接手？
不過，是她有求於人，此刻也不好再說什麼，先出了辦公室。
葉繁霜看著辦公室的門關上，猜到陸詢要說什麼，表情嚴肅，率先開口說：“我和林鹿原已經分手了，跟他沒有關係了，這件事我該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不會徇私。”
陸詢擰眉：“在你眼裡，我這麼不近人情？你以為我不讓你接，僅僅是為了避嫌？”
葉繁霜沒接腔。
陸詢氣得夠嗆，拐彎抹角問了一句：“昨晚喝了酒吧？”
葉繁霜：“……”
葉繁霜嗅了嗅，好像有嗅到一股沒散乾淨的酒味兒，媽的，她只顧著用化妝品來掩飾難看的臉色，忘了洗個澡了……香水也忘了噴。
陸詢眉頭擰得更緊，能夾死蒼蠅：“接這個案子能讓你心情好受嗎？”
葉繁霜抬頭看他，所以，他是怕她心情難受才一直拖著沒答應覃雯的要求？
“賺雙倍的酬勞加三倍加班費就能讓我開心。”葉繁霜一臉木然地說。
這下輪到陸詢沒話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