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繁霜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做好隨時離開的準備。
元小姐說著話，目光時不時往陸詢對面的女人身上掃。那眼神看似漫不經心，實則像極了掃描器，將葉繁霜從頭到腳都打量一遍不算，再從腳到頭打量一遍，勢要弄清楚她是做什麼的。
沒等來陸詢的應允，元小姐收回視線，訕訕地笑了下，將話題自然地帶到葉繁霜身上：“這位是陸詢哥你的客戶嗎？”
陸詢瞥了眼葉繁霜。
不等陸詢介紹，葉繁霜就主動為美女答疑解惑，可謂貼心：“我不是客戶，我是陸總的下屬，過來跟他談點工作上的事情。”
言下之意，這位小姐有什麼需要儘管提，不必顧忌她。
陸詢揭了腿面上鋪開的餐巾摜到桌上，面色隱隱恚怒，被掃了興，話題也被打斷，這頓飯沒有吃下去的必要了。
他看向葉繁霜，暫且壓下慍怒，語氣緩和：“吃好了嗎？”
葉繁霜掃了眼沒吃完的沙拉，她又不是沒眼力見的人，這種時候沒吃好也要說吃好了。她淡淡一笑：“吃好了。”
“那走吧。”
陸詢率先起身，扣上西服前襟的紐扣。
葉繁霜跟著起身，瞧見元小姐一雙剪水眸盈盈楚楚地望著陸詢，一副哭喪委屈的模樣，惹人憐愛。
葉繁霜一個女人見了都想把她抱在懷裡哄上兩句，偏生那個冷麵的男人像是沒看到，灑然往外走。
“陸詢哥。”
元小姐扭頭看著他的背影，最後喊了他一聲，視線裡，陸詢聞聲回頭，她便收拾好臉上的表情，期許地望著他。
陸詢說：“你和朋友自便，玩得開心。”
元小姐重新燃起的希望像一個漂浮在空中的泡泡，被人毫不留情地戳破了，表情徹底垮了。
葉繁霜朝她點了點頭，跟著陸詢走了。
走廊裡站著一個打扮得光鮮亮麗的女人，應當是和元小姐一起過來的朋友。目睹陸詢頭也不回地進了電梯，女人的表情都呆滯了，匆匆忙忙地往廳裡走，想知道是怎麼回事。
葉繁霜站在陸詢身邊，伸手撳了電梯鍵。
“陸總，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葉繁霜斟酌著說。
陸詢整了整領帶：“你說。”
“你包場了？”
倘若不是他包場了，別人要進來用餐，侍應生怎麼會特意到他跟前，詢問他的意思。可是，只有他們兩個人吃飯，聊幾句工作上的話題，有必要包場嗎？
莫不是……
陸詢輕哂：“我吃飯不喜歡人多的地方。”
葉繁霜一秒鐘收起自己的猜測。她算是服了，有錢人的癖好反正她是一個也不理解。不喜歡人多的地方？頂層統共沒設幾桌，每桌之間的間隔那麼寬敞，就算全坐滿了，也不會顯人多。
——
坐在回程的車上，路過一家快餐店，陸詢叫司機停車。
葉繁霜正有些疑惑，就見陸詢推開車門下去，徑直朝那家快餐店走去，不消片刻就失去了蹤影。
等他再出現，手裡多了一個打包好的淺褐色紙袋。他上車以後，隨手把紙袋放在葉繁霜懷裡。
葉繁霜眨了眨眼，意外之情溢於言表：“陸總……”
陸詢淡淡道：“晚上得加班，當宵夜。”
葉繁霜舊話重提：“公司不讓吃東西。”
上次加班幫林鹿原處理緋聞，他請辦公室裡的職員吃宵夜已經算破例了一次。陸詢瞥她一眼：“不讓吃，你們也沒少吃。”
葉繁霜啞口無言。
這話倒是真的。既然不是明文規定的守則，大家明面上遵守，私下裡都是偷偷摸摸點外賣拿進去，領導看見也不會說什麼。就跟以前上學時期，有的老師不許學生在教室裡吃東西，大家還不是偷偷地吃。
葉繁霜捧著紙袋，餘光注意到陸詢在看窗外，心裡那股微妙的感覺又湧上來了。
這人最近接二連三的操作實在叫她摸不著頭腦，有時候她覺得他有那個意思，他的話總是將她打回現實，叫她意識到是自己想多了。
可他某些舉動實難讓人不產生懷疑。
葉繁霜都快被他繞糊塗了，一會兒覺得自己是自作多情，一會兒覺得一切猜測都有跡可循。
在她陷入沉思前，手機嗡嗡振動不停，她把懷裡的紙袋放在一旁，拿出手機，這回是林鹿原發來的訊息。
他發了好幾張圖片過來。
一一點開來看，是攝影棚裡拍的高畫質照，新鮮出爐，還沒來得及經過後期的修飾。
林鹿原：“剛拍完照。葉繁霜，你在做什麼？”
葉繁霜盯著他發的訊息，彎彎唇角。
林鹿原有個奇怪的習慣，不管是發訊息，還是面對面聊天，他都喜歡連名帶姓稱呼人，且顯得很正經。
跟他相處過幾次，她就發現了。
葉繁霜握著手機，打了幾個字發過去：“回公司加班。”
林鹿原秒回：“你怎麼又加班？”
葉繁霜：“你不也在加班？”
林鹿原：“哈哈，說的也是，同為打工人。”
葉繁霜不知道該怎麼接，索性沒回。林鹿原大概也意識到自己的回答很難讓人接著聊下去，立馬問道：“明天冬至，你打算怎麼過？”
葉繁霜：“冬至也算節日？”
林鹿原：“怎麼不算？”
葉繁霜：“Sorry，在我這裡，只有法定節假日的概念。”
林鹿原：“我明天沒通告，一起吃頓飯吧？看你朋友圈發了好幾次吃火鍋的圖，不如我們去吃火鍋？”
葉繁霜自己都想不起來上次吃火鍋是什麼時候，大概林鹿原翻完了她之前發的所有動態，得出這麼一個結論。
也算他有心了。
葉繁霜：“我明天不一定有時間。”
沒一口拒絕那就表示還有希望，林鹿原怎麼會不懂，喜不自禁：“明晚下班後再給我答覆，加班到很晚我也要請你吃。明天正好週五，後天週末。”
葉繁霜沒回，林鹿原緊跟著又說：“過幾天我就要進組了，到時候再想跟你見面就難了。”
“到了，下車。”
陸詢一聲冷冰冰的提醒拉回了葉繁霜的思緒，她抬眼去看，陸詢已經先一步推門下去，背影高大，給人十足的壓迫力。
葉繁霜匆忙打了個“好”字發過去，拎起一邊的紙袋下車。
電梯裡，陸詢一言不發，彷彿一臺冷氣製造機，小小的轎廂裡淨是霜寒之氣。葉繁霜屏了屏呼吸，不知道哪裡惹到他了。
莫名其妙。每次跟他單獨待在一起都感覺莫名其妙。
兩人出了電梯，陸詢淡掃她一眼：“準備一下，開個會。”
葉繁霜：“好的。”
她拎著一袋子宵夜回了自己的辦公室，助理過來敲門，她說了聲“進”。葉繁霜先叫助理放下手頭的工作，去準備開會要用的資料。
助理驚訝：“現在嗎？”
“對，陸總剛吩咐下來的。”
助理看了眼掛鐘，為難道：“葉姐，好多人吃飯都還沒回來。”
葉繁霜聽她這麼說，抬起手腕看錶。她和陸詢用餐的餐廳離公司比較近，兩人只聊了一小會兒，很快吃完了，再加上元小姐過來打攪，沒耽誤多少時間。其餘的人則不然，好些人以為晚上加一個小時班就能回去，都去外面吃飯了。
葉繁霜手撐著桌面，有點無奈：“你先去準備吧。會議時間延後半小時，陸總那邊我去說。”
助理苦哈哈地轉身，想起什麼，回過頭悄聲對葉繁霜說：“葉姐，你是不是跟咱們陸總吵架了？”
葉繁霜像是聽到笑話：“陸總是誰，我能跟他吵架？你為什麼這麼問？”
助理心裡直犯嘀咕，想了想，還是開口說：“就剛剛啊，你倆從電梯裡出來，我看見了。你沒注意到嗎？陸總的臉陰沉得嚇人，我就猜你們是不是討論案子的時候產生分歧，陸總髮了脾氣。”
葉繁霜訝然，她只感覺到在電梯裡的氣氛有點冷，倒沒去觀察陸總的臉色。
“沒有的事。”葉繁霜說實話，“我們就聊了聊，沒吵起來。”
助理鬆口氣，沒敢耽誤時間，快步出了辦公室，去整理開會要用的資料。
葉繁霜立在大班桌後面，雙手抱臂，盯著對面的玻璃牆，一臉若有所思的表情。
攤上一個陰晴不定的上司真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