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蘇意聽完電話,臉都嚇白了,半個小時前,穆景庭才跟她透過電話,清潤柔和的語調尚在耳邊,轉眼人就進了醫院,具體情況未知。

怎麼會這樣?

梁穗坐在前面副駕駛,從後視鏡裡看見寧蘇意一張慘白如紙的臉,扭過頭來關切地問:“寧總?出什麼事了?”

寧蘇意回過神來,喊一聲:“徐叔,停車。”

“刺啦”一聲,徐叔在路邊緊急剎車,跟著扭頭看她。

寧蘇意手指緊攥著手機,指節繃得泛白,勉強定了定神,開口說話,聲音都有些抖,對徐叔說:“我現在要去一趟醫院,你送梁穗去仙堂居見榮總。”

她目光轉向梁穗,抿抿唇,嚴肅道:“具體怎麼做你清楚,我就不一一交代了,記得替我向榮總致歉,就說我下回親自登門賠罪。”

以梁穗的能力,早就能獨當一面,寧蘇意其實不怎麼擔心她搞不定。

“我知道了。”梁穗神色從容,頓了一下,看著前方路上擁堵的車流,為她著想,“距離與榮總約定的時間還很寬裕,讓徐叔送您去醫院吧,我打個車去仙堂居來得及。”

說罷,她沒徵詢寧蘇意的意見,自主推開車門,拎起座椅上的手提包,下車,隨手關上車門。

寧蘇意沒與她推脫,降下側邊的車窗,看了她一眼:“自己注意。”

梁穗筆直站立,點了點頭。

寧蘇意麵朝前方,說:“去第三醫院。”

徐叔輕點一下頭,重新啟動車子。

一路上,車廂裡的氣氛冷凝,空氣都彷彿靜止了,寧蘇意的心卻定不下來,時而看錶,時而按亮手機螢幕,檢視無用的資訊,整個人顯得焦灼不安。

“到了。”徐叔提醒了一聲。

寧蘇意恍然醒過神,抬眸去看,第三醫院就在眼前。

徐叔把車開進去,急診大樓坐落在醫院主幹道南面,第一棟樓就是,他剛把車停穩,寧蘇意就匆忙推開車門下去,奔進急診大廳。

來往的護士和病患家屬腳步匆匆,夾雜著擔架床推動的滾輪聲,一片嘲哳。寧蘇意跑到護士站,趴在櫃檯邊,向裡頭的值班護士打聽穆景庭的狀況。

護士翻著手邊的病歷本,聞言,抬眸看她,回憶了一下:“您是說一個小時前發生車禍被送到急診搶救的穆景庭穆先生?”

搶救……

寧蘇意捕捉到這個詞,腦袋裡嗡一下,整個人更亂了,胡亂地點了點頭,說:“對,就是他,他怎麼樣了?”

護士說:“這會兒應當在做手術,你去三樓左拐那間手術室外等著。”

得到護士的指示,寧蘇意來不及等電梯,轉身透過安全樓梯跑到三樓。她額頭和手心都出了一層冷汗,黏糊糊的,後背也出了汗,呼吸喘不勻,胸脯上下起伏著,難以平靜。

手術室外的走廊空蕩蕩,一個人也沒有,寧蘇意從包裡拿出手機,給穆景庭的父母打電話,二老的電話都打不通。

他姑姑在外地,估計聯絡上了也沒用,人趕不過來。

寧蘇意心亂如麻,坐在手術室外的長椅上靜靜等候。上一次經歷這種狀況就在不久前,老爺子病倒,送進手術室,她也是如此這般惶惶不定。

她手撐著額頭,垂著眼盯地磚,聽到耳邊傳來一道腳步聲,抬起頭看去。

護士見狀,腳步略微頓了一下,微微歪頭,遲疑著問一句:“您好……是穆景庭的家屬嗎?”

寧蘇意一下站起來,解釋道:“我是他朋友,請問他現在是什麼情況?”

“送過來的時候人還清醒著,手術同意書和麻醉同意書都是他自己籤的,剛簽完人就暈過去了。根據已做的檢查顯示,小腿和右臂有不同程度的骨折,腦袋有外傷、腦震盪,臟器沒問題,只是失血過多。給他做手術的是我們主任,不用擔心。”

寧蘇意怔怔地聽著,懸吊起來的心稍稍落回去,總算了解了大概情況,她不用再胡亂揣測,自己嚇自己了。

“謝謝。”她調整一下表情,擠出個微笑。

“不客氣。”

護士抱著一沓病歷本離開了走廊。

寧蘇意剛鬆口氣,側邊忽而響起一陣匆匆忙忙的腳步聲,她側頭去看,過來的人正是穆景庭的助理徐朗。

“寧小姐。”徐朗拖著虛浮的步伐,走到她跟前,看一眼手術室,自責萬分的表情,“穆總進去多久了?有沒有生命危險?”

寧蘇意看著徐朗,他渾身狼狽,也沒好到哪裡去。白襯衫上染了大片血跡,還未乾涸,溼乎乎的,黏在面板上;胳膊用夾板固定,吊在脖子上;額頭纏著一圈繃帶,有血跡滲透紗布;臉上大大小小的擦傷,脖頸處還有好大一塊淤青。

“我剛到,不知道手術要進行多久。”寧蘇意嘆口氣,讓他先坐下來,“根據護士說的,應當沒有生命危險。”

徐朗卻沒有因此放鬆下來,仍舊錶情凝重,眉心深深鎖住,垂著頭坐到椅子上。

寧蘇意跟著坐下來,與他之間隔了一個空位,偏頭看他一眼,問:“怎麼就出車禍了?趕時間也要注意安全啊,唉……”

“不是的,時間來得及,不是我們的原因。”徐朗捂著臉,聲音低啞,帶一絲不明顯的鼻音。

他們行駛到一個十字路口,側方突然闖過來一輛紅色的超跑,速度非常快,至少開了兩百邁,直直地朝他們的車撞過來。

徐朗察覺到異狀,猛打方向盤躲避,然而根本來不及,兩輛車相撞,他們作為被撞的一方,車子當場就側翻了。

他昏迷過去,醒來就躺在醫院裡,詢問到穆總做手術的地方,趕緊過來檢視。

徐朗記得,那輛車是從側面撞上來的,他坐駕駛座都當場昏過去,坐在後座的穆景庭只會比他更嚴重。

寧蘇意聽完,蹙起了眉心:“你說有人撞上了你們?”

“是啊,感覺跟故意的一樣,市區最擁堵的十字路口,偏偏開那麼快,出事的時候也沒彎拐,直撞上來的……”

徐朗手掌扶著額角,想到什麼,猛地坐直了身子,抬起手腕,看著碎成蜘蛛網狀的腕錶錶盤,模模糊糊能看到走針還是正常的,早已過了接機的時間。

他摸摸渾身上下幾個口袋,沒找到手機,估計在車禍中丟了,面色糾結地看向一旁的寧蘇意:“寧小姐,能借您手機用一下嗎?我打個電話。”

寧蘇意把手機解了鎖,遞給他,他說了聲“謝謝”,到走廊另一邊去打電話,派公司的人去機場看一眼。

無論如何,他們都算遲到,能不能挽回損失全靠天意。

依著那一位客戶的脾氣,下了飛機沒見到穆氏集團前來接機的人,恐怕掉頭就買機票飛回紐約了。

他眼下派人去機場,不過是圖個心安,順便賭一把。

徐朗打完電話,低低地嘆一聲,走回去,把手機還給寧蘇意。

“你知道穆景庭的父母在哪裡嗎?我聯絡不上他們。”寧蘇意握著手機,想起這一茬,問他。

徐朗略思考幾秒,溫聲說:“穆總的父母一個星期前出國度假去了,預計在那邊小住半年,換成了國外的手機號。”

說著,他下意識摸了摸西褲的口袋,想給她找手機號,頓一下,暗道自己真是被撞糊塗了,剛才還找寧蘇意藉手機用呢。

可,穆董和穆夫人的新電話號碼他也記不住。

徐朗無力地坐下來,靠著椅背,疲累頹唐的模樣:“穆夫人月前體檢,查出來心臟有點問題,能不能通知她都兩說,萬一受了刺激。”

寧蘇意抿緊了唇,見他昏昏沉沉的樣子,眼睛都快睜不開了,叮嚀一句:“你先回去休息吧,這裡有我看著。”

徐朗搖搖頭,不肯離開。

出了車禍,他身為助理兼司機,脫不了責任。雖算不上主要過錯方,可他後悔不已,但凡他反應再快那麼幾秒,哪怕一兩秒,可能躲過這場無妄之災。

說到底,是他不夠機靈。

寧蘇意明白他自責的心理,沒再勸說,沉默地坐在長椅上等待。外面豔陽高照,一絲陽光都投不進走廊,這裡仍舊冷冰冰的,四處都透著滲人的涼意。

時而看一眼手術室,默默數著時間。

寧蘇意算是體會深刻,等候在手術室外的時間是最最漫長的,每一秒都好像分成了好幾份,一個小時能有一個世紀那麼長。

徐朗內疚,她又何嘗不是,那輛車是她借出去的,接到醫院電話通知的那一刻,她腦中甚至閃過一個念頭,是不是車有什麼問題……

人們總是習慣在事故發生後進行千萬種設想,句式永遠是“要是沒怎麼怎麼樣,說不定事情就不會發生”。

胡思亂想好久,久到徐朗歪靠在椅背上睡著了,久到寧蘇意坐得脊背僵硬,久到走廊的人來來回回換了好幾撥,手術室的門終於開啟。

徐朗驚醒,茫然兩秒,聽見一串紊亂清脆的高跟鞋聲,是寧蘇意奔上前去詢問醫生,他恍惚聽見醫生說:“手術很成功……”

身體放鬆下來,徐朗再次歪倒在長椅上昏睡過去。

片刻,穆景庭被推出來,轉移到VIP病房。

醫生說,等麻藥過了人自然就能醒過來,應當是事故發生的一瞬間,傷患採用了緊急躲避措施,否則就不止是骨折和腦震盪那麼簡單。

寧蘇意看一眼處在昏迷中的穆景庭,徹底安心了,跟著護士去繳費。

——

穆景庭醒來時,渾身都是疼的,像是把所有骨頭敲碎了,還未拼合完整,四肢百骸都跟針刺一樣。

病床邊,寧蘇意攏著眉、抿著唇,臉上的妝容再精緻都掩不住擔憂。穆景庭目光定定地看著她,扯了扯乾燥的嘴唇,露出一個不明顯的笑,嗓音低啞含混,處處透著虛弱:“我這是……在做夢呢?”

寧蘇意見他醒了,僵住的身體鬆懈下來,輕嘆一聲:“要是做夢就好了。”

要是做夢,夢醒了,一切都沒發生。

穆景庭動了動手指,彷彿要確定是不是在做夢,寧蘇意見狀,忙不迭出聲提醒:“別亂動,身上有傷呢。”

比起徐朗,他的確傷得嚴重多了,眼睛能看到的,沒一塊好地方,俱是被玻璃割傷的口子。徐朗是額頭纏著繃帶,他這整個腦袋都被白色格網罩住,問過醫生,他腦後有一道縫合傷口,戴著頭套能固定紗布,有助於傷口癒合。

醫生還說,幸好沒有顱內出血。

穆景庭閉了閉眼,再睜開,淡淡地笑了下:“看來不是做夢。”

寧蘇意不知說什麼好,半晌,輕聲問他:“疼嗎?”說完,感覺自己問了句廢話,傷成這樣能不疼嗎?

穆景庭舔了舔嘴唇,哼笑一聲:“可能是疼過勁兒,有點麻木了。”

寧蘇意在心裡不住嘆息,端起床頭櫃上的水杯,拿棉籤蘸取少量的水,往他嘴唇上塗抹,眉目微微垂斂,眼神專注:“要不要給你家人打個電話?”

其實要找到他父母在國外的號碼,對她來說不是全無辦法。但,徐朗說他母親心臟有問題,她就不敢擅自決定了。

果然,穆景庭直接拒絕:“別通知他們,指不定得擔心成什麼樣。我媽心臟不好,上個月才檢查出來的,說是隱性心臟病,所以我爸放下一切事務陪她出國散心,千萬不能讓她知道我出車禍的事。”

寧蘇意答應他:“好,不說。”

時至下午五點,太陽將落未落,橘色的霞光鋪在病房的玻璃窗上,寧蘇意盯著窗戶看了一會兒,混混沌沌的,竟然大半天時間過去了。

“我去叫醫生過來看看你。”

寧蘇意起身,用徵詢的眼神看著他,他說好,她才轉身走出病房。

——

因是下班時間,井遲忙完自己的工作就直接把車開到明晟辦公樓下,給寧蘇意打電話,連打了兩通,均無人接。

他蹙了蹙眉,準備聯絡梁穗的時候,手機螢幕上方突然跳出瀏覽器推送的新聞,標題誇張——中苑路兩輛豪車相撞,車禍現場慘烈!

井遲沒打算看的,手指誤觸,點開了新聞,正要退出去,彈出來的事故現場照片,那輛被撞得凹陷進去的車非常眼熟。

同款的車不多,可也不少,他就是能一眼看出,那應該是寧蘇意日常工作用的那一輛,由徐叔開的邁巴赫,黑色的。她私底下自己開車的話,則是更喜歡那輛黑色車身、紅色車頂的保時捷911。

井遲心頭髮顫,給梁穗打電話,不知怎麼回事,梁穗的電話也打不通。

他根據新聞後續的報道,一把丟下手機,踩油門,調轉方向前往第三醫院,也是他關心則亂,沒想過先打電話到寧家問清楚。

醫院裡,醫生給穆景庭檢查過後,例行問了他幾個問題,手插進白大褂的口袋裡,笑著說:“接下來就好好休養,沒什麼大問題,年輕人身體底子好,恢復得快。”

寧蘇意放心了,等醫生離開,她看了看穆景庭,說:“既然不讓叔叔阿姨知道,醫院這邊得有人照顧你,我幫你請個護工?”

“好。”

“正好我這段時間不怎麼忙,會盡量抽空過來。”

寧蘇意坐在病床邊的椅子上,眼睛看著他,別的不提,眼前這人是她從小認識、稱作哥哥的人,不可能對他坐視不理。

穆景庭又應了一聲“好”,聲音輕緩:“麻煩你了。”

寧蘇意搖頭笑說沒什麼,躬身給他掖了掖被子,想起什麼,又說:“要住院多久暫時還不清楚,我先去你家給你拿幾套換洗衣服,順道再帶一份吃的過來。醫生說你都是外傷,飲食上正常清淡就可以,沒什麼特別的忌口。你想吃什麼?”

穆景庭也就沒跟她客氣,直言道:“粥就行。”

而後,給她說了家裡門鎖的密碼。

寧蘇意起身準備離開,穆景庭注視著她線條柔美的側臉,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她一霎緊張起來,忍著沒表現出異樣,張了張嘴,聲音卻變了調:“怎……怎麼了?”

“有件事,我一直很好奇。”

此時此刻,穆景庭被她關心著、重視著,只覺得,身體的痛都沒那麼明顯了,也暫時忘了前段時間得知她和井遲在一起後的煎熬苦痛。

寧蘇意斂下眼眸,怔忪地盯著他握住自己手腕的那隻手:“什麼?”

穆景庭動了動嘴唇,啞聲道:“你……湊近一點。”

寧蘇意傾身向前,以為他要說什麼重要的事情,誰知下一秒,他移開了手,手臂攬過她肩背。她臉色微微變了變,不適極了,牙齒齧合,身體輕輕顫抖。

她一隻手掌撐在床邊,掙扎著想要起身,卻因為顧忌著穆景庭受傷的右手臂和腦袋,動作不敢太大,怕牽扯到他傷口。

穆景庭閉上眼睛,用盡全部力氣把她抱進懷裡。漸漸地,唇畔泛起一抹苦笑,沙啞的嗓音在她耳邊響起。

他說:“我好像知道答案了,你很討厭跟我接觸對嗎?為什麼?我不懂,為什麼會這樣……”

原來,那幾次無意中的肌膚觸碰,她過於奇怪的反應,真的不是他的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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