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裡過分闃靜,只餘鐘錶滴滴答答走針的細微聲響。

寧蘇意需要極力控制才沒有讓自己的表情太難看,她的憤懣、不解、委屈、不甘,全雜糅在心裡,堵得一口氣差點喘不上來。

爺爺明面是詢問語氣,可她再瞭解不過他老人家的脾性,能將此話說出口,必然是經過一番深思熟慮之後的結果,此時告知她,不是想聽她的意願,是通知。

縱使內心翻江倒海一般,寧蘇意也無法在爺爺面前將情緒全盤洩露,一字一句說得緩慢:“爺爺,您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想法?”

聽她這口氣,是不樂意?

寧老先生早有預料,也不生氣,對她說:“爺爺知道,這麼做對你很不公平,可蘇意啊,爺爺沒幾年活頭了,醫生幫著家裡人一起瞞,爺爺心裡卻是再清楚不過。你父親心不在此,即便將他綁去公司,他也難以勝任。明晟是爺爺一輩子的心血,怎能忍心眼睜睜看著大廈將傾而不去挽救。”

爺爺闔了闔眼,面色悲慟:“你大伯不知所蹤,爺爺能依靠的只有你,你……你羽翼尚未豐滿,如何能讓明晟屹立不倒?修臣由我一手扶持,他有多大能力爺爺是清楚的,有他幫你,我才能瞑目。”

話說得這樣嚴重,寧蘇意低眉,無可辯駁,唯有緊抿唇瓣。

寧老先生試圖更進一步勸說:“拋開別的不談,修臣這個人的樣貌和品行都是上乘,心也細緻體貼,堪為良配。你試著和他相處,未必不會喜歡上他。”

寧蘇意牙齒齧合,咬著唇內軟肉,半晌,掙扎著說:“他呢,他願意入贅嗎?”

這世上有幾個男人心甘情願入贅,在妻子孃家始終低人一頭,不論說話做事都要受幾分掣肘。

寧老先生以為她顧慮高修臣的家庭關係,略頓一頓,簡要說明:“修臣幼年失怙,家中僅有一位年邁的母親,除此之外,再沒有別的亂七八糟的親戚,這一點你大可以放心。”

“我不是……”她的重點不是這個。

寧老先生揮手打斷:“罷了,爺爺困了,回頭再說吧。今天就是給你說一聲,沒讓你立刻就做出決斷。”

寧蘇意出了書房,臉色立時垮塌,一片灰敗。

她方才那一問簡直多此一舉,高修臣怎會不願意入贅,從這個星期以來,他對她的態度就可見一斑。

她先前就感到困惑,左思右想也弄不明白高修臣對她那股殷勤感從何而來,現在總算找到緣由。

想來,爺爺早前就給高修臣打過招呼,他是知曉此事的。

之前,她對高修臣的印象還不錯,他為人謙和有禮,工作能力突出。那些高層在背後嚼舌根,說他發號施令未免有些師出無名,可見識過他的決策執行的效果後,沒人置喙他能力不配位。他也從沒拿著雞毛當令箭、使用專斷鐵血手腕,一貫是以成績讓人信服。

老實說,她是有幾分欣賞他的,能無依無靠在明晟站穩腳跟不容易。

然而經過與爺爺的一番談話,那些對他的稱讚被她扣得一分不剩。

寧蘇意進了浴室,一個澡洗得頭疼欲裂,越想越鬱結,隨便將頭髮吹乾就躺在床上,連護膚都沒心情做。

她摸到手機點亮,往群裡發了條訊息。

“煩死了。”

鄒茜恩混吃等死的人,慣常沒什麼要緊事,第一時間發來慰問:“摸摸酥酥,是不是工作太累了?”

寧蘇意感慨一句:“要是工作上的事就好了。”

鄒茜恩:“那就是私事,說來聽聽,給你出出主意。”

寧蘇意坐起來,盤著腿靠在床頭,將凌亂的長髮撥到一邊,著實鬱悶,便將爺爺的提議發到群裡。

鄒茜恩看完驚得半天保持一個姿勢沒動,更沒往群裡發一個字。

寧蘇意自嘲一笑:“是不是覺得很離譜?”

一直沒有冒泡的葉繁霜給了個回應:“是挺讓人意想不到,入贅,這都什麼年代了,還玩這一套。首先宣告,我沒有鄙視入贅的意思。要是你真心喜歡那個姓高的,他入贅,我舉雙手贊成並送上一封厚厚的紅包。亂點鴛鴦譜就不必了。”

鄒茜恩這時候才接上話:“我不明白,既然如此,為什麼不找一門當戶對的商業聯姻?”

葉繁霜:“何不食肉糜,你動動腦子啊,酥酥爺爺的意思是想讓明晟始終存在於寧氏名下,聯姻的話,夫妻兩家勢均力敵,明晟遲早得歸於酥酥的夫家,老爺子能甘心?入贅就不同了。”

寧蘇意眼神灰暗,不得不說,葉繁霜說到點子上了。

——

失眠到半夜,寧蘇意困得眼眶酸脹才勉強入睡。

她的睡眠一直是個大問題,早年吃過很長一段時間的安眠片,後來戒藥,遇到睡不著的情況,就得靠吃褪黑素。她知道這東西吃多了也會有些微的副作用,但也是無奈之舉。

第二天,到公司時八點一刻,寧蘇意化了比平時稍濃的妝,仍顯出三分憔悴神色,是高額化妝品也掩蓋不住的疲累。

電梯裡遇到高修臣,寧蘇意更覺堵心,沒心情與他交談,微微頷首,淡淡笑一下,算是打過招呼。

“沒休息好嗎?”高修臣盯著她的眼睛,裡面有些紅血絲。

寧蘇意只覺煩躁,懶怠應付,含糊“嗯”了一聲。

高修臣這時才覺察出她的情緒不耐,手抄進西褲口袋,沒作聲。

電梯到了,寧蘇意腳步生風走出去,手拎著提包,從背影看上去,很有些唯恐避之不及的架勢。

高修臣心思細膩深沉,稍作思考便也猜到大概,略苦悶地笑了笑。

寧蘇意自己都不知道這一整天是怎麼捱過來的,自認脾氣算好的,可今天動不動就想發怒。

葉繁霜忙裡抽空約她出去吃頓晚飯,即便不能替她解決心頭煩惱,好歹能散個心,排解一下愁緒。

自然也叫上了鄒茜恩。

下班後,寧蘇意打發了司機,自己開車前去赴約。她的座駕是保時捷911,Carrera系列,黑色車身,頂棚是高階的酒紅色,車內飾也是紅色。

敞篷朝後移開,四面八方的風吹進來,幸好她將一頭烏髮綁了起來,不至於吹得糊滿整張臉。

車停在一家會員制的餐廳門口,寧蘇意把車鑰匙交給門廊下的泊車人員,自己走進去。

葉繁霜事先說過,吃完飯去酒吧喝一杯,她便沒穿太正式。一件深綠色的棕櫚印花吊帶,肩帶約莫兩指寬,綴滿亮晶晶的亮片,外搭了件雪紡的白色襯衫,衣襟敞開著,下面配一條黑色真絲半身長裙,露出瘦骨伶仃的一截腳踝,腳上趿拉一雙Gucci經典款的米白穆勒鞋。

這一身打扮,不管是出入餐廳還是酒吧,都不違和。

寧蘇意被服務員領進包間,等了不到五分鐘,那兩位就到了,邊吃邊聊,時間打發起來相當快。

八點過一點,三個女人輾轉到酒吧。

是上一回聚會井遲訂的那家酒吧,老闆是他朋友,估計又是他大學時期結交的,寧蘇意並不認識。因是見過一回,老闆再見到她多了幾分殷勤,問她們幾個是想在廳裡坐卡座,還是去樓上包廂,或者去露天的場子玩一玩。

葉繁霜疑惑:“還有露天的場子?”

“有的。”老闆笑了笑說,“這不夏天到了,二樓那個露臺夠大,單獨闢出一個露天酒吧,吹風喝酒,賞一賞江景也別有一番趣味。”

三個女人沒多猶豫,去了露天的場地。

露臺上沒搞一些路邊攤那些廉價的花花綠綠的燈串,只在邊緣鑲了一圈月球燈,寥寥清輝灑下,當真如月光般皎潔。裡面擺了不到十張小圓桌,琥珀色的玻璃桌面,每張桌邊圍了幾把藤編椅。

晚風從江面拂過來,多多少少帶了些微涼的潮意。

沒多久,服務員端過來幾杯威士忌,請她們慢用,代替老闆傳達一句話:今晚酒水給她們打折。

葉繁霜手搭在椅背上,懶洋洋地拖著腔調:“這是沾了酥酥的光啊。”

寧蘇意拋了個無語的眼神給她。

“說回正事,就你煩惱的那事,我仔細想過,你爺爺固執己見又強勢得很,又是你的長輩,硬碰硬肯定不可能。”葉繁霜端起方形杯,淺啜一口,“但轉念想一想,再怎麼說你也是他親孫女,你真擺出一萬個不願意這門親事的態度,他應當不會逼迫你。”

寧蘇意笑容有些勉強:“是不會逼迫我。”

但是,總有萬般不由人的時候。

爺爺是她從小到大最尊敬,也是最崇拜的人,且母親給她透露過出院時醫生的話,大意為老爺子沒幾年活頭,家裡人要額外注意。爺爺自己也是知道這一點的。倘若是爺爺彌留之際的囑託,她想,自己很難不答應。

不想那麼多了。

寧蘇意後背靠著椅背,伸長胳膊撈起桌面的杯子,一口氣喝完裡面的酒,杯中只剩一個碩大的冰球,輕晃杯子,撞擊著杯壁叮噹作響。

邊聊邊喝酒,也沒注意,等意識到的時候,她已經喝得有些醉了。

寧蘇意手背撐著下頜,舉目眺望夜色下泛著粼粼細光的江面,眯了眯眼:“趁我還清醒,買單吧。”

她掏出包裡的手機,招來服務員買單,果真給打了個超級實惠的六折。

手機準備塞回包裡,卻在掌心裡振動起來。

離她近的葉繁霜瞧了一眼,井遲打來的,沒得到允許,葉繁霜擅自拿走她的手機,接通後直接說:“酥酥喝醉了,在上次聚會的酒吧,你要是沒事過來接一下唄。”

井遲愣了一瞬,隨即說:“好。”

葉繁霜掛了電話,將手機丟回桌上。

寧蘇意皺眉:“為什麼讓他來接?我都準備找代駕了。”

葉繁霜手搭在桌沿,覷她一眼:“找什麼代駕,你醉成這樣,我可不放心陌生人帶你走,還是弟弟比較靠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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