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子上的問題，不能不顧及。
東跨院內，裡頭一個伺候的奴婢都沒有。
董家大爺自進了院子，臉色就越難越難看。
可沒見著人，也不好說什麼。
等到推門而入，看清楚了林大爺和自家妹妹的時候，他連聲音都有幾分顫抖了。
“怎麼回事？你怎麼傷得如此重！”
“哥哥，你們總算來了，快，快給三哥兒看看，太醫來瞧說是不成了。”
大夫人董氏一邊說一邊哭得傷心。
林大爺只能在旁邊安慰著夫人，別的也做不了什麼。
董家二爺和二夫人，也不多話。
立刻上前就檢視起來林牧之的傷勢。
他身上的傷倒是不嚴重，有幾處擦傷和淤青，只需抹幾日藥就好了。
危險的是後腦勺的那一處。
董嬤嬤將人側放著，用枕頭倚在他的背後，這樣可以避免他頭上的傷口再被擦到。
而頭上已經被輕輕的擦拭過了，因此傷口挺直觀的。
現在是不怎麼流血了，可已經腫起好大的包來。
看上去十分猙獰。
“是用木板子打的嗎？”
董家二夫人云氏面色嚴肅的問道。
董嬤嬤立刻點頭說道。
“對，是西跨院二夫人身邊那個王嬤嬤打的，她原本想打大夫人，是三哥兒撲過去抱住的時候才捱了這一下！”
“你回來才多久？她做什麼要打你！”
董家大爺對治傷沒什麼天賦，所以他更關心的是二房憑什麼要仗勢欺人！
“她汙衊三哥兒偷了她兒子的湖筆，要動家法，我不服氣，上前與之理論，爭吵中就動起手來了。”
大夫人董氏三言兩語的隨便說了說情況。
董家大爺聽得沒頭沒腦，正打算開口繼續問呢。
就見林大爺開口了。
“大舅兄，我們已經提了分家，父親也同意了。所以這兩日就要搬出相府去，只是外頭的賃屋情況我們懂得不多，所以還要勞煩你給看看，有沒有合適的？”
“分家？”
林大爺這話倒是把董家大爺給驚著了。
雖然說他們巴不得妹妹妹夫一家人早日分出來單過。
可又覺得相爺仍在，這想法是不可能實現的。
所以他們才會一而再再而三的幫扶著他們，就希望他們能在相府裡過得好些。
大夫人董氏聞言也擦了擦眼角的淚。
她如今哭的眼睛也腫了，鼻子也紅了，但精神看著卻比往日要自在許多。
“老爺說的是，大哥門路多，幫我們看看合適的院子，若有，我們立刻就搬過去了。”
董家大爺沒說話，深深的看了自家妹妹一眼。
只覺得現在的事情真是一波接一波的衝擊。
見妹妹妹夫二人都不欲多說，他也就沒再多問。
畢竟還在相府裡頭，有些話也不方便說。
於是開口便對著林大爺夫婦二人說道。
“知道了，我這就去安排。”
而後又問了問還在檢查的董家二爺夫婦。
“怎麼樣？牧之的情況還好嗎？”
“不太好，雖然服用過續命散，可那東西也只能保他半月，如是這半月內醒不過來了，大約這輩子都醒過不來了。”
說話的是董家二夫人云氏。
她向來直言直語，從不說假話。
況且她的醫術其實論起來比董家二爺的還要好些。
連她都說不太好，那便真的是危險了。
大夫人董氏聞言眼前一黑，身子就癱軟了下來。
她還以為孃家的人來了後，會有指望呢。
沒想到……
“我的三哥兒啊，你怎麼這般命苦啊！三哥兒……”
董氏哭喊的傷心，連著一屋子的人都跟著難受。
好好的孩子，本該前途無量的。
卻託生在這樣的人家裡頭，連命都不見得能保下來。
恨嗎？
他們當然恨！
可是再恨又能如何？
面對榮合堂還有西跨院，他們無權無勢怎麼鬥得過。
董氏拿了賬本去與他們撕破臉，都只敢提出一個分家的條件來。
他們又能如何？
真的趕狗入窮巷，那麼必遭反噬。
以他們大房加上董家現有的能力和勢力，是撼動不了相府和湛王府這兩顆大樹的。
打蛇不死，轉背殺人。
那麼董家和大房或許面對的就是滅頂之災。
這些，在場的人無有不清楚的。
但就是這份清楚，才是最讓人心疼的。
面對強權，便是你豁出去了一切，最後也能刮下人家的半層皮而已。
傷不到根本的。
所以，唯有強大起來，才是能自保的唯一出路。
董氏一聲聲的哭喊傳進了林大爺的耳中。
此刻若有的選，他寧願在娶親之後就自請逐出相府。
帶著夫人孩子們在外頭過簡單平淡的日子。
而不是在相府裡頭受盡委屈，最後落得這般下場。
恨意和堅定在他的心裡生了根。
他已經渾渾噩噩的過了四十餘年，自此再也不要為人魚肉了！
想到這裡，他往前走了一步問道。
“牧之可以挪動嗎？我們帶他回家去，也方便你們診治。”
“挪是可以挪，但是馬車裡一定要放足夠多的棉被，以防他的頭晃動過大，還有最好是以人力拖動，相對平緩些。”
“這個不難，我來安排就是。那你們先在這裡收拾東西，我去去就回。”
“好。”
有董家大爺在，安排這些事情倒是簡單。
董家二爺和雲氏一直守在林牧之身邊，好讓董氏和董嬤嬤她們收整行裝。
其實要帶走的東西說多也多，說不多也不多。
若他們真的輕裝上陣，也是兩三個箱籠就能收拾妥當的。
可眼下，院裡的人都被關在了柴房。
她們便是先有大動作，也不能夠了。
“放心，他們的奴籍都在我手裡，哪怕是分了家，也是要帶走的。萬不可能將他們留下就是。”
大夫人董氏說這話的時候，還緊緊的攥著董嬤嬤的手。
“嬤嬤也一樣，千萬不可意氣用事，我能帶你們走的，相信我！”
董嬤嬤笑著，眼裡滿是感動。
但她也知道，自己到底是傷了一條人命。
不抵罪那才見怪了。
只是現在，不好讓董氏再傷心而已，所以點點頭回答道。
“老奴相信夫人，夫人想做什麼只管去做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