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高大奎本來是想把按住小平頭的事兒跟曾冠英說說的,因為看曾冠英被找去談話了,他也就沒等他,因為第二天他要早起跟牛副所帶著小平頭找那個叫波哥的。
天還沒亮他就起來了。
洗漱聲把他老婆吵醒了,迷迷瞪瞪的問他:“這才幾點啊,就起來了!”
他吐出嘴裡的漱口水說:“你睡你的吧,今兒有個案子.”
他老婆翻了個身又睡了。
他和劉玉峰來到泉山市場的時候,天剛矇矇亮。
他倆到了沒一會兒,牛副所帶著小平頭也來了。
牛副所叮囑了小平頭幾句,小平頭便如同往常一樣站在泉山路口那兒等著波哥。
泉山市場也是個批發市場,早上天還沒亮就有開著貨車或農用三輪車的農民進城來批發各種蔬菜、肉製品,還有遠道而來的各種海產品。
就在這喧鬧聲裡,一輛小微型開到小平頭跟前,車上下來一個身穿迷彩服的人,只見他從車上搬下幾個泡沫箱子放到小平頭腳跟底下然後接過小平頭遞過來的錢。
眼瞅著迷彩服要上車了,躲在遠處的高大奎著急的對牛副所說:“咱們行動吧!”
牛副所好象有十足把握似的說:“不著急.”
高大奎心裡沒底,催著牛副所說:“可別讓他跑了.”
牛副所語氣十分肯定的說:“跑不了.”
看見迷彩服上車開走了,牛副所才對高大奎他們說:“趕快上車,跟上他.”
劉玉峰遲疑的問:“那個小平頭怎麼辦?”
牛副所十分乾脆的說道:“不用管他了,快上車吧!”
見牛副所說不管了,劉玉峰便趕快上車,關上車門。
小微型領著高大奎他們在市裡轉了好幾個地方,然後才出了城,一直開到孫良堡才停在一扇大鐵門外,小微型急促的按了幾下喇叭,大鐵門徐徐開啟。
小微型開進去以後,大鐵門又慢慢的合上了。
高大奎他們把車停在遠處,然後下車朝那扇大鐵門摸過去。
高大奎推了推大鐵門,裡面是插上的,從門縫裡看去,院子裡靜悄悄的,連個人影都看不見。
這時,身後面有人說道:“你們是來批鴨子的嗎?”
他們回頭看見一個騎著摩托的人正在看著他們。
牛副所隨口答道:“是呀,他們這院裡怎麼沒有人啊?”
騎摩托的人說:“他們這白天沒人,要批發得早上來.”
牛副所走近那人問道:“他們在哪生產啊?”
騎摩托的用手指了指大鐵門說:“就在這個院裡呀.”
牛副所習慣性的回頭朝大鐵門看了一眼,問那個騎摩托車的說,:“那怎麼連個人影都沒有啊?”
騎摩托的說:“他們都是晚上幹活,白天這裡沒什麼人.”
高大奎也湊過來說:“剛才我還看見一輛小微型進去了呢.”
騎摩托的笑了:“那肯定是他們僱的送貨的.”
牛副所走過去又狠狠敲了幾下那扇大鐵門,裡邊仍然毫無動靜。
騎摩托的說:“你別敲了,他們早從後邊那個小門兒出去了.”
高大奎問:“這的老闆是你們堡子裡的嗎?”
騎摩托的說:“不是,是外邊來的,租咱們村裡的房子做烤鴨的。
要打聽這事兒,你們得去村委會去問.”
高大奎覺得也應該到村委會弄個明白,於是問道:“那你們村委會在哪?”
騎摩托的說:“在後街,從前邊那個衚衕穿過去就看見了.”
按照騎摩托的指點,他們很快便找到孫良堡村委會。
進到屋裡,看見一個人正在一個木頭櫃子裡翻騰著。
那人看見他們進來便停下來問道:“你們找誰啊?”
高大奎朝四周打量打量說:“找一下你們村委會的主任,他在嗎?”
那人又十分警覺的朝他們掃了一遍問:“你們找他幹嗎?”
這時,牛副所插進來說:“找他了解點情況。
你說他在不在吧.”
牛副所略顯生硬的口氣讓那人感覺他們好像是有什麼來頭兒,雖然聲音緩和下來,但是仍然來了一句:“你們,你們是幹什麼的?”
牛副所拿出警官證給那人看了,那人看見牛副所拿出了警官證,態度顯然出現了明顯變化,說話的聲音比剛才和氣多了:“哦!公安局的呀。
孫主任沒在家,去外地走親戚去了,有什麼事問我行嗎?”
牛副所收起警官證說:“那也行,你怎麼稱呼啊?”
那人一邊給他們讓座一邊回答說:“我姓孫,叫孫有財.”
牛副所坐進孫有財對面的一把椅子裡說:“啊,孫有財同志,那個有大鐵門的院子是你們村裡租出去的嗎?”
聽牛副所問起這件事兒,孫有財好象鬆了一口氣:“啊,你說那個熟食加工廠啊,是,是咱們村委會租給一個叫孫長髮的人的。
那地方原來是一塊空地,村裡蓋了幾間房本想開個工廠什麼的。
還沒想好要幹什麼,這個叫孫長髮的就找上門來說要租那個地方。
咱們孫主任看他給的租金不少,就答應他了。
怎麼啦?他出什麼事了?”
孫有財用探詢的目光看著他們。
高大奎從旁問道:“他們做什麼熟食啊?”
孫有財摸著後腦勺兒說:“我聽有人說他們是加工烤鴨什麼的,不過他們總是晚上幹活,到底做什麼熟食我還真不清楚.”
牛副所猜出孫有財在跟他打馬虎眼,看著孫有財質疑說:“在你們這幹了這麼長時間,你們能不知道他是幹什麼的!”
既然這樣,孫有財也只能扛到底,擠出滿臉委屈說:“這我真不知道,知道的都告訴你們了.”
牛副所沉著臉說:“如果他們生產毒品呢,你們也假裝不知道?”
孫有財驚訝的張大嘴巴說:“不會吧!看孫長髮那人挺不錯的呀.”
牛副所用手指著孫有財點的幾下沒再吱聲。
牛副所見從孫有財這也問不出什麼來,就說道:“你們這村委會借我們用一下可以嗎?”
孫有財點頭說道:“可以可以,咱這村委會平時也沒有人來,你們要用就用吧。
看我能幫你們乾點什麼?”
高大奎不知道牛副所要幹什麼,當著孫有財的面又不好問,只好聽牛副所安排了。
只見牛副所朝高大奎遞了個眼色,然後對孫有財說道:“這樣,你一會兒給我們弄點吃的,泡麵就行。
村委會能燒開水吧?”
孫有財說:“能,能燒開水。
不過還是別吃泡麵了。
到咱這堡子裡來了,咱們怎麼也得招待招待呀。
我看還是上我家去吧,讓我媳婦給大家做幾個菜.”
牛副所擺手說:“不麻煩了,再說咱們的行動要保密,不能讓村裡人知道我們來了.”
孫有財站起身來說道:“哦,那我就照你說的辦。
那我這就去辦吧.”
牛副所揮手說:“去吧!記住了,注意保密!”
孫有財答應說:“知道.”
孫有財轉身要出去的時候,牛副所對跟他來的輔警說:“你跟他去.”
一會兒工夫,孫有財和輔警倆人抱著幾盒泡麵還有一些火腿腸什麼的回來了。
他把這些東西放到桌子上,然後對他們說:“你們先慢慢吃著,我回家一趟,馬上回來.”
牛副所攔住他說:“別呀,你就在這和我們一塊兒吃點吧.”
孫有財連連擺手說:“不了,不了,家裡飯都做好了.”
說著就要往外走。
牛副所橫身擋住孫有財說:“我們還有些情況想向你瞭解瞭解呢。
來來,坐這邊.”
牛副所硬把孫有財拉住,然後問高大奎說:“你說,咱們什麼時候行動?”
高大奎看看牛副所,心領神會的說道:“你沒聽說他們都是晚上幹活嗎。
咱們就等他們晚上幹活的時候行動.”
牛副所坐到孫有財身邊,用胳膊肘捅了他一下說:“等天黑了你跟咱們一塊兒過去.”
孫有財嘿嘿兩聲,便老老實實的坐在那裡,從牛副所手裡接過一碗泡好的泡麵呼嚕呼嚕的吃起來。
高大奎扒拉幾口泡麵,忽然抬頭對牛副所說:“我看咱們也別老等在這兒,一會兒讓他們先去那兒看看,或許能多瞭解點裡面的情況,行動起來也更有把握.”
牛副所想了想覺得高大奎說的有道理,便對跟他一塊兒過來的輔警說:“你一會兒吃完了先過去看看,注意別驚動裡邊的人.”
高大奎站起來盯著孫有財說:“要是驚動!恐怕早就驚動了!”
牛副所看看往嘴裡扒拉泡麵的孫有財,又看看高大奎說:“不能吧!”
孫有財看他倆都在看著他,知道他們可能懷疑自己剛才通風報信去了。
趕緊放下手裡端著的麵碗說:“我保證,我剛才真的是給你們買這些東西去了,別的地方我可哪都沒去.”
看著孫有財緊張兮兮的樣子,牛副所安撫說:“你別緊張,沒真的懷疑你.”
這時候那個輔警站起來說:“牛所,我現在就過去?”
牛副所看他吃完了,便說道:“行!注意點,別暴露了自己.”
劉玉峰也放下手裡吃完的泡麵盒,對高大奎說:“我也一塊兒過去吧?”
高大奎嚥下嘴裡的東西:“點頭說,去吧!”
劉玉峰和那個輔警來到前街那個大鐵門附近,找個地方隱蔽起來。
太陽漸漸的滑落到西邊那道山樑背後,半邊月亮悄悄爬過樹稍,拉扯著眾多的星星照亮了村裡彎曲的小路。
輔警指著一個女人對劉玉峰說:“哎!你看!”
劉玉峰順著輔警手指的方向遠遠望過去,果然有個農村打扮的女人朝那個大鐵門裡走過來。
走到大鐵門那以後她並沒有立刻進去,而是站在那裡東張西望了好一會兒才掏出手裡的鑰匙,嘩啦嘩啦的開啟大鐵門上的鎖頭。
輔警朝劉玉峰看了一眼說:“怎麼是個女的?”
劉玉峰低聲說:“別吱聲!”
輔警還想說什麼,但是看見劉玉峰兩眼盯著前面,便也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
只見月亮地裡,三三倆倆的男男女女朝這扇大鐵門走過來。
劉玉峰和輔警看著他們走進大鐵門,然後咣噹一聲,大鐵門被從裡面關上了。
看見大鐵門關上了,劉玉峰說:“他們應該都進去了.”
輔警問他:“咱倆現在怎麼辦?”
劉玉峰朝他看了一眼說:“給牛副所打電話.”
輔警掏出手機給牛副所打電話。
劉玉峰兩眼緊盯著那扇大鐵門,生怕裡面出現什麼情況。
一會兒工夫,牛副所和高大奎便出現在不遠處的月亮地裡。
劉玉峰和輔警從藏身處走出來,迎面朝他倆走過去。
看見他倆,牛副所先問道:“怎麼個情況?”
輔警看了劉玉峰一眼才說道:“人都進去了.”
牛副所又問道:“裡邊什麼情況?”
輔警又看了劉玉峰一眼,好象是向他請求什麼。
劉玉峰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接過去說道:“咱倆也進不去,裡邊的情況我倆上哪知道去.”
正在這時候,從他們身後走過一個人來。
看見他們站在這裡,便湊過來問道:“你們是新來的吧?”
沒等其他人搭話,劉玉峰接過去說道:“是啊,走到這找不著地方了.”
那人藉著月光朝他們看了幾眼,嘴裡嘟噥著說:“不是說歲數大的不要嗎.”
牛副所從他的話裡聽出他的疑慮,趕緊追著他說:“看樣子你是這的老人兒了,能不能領我們過去?”
被牛副所一恭維,那人顯得高興起來,朝那個大鐵門一指說道:“這不嗎,前邊就是。
你們跟我來吧.”
牛副所朝他們擺下腦袋,他們幾個便跟著那人來到大鐵門跟前。
那人把大鐵門敲的山響,半天才聽見裡邊傳來腳步聲。
隨著嘩啦嘩啦的開鎖聲,大鐵門慢慢開啟,從裡面探出半個腦袋,看見那人便把大鐵門拉的更開一點。
然後朝牛副所他們看了一眼問道:“他們是誰?”
那人回答說:“說是新來的,你是老闆你能不知道.”
聽說這個開大鐵門的人就是老闆,高大奎不由興奮的冒出一句:“你就是老闆!”
領他們過來的那人說:“是呀,這就是咱們孫老闆.”
顯然是因為高大奎的那句話有些突兀,讓孫老闆警覺起來。
他本能的把打得很開的大鐵門朝前推了推,讓縫隙變得小了許多。
牛副所看出他的警覺,怕他把大鐵門關上,使勁把身子擠進兩扇門之間,用身體擋住孫老闆關上大鐵門的企圖。
見牛副所硬擠進來,那個孫老闆一邊用身體抵擋著牛副所的侵入,一邊大聲問:“你們是幹什麼的?”
牛副所使勁推開那扇大鐵門,站到院子裡,然後從口袋裡掏出警官證對孫老闆說:“你說咱們是幹什麼的,咱們是警察.”
孫老闆看見牛副所手裡的警官證,先是木雞似的楞在那裡,忽然轉身朝院子裡跑去。
看他要跑,牛副所一個箭步串過去把孫老闆的退路給截住了:“你跑什麼跑!”
說著牛副所抓住孫老闆的一隻胳膊。
可能是牛副所過於用力,孫老闆臉上顯出痛苦狀說:“哎!我不跑了還不行嗎,什麼事兒你說.”
牛副所應該是稍微放鬆了一點,但是並沒有放開孫老闆那隻胳膊。
這時,車間裡的人聽到外面的動靜,紛紛跑出來。
看見孫老闆被牛副所拿住,便都好奇的圍了過來。
高大奎看這麼多人圍過來,怕出什麼事兒,趕緊舉起兩隻胳膊,對圍過來的人大聲說道:“我們是市局聯合辦案的,現在這個工廠涉嫌違反食品安全法,我們正在調查,請大家保持冷靜!”
見眾人逐漸安靜下來,高大奎對劉玉峰說:“去!趕緊進去取證!”
劉玉峰進車間裡去取證,高大奎站在院子裡給他們講開了食品安全的法律法規。
等劉玉峰在車間裡取完了證,高大奎對院子裡的人說:“現在開始,這個黑加工點已經被正式取締,你們趕緊各回各家吧,有什麼事兒村委會會通知你們!”
見眾人漸漸散去,高大奎從孫老闆那裡要來這裡所有的鑰匙,把門窗關嚴鎖好,然後帶著孫老闆回到村委會。
在村委會的辦公室裡,一開始孫老闆是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後來聽牛副所要把他帶回局裡去,才顯出認慫的樣子,吭吃癟肚的憋了半天才說道:“我揭發件事算我立功不?”
牛副所看出來這孫老闆在跟他打馬虎眼,有一搭無一撞的說:“那要看你揭發的是什麼事了.”
孫老闆卻覺得這是抓住了機會,兩個眼珠子轉動著說:“我知道酸奶中毒那事是誰幹的.”
聽說他知道那個案子是誰幹的,高大奎心裡不由的一顫。
要知道這可是市長直接抓的大案,曾冠英他們忙活了這麼長時間都沒整出個頭緒來,如果孫老闆提供的線索是真的,那他在局裡可就立了大功了,說不定常局還興許提拔提拔他呢。
不過這些想法也只是瞬間的事兒,因為他立刻懷疑這個孫老闆怎麼會知道案子背後的情況呢。
於是他緊盯著孫老闆的眼睛,用疑問的口氣問:“你知道是誰幹的?那你說是誰幹的?”
孫老闆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探詢著問道:“那我能寬大不?”
牛副所在旁邊有些不耐煩的說:“你別討價還價,如果你說的是實情,我們自然會考慮的,這是我們的政策。
如果你知情不報的話,我們還要追究你的責任呢.”
孫老闆把牛副所的話咂摸了半天,想想還是說了吧,說了也許能給他個寬大處理。
於是他說:“酸奶中毒那個事兒是熊耳山的一個叫彩雲食品廠生產的.”
看他說的那麼認真,好象不是編瞎話糊弄他們。
沒等牛副所開口,高大奎先急著問道:“你說得詳細點,到底是怎麼回事.”
牛副所也從旁說道:“對了,你說的詳細點。
我告訴你,這可是你立功的機會.”
看他們的表情,孫老闆知道他提供的這條線索肯定很重要,不過讓他說詳細了他還真就說不上來,所以面對高大奎期待的眼神兒,他跺腳發誓的說:“我就知道是熊耳山一個叫彩雲食品廠乾的,別的我就不知道了。
你們去那一找不就找著了嗎.”
高大奎一想也對,既然知道是熊耳山的彩雲食品廠乾的,破案應該是遲早的事兒了。
高大奎知道孫老闆這再問不出什麼來了,便對牛副所說道:“我得去給局裡那打個電話.”
他來到屋外邊給曾冠英打電話。
因為他不在那個案子上,只能把這個重要線索告訴給曾冠英。
等他打完電話回來,牛副所問他:“這孫老闆怎麼辦?”
高大奎側臉看了孫老闆一眼,看著孫老闆那哀求的眼神兒,想了想問孫老闆:“你是認罰還是怎麼的?”
孫老闆趕緊說道:“認罰認罰,我認罰!”
高大奎回頭對劉玉峰說道:“你給他合一下,看看應該罰他多少?”
然後他便退出村委會的辦公室。
來到外面,牛副所問他:“這這麼完了?”
高大奎點上一支菸,又遞給牛副所一支說:“他沒造成什麼實質性損害,咱們只能罰款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