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流民的吃食

“劉典史，這麼多天，你為何不來拜見本世子，莫不是你眼中沒有晉王殿下？”

李嗣興故意以質問的語氣問道。

“世子殿下恕罪，下官只是見世子殿下身體不適，擔心打擾了世子殿下靜養.”

“哦，那劉典史還真是有心了.”

劉安的回答沒毛病。

李嗣興見到這個劉安長的像關公似的，還以為他是個愣頭青。

因此才出言試探一下。

好在這人還算是一個正常的文官。

這樣李嗣興就放心了。

“好了，劉典史，快快請起，本世子不怪你.”

李嗣興突然間變臉，快步走上前去，雙手扶起這個身材雄壯的典史。

那態度來了個180度大轉彎，差點讓劉安當場翻車。

剛才還是一幅質問的語氣，現在一下子這麼熱情，劉安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真的讓李嗣興給扶住了自己。

劉安趕緊站了起來。

他的身材比李嗣興還要高，足足有一米八幾，而且肩膀很寬。

李嗣興的身體畢竟只有十三歲，雖然個子不矮，但是沒有完全長開，看起來是那種瘦瘦高高的。

此時站在劉安的面前，李嗣興的體型小了整整一圈。

“劉典史，來跟我說說，你是怎麼管理這些百姓的，我看他們行動頗有章法啊.”

李嗣興拉著劉安的胳膊就要向前方的百姓中間走去。

“世子殿下，下官給您帶路.”

劉安說話間，趁機將自己的胳膊給抽了回來。

瘧疾倒是沒啥，讓世子殿下扶著，他這個身份也受不住啊。

劉安並不是老朱家的死黨，相反，他是晉王李定國的粉絲。

這位世子殿下可是晉王現在唯一的子嗣了，還是嫡子。

李嗣興的兄長早夭，他現在是嫡長子，下面還有一個弟弟、妹妹。

劉安聽說晉王妃、三殿下以及一位小郡主早在一年前就突然失蹤了，那是一樁謎案。

晉王沒有說原因，誰也不敢過問。

劉安也只是聽過官員之間的一些傳言。

李嗣興是二殿下，他這樣子，劉安也只當他是少年心性。

不過這個時代13歲的少年已經算不得小了。

完全可以當官、領兵了。

“世子殿下，下官就是挑出了幾個里長，然後讓他們每人管理50戶百姓，全仰仗晉王的威名。

另外咱們這裡民風也頗為淳樸，才有如此這般光景的.”

“劉典史，你做的不錯，如今大明這幅光景，就缺少你這樣會做事、願做事的官員.”

“對了，這裡一共有多少百姓？”

劉安的臉一直是紅的，看不出來臉色的變化，聽到劉安的誇讚，拱手道：“殿下謬讚了，我們這裡一共只有戶五百有八，口兩千四百餘人.”

李嗣興很吃驚，不是因為這個數字，而是因為劉安在逃跑的路上還將人數給摸這麼清楚，竟然還有零有整。

的確是個會做事兒，願做事兒的官員，這樣的官員可不多見。

“這次永昌逃出來的百姓就這麼多嗎？”

李嗣興繼續問道。

劉安跟在李嗣興的身邊故意壓低了自己的身形，一邊向前走一邊回道：“當時有些混亂，不過下官估計逃出來的百姓至少有幾萬人，還有一些是大軍從昆明帶來的家眷.”

“不過，大部分的人都跟著晉王的大部隊撤了。

下官身邊的這些人，陰差陽錯跟著殿下您的後邊了.”

李嗣興臉上帶著微笑，露出潔白的牙齒，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

“那咱們也算是有緣人了，劉典史，你知道本世子之前染了疫病，如今剛好，要不然早就回頭跟你們碰面.”

他又看向一圈流民道：“劉典史，這麼多天了，百姓們吃的是什麼？你們有足夠的食物嗎？”

李嗣興剛剛看了，這些人雖然有些營養不良，但是並沒有到餓死的地步。

“殿下，您請隨下官來.”

劉安將李嗣興帶到了一群圍跪在篝火旁的流民旁。

李本忠有些緊張地緊緊護在李嗣興的身後。

四個黝黑矮壯的拉吉僕從，離的更近，隨時可以上前擋刀。

劉安看出了這些護衛的緊張，故意往邊上站了站。

“大傢伙都起來吧，你們該幹嘛就幹嘛，天大地大，吃飯最大.”

李嗣興很自然地彎腰去扶起一箇中年漢子，那漢子個子不高，長的精瘦，門牙有些齙。

李嗣興這一扶，那人卻沒敢動，估計是緊張的，李嗣興能夠感受到那人的身體在抖。

“都起來吧，蹲到一邊去.”

劉安開口說道。

他一開口，那些流民立馬跟受驚的小鹿一般雙手扶起，迅速移動到一旁，蹲在那裡，好奇地打量著這位少年貴人。

齙牙張敢肯定自己從來沒有見過這樣俊俏的少年郎。

就是他一個男人看了都分外憐之。

即使沒有身上的錦衣，這少年郎的身上也是貴氣逼人。

真的就像是一塊寶玉一般，高雅光潔。

他身邊的四個黝黑的土人壯漢，更像是綠葉一般，將少年郎襯托得更加光彩奪目。

縣衙那個兇狠的四老爺在人家面前都要下跪。

原來這些天，自己這些人真的是跟在了貴人後面了，怪不得沒有韃子兵追上呢。

小老百姓也是一個個獨立的個體，他們也會思考。

見到那些百姓在看自己，李嗣興也掃視了一圈這些百姓。

他的臉上帶著微笑，露出了潔白的牙齒。

這群小老百姓都要看呆了，甚至忘記了不能跟貴人對視。

李嗣興也看清楚了這些人。

這一圈百姓一共三十六人，應該是十戶人家，能夠看出這些人分成了十小撮，都是小門小戶。

有十名男性可以算是青壯，另外還有七八名壯婦。

其他都是老人孩子。

他們的面板大都黝黑粗糙。

但是李嗣興還是能從他們的眼中看到神采。

從他們的眼中，李嗣興能夠感受到他們在思考。

“世子您看，大家吃的就是這些.”

劉安的話打斷了李嗣興的思緒。

此時，劉安已經走到了那口大陶鍋前，鍋中有一把大木勺。

劉安用自己粗大的手抓起木勺，在鍋中攪了一下。

李嗣興定睛看去，隨著勺子的翻動，這鍋中的小東西一一現身。

不知道名字的蘑菇，切成塊塊的竹筍、淡黃色的芭蕉心、各種各樣嫩綠的野菜，還有一些白色的像是山藥一般的塊塊，已經要煮化掉了。

這種塊根估計澱粉的含量不低，讓這鍋雜燴變得稠密。

李嗣興甚至還看到了幾段白色的蛇肉，還有肥碩的肉蟲。

這鍋大雜燴很有料。

“殿下，我讓人將所有的糧食都給收集了起來，留著應急用。

這些天我們主要靠採集食物維持.”

“好在這山上的物產豐富，殿下您之前每次停下來休息的時間又很充足，讓我們有時間收集食物。

咱們永昌這裡到處都是山，百姓們原本就經常上山打獵、採集食物，這樣的事情大家都熟悉.”

“下官將所有人臨時分成十個保，每個保再分成十個甲。

不僅僅是停下來，在路上行進的時候，遇到可以吃的東西，他們也會收集起來.”

李嗣興點了點頭說道：“劉典史，你做的很好了。

什麼事情都沒有填飽肚子重要，好在我們是在滇南，還能靠山吃山.”

李嗣興想到那些北方的流民。

一旦爆發大饑荒，大地上一片荒蕪，他們甚至連樹皮都沒得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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