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閹人……李諶隱約感覺到了,這一世不知為何,這閹人好似十足難鬥,心眼子比以前多一些,嘴巴也比往日甜一些。

這件事情本就與劉觴無關,便好似昏君敗壞了天下,臣子一定要把屎盆子扣在妃子頭上,說是紅顏禍水一樣。

郭太皇太后何等精明,她方才在氣頭上,動怒天子斬了一個二品大員都不跟自己商量,再者皇上說是為了劉觴才斬的,郭氏和劉氏一向又不對付,難免將這氣性牽連到了“受害者”劉觴的頭上。

但眼下經過劉觴這麼一套說辭下來,太皇太后的氣性平復了不少,漸漸也理清楚了思路,是了,這件事兒還要從長計議。

李諶眼看著自己挑撥郭氏和劉氏的謀劃便要失敗,攛掇的道:“太皇太后,這不關阿殤的事,奶奶非要責怪,就責怪孫兒罷!”

阿殤阿殤阿殤!口口聲聲叫得如此親密。

哪知劉觴立刻介面飛快,一個磕巴也沒打:“是啊是啊!不關小臣的事!”

李諶:“……”朕都這麼說了,還以為閹人會客套兩句。

李諶瞥了一眼太皇太后的臉色,劉觴嘴巴如此甜,這般下去怕是不好,不過李諶還給自己準備了第二個謀劃。

李諶服軟道:“奶奶,諶兒昨日酒醉,一時糊塗斬了蘇佐明,如今神策右軍大將軍之位空懸,這樣罷……郭鬱臣,你出列.”

“卑臣在.”

一個身材高大的男子從神策軍的佇列中走出來,劉觴回頭看了一眼,這人長相平平,一張大眾臉,但也不難看,不只是不難看,仔細一看,劍眉英朗,星目幽深,無論是眉毛眼睛鼻子,都極為出眾,只是這樣的五官組合在一起,愣是相互遮蔽了各自的光芒,變得平平無奇起來。

如此英挺深邃的五官,此人卻充斥著一股書呆子的迂腐氣場,不知為何,就算身披神策軍介冑,也不像是個軍官,反而像是個書呆子!最重要的是,這人是從護衛在殿的神策軍後方出列的,也就是說,他並非神策軍指揮使,也並非神策軍的將軍,看他這模樣,更不是官宦中尉,而是神策軍裡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卒。

劉觴眼眸動了動,郭鬱臣郭鬱臣?這名字聽起來何其耳熟,姓郭,而且和當今宰相郭慶臣只有一字之差,那必然是郭氏族人了。

李諶笑道:“奶奶你看,郭鬱臣乃是宰相的弟親,也是您的侄兒,都是知根知底兒的,平日裡郭鬱臣作風樸素恭謹,最為適合升任神策軍右軍指揮使,不知奶奶意下如何?”

正如小奶狗李諶所說,郭鬱臣大有來頭,他乃是太皇太后的侄子,郭貴妃的堂兄,當今宰相郭慶臣的么弟!按照這個尊貴的程度來說,郭鬱臣當一個神策軍指揮使綽綽有餘,但郭鬱臣的身份還有一些暗藏的玄機。

這郭鬱臣雖然是郭家族人,但也不是郭家族人,頂多算是半個郭家族人。

因著郭鬱臣此人過於迂腐,十足是個書呆子,不會變通,更是痛恨結黨營私,所以並不在郭氏的關係網之中,很多想要拉攏郭鬱臣的人,都會被痛罵一頓,自找沒趣。

郭鬱臣實在過於迂腐,有一次惹怒了還是皇太后的太皇太后,差點被逐出郭家門籍,因此說郭鬱臣只是半個郭家族人,很多郭氏都是不認郭鬱臣的。

像郭鬱臣如此剛正不阿之人,按理來說應該會被皇帝喜愛,但也不然。

李諶的老爹還在世的時候,就極其不喜歡郭鬱臣,因為郭鬱臣的嘴巴太毒了,勸諫從來不打彎兒。

郭鬱臣懷揣驚世大才,又是宰相的親弟弟,科考之時可是當年的大熱門,必定高中狀元的不二人選,就因為嘴巴太臭,得罪了先皇,先皇“懷恨在心”,硃批一揮,直接點了郭慶臣最末,沒有給他正經的官職,而是給了一個文散官,正四品下的諫議大夫。

這下子好嘛,先皇本想給郭鬱臣一個難看,教他學做人,哪知道滿朝文武差點都重新做人。

唐朝天下太平,盛唐之後推遲了朝會,只有每逢初一和十五皇帝才會上朝。

這種時候百官就會整齊列隊,立於鐘鼓樓下,等待著監察臨檢,然後恭敬進入朝堂,參加朝會。

諫議大夫,正好隸屬於監察單位,於是滿朝文武無論品階大小,都被郭鬱臣查了個遍,鬧得人心惶惶,好些個官員因為心中有愧,又怕郭鬱臣查出來,乾脆一不做二休,裝作集體自盡,如此一來便有人上疏參本郭鬱臣,說他是乃狠戾屠夫。

先皇也正愁不喜愛郭鬱臣,又是大手一揮,乾脆讓郭鬱臣從此再不做文官,於是郭鬱臣棄筆從武,最後進了神策軍,作為一個小卒子。

郭鬱臣落魄了,又被太皇太后逐出門籍,在神策軍這些年沒有任何升遷,這些年郭鬱臣的名字沉默在朝堂之中,差點讓人忘記曾經有這麼一個令人聞風喪當的郭氏族人。

李諶笑得十足奶味,一臉無邪的看向郭鬱臣,給太皇太后引薦道:“奶奶,您還識得他麼?”

“郭鬱臣……”太皇太后唸了一聲。

“罪臣拜見太皇太后.”

郭鬱臣跪地作禮。

太皇太后好些年沒見過郭鬱臣了,想當年因著郭鬱臣才華出眾,也算是郭家的佼佼者,太皇太后還曾看好過他,說他會成為郭氏的頂樑柱,誰知道郭鬱臣太不會看臉色。

這時候再見到郭鬱臣,太皇太后心裡升起一股念舊的感覺,再者……神策軍右軍的蘇佐明,本是樞密院和宣徽院的人,如今死了,換上一個姓郭的,總比肥水流入外人田好不是麼?老太太本在氣頭上,覺得皇上做事兒太不把自己看在眼裡,眼下李諶突然要提拔郭鬱臣,老太太那氣性立刻平復下來。

本來嘛,老太太也不愛見蘇佐明,沒必要為了一個不相干的人和自己個兒的親孫撕開臉皮,尤其現在郭氏還得了便宜。

“如此……”太皇太后果然鬆了口,語重心長諄諄教導:“諶兒啊,你平日裡不要魯莽,這朝廷上下,多少雙眼睛盯著你呢?這次醉酒糊塗,也便罷了,只一點子,不要再有下次.”

李諶就知道,這手後棋一定會奏效,就算蘇佐明死了又如何,郭氏的人被提拔,老太太是不會追究的。

李諶這一步棋走得極妙,平復了老太太的火氣,又偷樑換柱換走了劉氏在神策軍中的頂樑柱,而這個郭鬱臣,說到底,也只是半個郭家人,不畏強權,不結黨營私。

倘或……能被朕重用,李諶不著痕跡的挑唇一笑。

郭鬱臣是認死理兒之人,這些年又被狠狠打壓,早已心灰意冷,一旦被伯樂賞識,定然會肝腦塗地,以死相報。

李諶這一招,討好了老太太,削弱了劉氏,實則又給自己集勢奠定了基礎,簡直是一箭三雕。

太皇太后道:“郭鬱臣何時升任啊?”

李諶十足乖巧:“諶兒立刻便讓樞密院傳書中書省,請宰相親自草擬敕令,請奶奶放心,明日……不,即刻便可升任.”

“那便好.”

郭太皇太后做出扶額的動作,擺了擺手:“老身年紀大了,鬧騰這麼久,也乏了,宣徽使不是還有傷在身麼,回去好生將養,都退下罷.”

“奶奶注意鳳體.”

李諶體貼的道。

劉觴撇了撇嘴巴,左右沒自己的事兒了,拱手道:“小臣告退.”

李諶退出興慶宮,心情甚好,雖今日還是沒能讓劉氏和郭氏撕開臉皮,但李諶從中得到了利益,也算是差強人意。

他看到前面不遠處的劉觴,總覺得這一世的宣徽使不簡單,打算繼續裝乖,和劉觴拉近距離,便朗聲道:“阿殤,等一等朕.”

劉觴聽到小奶狗天子乖嫩無邪的聲音,忍不住掉了一身雞皮疙瘩,乾脆當做沒聽見,反而加快了腳步,哪裡還有崴腳的模樣,拽著繡裳衣襬,兔子一般竄出了興慶宮。

“快開車快開車!”

劉觴竄上千金輅,催促著騎奴駕車。

劉光正在千金輅上等他,驚訝的道:“殤兒,這是怎麼了?還有人追你不成?”

劉觴道:“小奶狗!”

劉光狐疑:“……狗?”

劉觴揮揮手:“對,就是狗!說不明白,總之快開車.”

金輅車行駛起來,劉光道:“老太太可有責怪你?”

“沒有,”劉觴笑道:“阿爹放心好了,老太太上了年紀,便喜歡乖巧的,嘴巴甜的,典型的吃軟不吃硬,我說幾句美話便糊弄過去了,一點兒也沒有怪罪.”

劉光點點頭,放心道:“這便好.”

“只是……”劉觴又道:“今日天子提拔了一個叫郭鬱臣的神策軍小兵,升遷神策軍右軍指揮使.”

“郭鬱臣?”

劉光眯眼道:“郭氏族人……這個天子,怕是不簡單,他這一喝醉,把郭劉兩氏的編制全都打亂了.”

劉光縱橫朝堂這許多年,一眼便看穿了李諶的想法,蹙眉道:“殤兒你要小心,這小天子怕是長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

“無妨,”劉觴一笑:“咱們可以將計就計.”

劉觴的本意只想在古代斂斂財、賺賺錢,但賺錢的前提是腦袋架在脖子上,若是腦袋都沒了,豈不是有命賺錢,沒命花錢?這小奶狗天子和自己玩陰的,劉觴心想,就算自己不害人,也得提防著。

“將計就計?”

劉觴煞有其事的點頭:“阿爹你想想看,天子提拔郭鬱臣,不正是因為郭鬱臣是郭家人,又不是郭家人嗎?說白了,天子想要把郭鬱臣變成自己的勢力,咱們不如先下手為強,打好和郭鬱臣的關係.”

劉光聽到這裡,一張美豔的面孔微微變色,細細的柳眉輕微一抖,冷冷的道:“阿爹可無法與郭鬱臣那個書呆子打好乾系.”

劉觴:“……”哦——有故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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