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殤,等等朕一起回宮.”

天子李諶本想拉近一些自己和劉觴的干係,哪知道他不開口還好,一旦開口,前面的劉觴分明聽到了,卻像是一隻小兔子,滴溜溜的竄出興慶宮,甚至還帶加速的。

“阿殤!”

李諶又喚了一聲,前面的人還是“沒聽見”。

李諶大步走出興慶宮,便看到劉觴快速爬上千金輅,吩咐著騎奴:“快開車快開車!”

然後金錘玉鎣千金輅粼粼行駛,越來越遠,將李諶這個皇帝甩在後面。

李諶:“……”————“哦——”劉觴拉長聲音。

劉光奇怪:“哦什麼?”

劉觴搓著手心嘿嘿一笑:“有故事啊!”

劉光臉色還是很差,道:“並沒什麼故事.”

劉觴篤定:“那就是有事故!”

劉光:“……”劉觴道:“阿爹,反正回宮一路上無趣,講講唄?”

劉光嘴硬道:“沒什麼可講的.”

“阿爹!”

劉觴立刻湊過去,和劉光並肩坐在一面,晃著劉光的手臂,浮誇的撒嬌道:“阿爹——”劉光:“……”劉觴知道,這個便宜乾爹最是疼愛自己,也是個吃軟不吃硬的主兒,這法子絕對管用。

果不其然……劉光似乎被他晃得不行,道:“好好好,告訴你也無妨,都說了沒什麼故事,你偏不信.”

他說著,抿了抿嘴唇,似乎下定了決心,這才道:“幾年前年的事兒了,那時阿爹我剛升任樞密使,誰知這般晦氣,竟撞見了一個愣頭青的神策軍卒子.”

先皇時期,劉光升任樞密使,那是何等的榮耀,恨不能全大明宮的人都來巴結他,那日劉光因為歡心,多飲了幾杯,天黑宮禁之後,賀喜的人全都散去,劉光實在太盡興,因此回樞密院晚了。

大明宮是有宮禁的,一旦宮禁,不可隨意走動,但凡抓住那是殺頭的罪過。

但條律都是約束普通人的,劉光如何是普通人?便算是大黑天的,劉光行走在大明宮中,也無人敢過問一句。

那天正好兒是郭鬱臣被編入神策軍的頭一天。

誰知道這麼巧呢,郭鬱臣值夜,跟著幾個神策軍計程車兵正在宮中巡邏,一眼就看到了酒醉的劉光。

“然後呢?”

劉觴眼巴巴的看著便宜乾爹,等著他繼續講故事。

“然後?”

劉光冷笑一聲:“還有什麼然後?那個郭鬱臣純粹便是個愣頭青、混不吝!”

劉光犯了宮禁,其他神策軍看了都睜一隻眼閉一隻,唯獨郭鬱臣不幹,一定要將劉光抓起來,不但抓起來,還要投入神策軍大牢!當時神策軍右軍的指揮使還是蘇佐明,蘇佐明也參加了劉光的喬遷燕飲,喝得酩酊大醉不省人事,郭鬱臣強硬的將劉光抓起來下獄,其他神策軍怎麼攔也攔不住,想要叫蘇佐明主持,可蘇將軍醉得一塌糊塗,如何也叫不醒,這下子好嘛……“哈哈哈,然、然後呢?”

劉觴笑得岔氣兒。

劉光瞪了他一眼:“還笑?你說那郭鬱臣是不是愣頭青?我劉光一輩子還未曾坐過牢獄,真真兒是頭一回了!”

劉光雖位高權重,但是個文人,平日裡又養尊處優,怎麼拗得過郭鬱臣那大腿一樣的胳膊,小雞仔兒一般被郭鬱臣綁起來,扔進了神策軍大牢。

劉光素來還是個有潔癖之人,喜愛乾淨,神策軍牢房如何可能幹淨,老鼠滿地爬,跳蚤滿天飛,蟑螂還長翅膀,真真兒是不堪回首的一夜……第二日一大早,蘇佐明酒醒,被郭鬱臣嚇得差點死過去,親自跪在神策軍牢房門口,恭迎劉光出獄,說盡好話,磕了不知道多少個頭。

劉觴笑道:“原來不是故事,也不是事故,而是孽緣啊.”

劉光冷冷的道:“這個郭鬱臣,哼……早晚死在我手上.”

劉觴道:“不可不可,阿爹,咱們不是要拉攏郭鬱臣麼?打打殺殺的多不好.”

劉光又冷哼了一聲,道:“若郭鬱臣不是個愣頭青,想必天子也不會用他,便是因為他混不吝,什麼也不怕。

雖姓郭,卻不是郭氏勢力的一環……如此牛頑的一塊破石頭,殤兒你打算如何拉攏他?”

劉觴摸著下巴,眼眸轉了轉,道:“阿爹,這拉攏人其實分兩個方面.”

“哪兩個方面?”

劉觴舉起食指晃了晃,笑道:“這第一個方面,就是真的去拉攏郭鬱臣,不過看起來這個小郭不太好拉攏,那咱們先從第二個方面入手.”

“這第二個方面嘛,”劉觴豎起食指和中指晃了晃,道:“第二個方面,便是從旁人的眼光入手,讓旁人覺得,阿爹您這個樞密使很重視郭鬱臣,和小郭的干係不一般,甚至……親厚.”

劉光皺了皺眉,雖不太情願,還是道:“如何讓旁人覺得?”

劉觴早已想好了對策,道:“阿爹您是樞密使,陛下不是說了麼,要讓中書省即刻草擬敕令,郭鬱臣即刻上任,不若……阿爹您便親自走一趟,去中書門下傳達聖旨.”

劉光想了想,道:“我這身份親自去中書門下,著實給了郭鬱臣臉子.”

“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劉觴點點頭,信誓旦旦的道:“中書門下那麼多人,大臣們天天兒都在那兒辦公,進進出出人多眼雜,但凡阿爹一至,絕對光彩奪目,眾星捧月,全大明宮怕是要立時知曉您親自傳旨的訊息.”

一個被太皇太后逐出門籍的郭鬱臣,突然高升神策軍指揮使,還有樞密使劉光親自傳旨,神策軍本就與樞密、宣徽兩院交好,如此一來,大家都要掂量掂量,這郭鬱臣怕是樞密使親自提拔的,不然怎麼能連跳好幾級,一步登天呢?劉觴笑眯眯的道:“這般一來,便算小郭其實不是咱們的人,在外人眼裡看來,也變成了咱們的人,阿爹你說對吧?”

劉光聽著劉觴分析,條理有據,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又聽他誇自己“光彩奪目”,抬手輕輕撫摸劉觴的面頰,嘆息了一聲,頗有感嘆的道:“沒成想殤兒終於長大了.”

劉觴眨了眨眼目,劉觴又道:“往日裡你毛毛躁躁、莽莽撞撞,凡事兒都要阿爹追在後面給你收拾,不知捅了多少簍子。

如今殤兒卻長大了,還知道替阿爹謀劃了.”

劉觴心中乾笑一聲,心說那是因為你眼前的劉觴,已然不是當初那個劉觴了。

劉觴遲疑的問:“那……阿爹覺得,是殤兒現在好,還是以前好?”

劉光不疑有他,道:“自是現在好,你長大了,阿爹如何不期盼兒子能獨當一面呢?”

劉觴的父母去的都很早,身邊只有一堆有事才會出現的親戚,他很久沒體會這種親情了,好像奢侈品一樣。

劉觴靠著劉光的肩膀,笑眯眯的道:“我可要一輩子賴著阿爹.”

劉光嘴上道:“說什麼孩子話.”

不過心裡卻挺歡心,任由他靠著。

神策軍小卒郭鬱臣一躍成為神策軍右軍指揮使,這已經足夠驚天地泣鬼神,更別說劉光親自跑一趟傳旨,很快這件事情便成為大明宮最火熱的談資。

“陛下.”

內侍魚之舟走入紫宸殿,恭敬的道:“啟稟陛下,宣徽與樞密二使,今日有些異動.”

“哦?”

天子李諶頓住批看文書的動作,抬起頭來,幽幽的道:“什麼動作?”

魚之舟回話道:“今日宣徽使本該休沐,不知為何卻與樞密使一同,在九仙門徘徊良久.”

“九仙門……”李諶微微蹙眉,放下手中硃筆。

九仙門位於大明宮西北角,緊鄰大福殿、三清殿、拾翠殿,乃是大明宮進出右神策軍的必經之路……李諶只是稍微一想便明白了,看來劉觴和劉光二人在九仙門徘徊,是為了“偶遇”剛剛上任的神策軍右軍指揮使——郭鬱臣。

李諶長身而起,也沒有廢話,簡練的道:“走,隨朕去看看.”

“是,陛下.”

李諶來到九仙門附近,果然看到了宣徽使劉觴和樞密使劉光,二人正在門邊說些什麼,因為有些距離,所以李諶聽不真切。

也真是巧,郭鬱臣正好從九仙門外走進來,李諶並不著急現身,只是靜觀其變。

“阿爹,來了來了.”

劉觴見到郭鬱臣,輕輕推了推劉光,握拳做了幾個打氣的動作,道:“阿爹,加油!”

劉光:“……”劉光臉上全是不情願,咬牙切齒的道:“非要……非要如此麼?”

劉觴道:“只是請阿爹佯裝去為犯宮禁的事兒道歉,這樣才能拉近與郭鬱臣的干係,放心吧阿爹,少不了一塊肉的.”

劉光乾脆一咬牙,一甩袖袍,把心一橫,闊步走過去,那架勢不像是去道歉,反而像是去砸場子。

劉光截道攔在郭鬱臣面前,郭鬱臣今日一身神策軍指揮使介冑,更襯得他高大英挺,奇怪的看向半路殺出來的劉光,道:“樞密使,有事麼?”

劉光抿了抿嘴唇,實在說不出口,劉觴趕緊跑過來,仗著袖袍寬大,戳了戳劉光,低聲道:“阿爹,說啊,快說.”

“其實……”劉光磕磕絆絆的開口,臉色僵硬,哪裡還有往日佞臣的風采?“其實本使是來……來賠不是的.”

劉光一張白皙的麵皮漲紅,破罐子破摔:“前些年本使犯了宮禁,還有賴大將軍提點.”

“哦.”

郭鬱臣看了一眼劉光,只是道:“下次注意便可.”

“你?!”

劉光本就耐著性子,聽到郭鬱臣如此“大言不慚”的話,瞬間“惱羞成怒”,氣得指著郭鬱臣的鼻子,纖細的指尖直髮抖。

“爹!阿爹!”

劉觴連忙攔住劉光,他們是來道歉的,不是來打架的。

郭鬱臣不知自己如何惹惱了劉光,似乎很趕時間,大步從劉光身邊跨過去道:“若無事,鬱臣失陪了.”

說罷,只留給劉光一個巍峨高大的背影。

“他!”

劉光更是氣,一句完整話也說不出。

劉觴連忙拍著後背給他順氣:“好了好了,阿爹不氣,大將軍只是稍微……稍微耿直了一點兒.”

直男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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