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4章 她們是彼此最重要的人
命數早殤，不過五載……
這話，讓安家一眾都愣住了。
，隨著而來的是一股濃濃的恐懼與悲傷。
就連高燒馬上要退的喜悅都不能掩蓋。
何香雲直接癱軟到地上。
“大師，你說的話，我怎麼聽不懂？”何香雲顫抖著聲音，寄希望於她聽錯了。
但靈隱大師也只搖搖頭，“世間之事，逃不開的是個緣字，施主無需萬念俱灰，小施主有小施主的緣，就比如今日，小施主與我有緣，眼前這個小劫老道能幫她平安度過。既然如此，說不定後面照樣有人護她周全。”
可這話，依然拂不開安家人頭上籠罩的陰影。
就連靈隱大師是如何幫小糰子退了熱，他們也全然不知道，腦海裡只流轉著靈隱大師說的那些話，揮著不去。
而床上的小糰子，此時就在一片紫竹林裡，她拼命的跑啊跑，還是被人捉住了。
她不知道捉住她的人是誰，她想看清楚，卻總也看不清楚。
等她努力去看清楚時，卻看到追思會上，白花簇中圍繞的棺木，裡邊靜靜的躺著她的大哥。
她一眼就認出來，雖然比起現在的大哥，那個大哥成熟了許多，但英俊不改，可他就那樣了無生息的躺著，小糰子只當他是睡著了，她使勁兒的想要搖醒他，可無論她如何搖，他都一動不動，小糰子眼角的淚水像是小溪一樣靜靜的流淌下來。
可接連的，她看到二哥，三哥，四哥……然後是爸媽，他們都靜靜的躺在棺木裡。
她像是被他們拋棄了一樣，孤零零一個人。
小糰子拼命拼命去抓，她不要他們走，她要他們活著，無論付出什麼代價，她都要他們活著。
呢呢喃喃的聲音，像是溺水之人拼命揮舞著雙臂，渾身的汗珠……
這些都讓圍在病床前的安家人緊張又痛苦，心像是被什麼生生扯住一樣，巴不得替她來受這一遭。
“小糰子……小糰子……”
“妹妹……妹妹……”
一遍一遍的呼喚，終得回應。
突然睜開的眼，像是一個黑洞，空蕩蕩的讓人心頭一緊。
安青竹一喜，擠開了握住小糰子手的靳逸，自己上前取而代之。
“閨女，你總算醒了。有沒有哪裡不舒服？”安青竹眼巴巴的盯著，等著小糰子回應。
而被擠開的靳逸，立馬跑去喊醫生，一會兒，剛抬起盒飯吃了一口的馬院長，就這樣被拎著後衣領給拖來了病房，可他還不能反抗。
天老爺唉！看看他這個命苦的，遇到這小子，真是折壽啊！
被丟進病房的馬院長轉身要走，再次被靳逸給拎回來。
馬院長連忙舉雙手解釋，“我去洗手消毒，你總不可能讓我這樣去看你女兒……哦！呸！你家小朋友。”
靳逸愣了一下，讓開了路。
一會兒，馬院長就帶著護士過來了，檢查了一番，他自己也鬆了口氣，還好虛驚一場，小丫頭的高燒再不退的話，估計這位得把他這把老骨頭給拆了，醫院怕也留不住。
還好還好！
馬院長一邊擦汗，一邊交代護士後續的護理。
等馬院長一走，安家人又圍住了小糰子，關切的眼神盯著小糰子，生怕下丫頭哪裡不舒服一樣。
“閨女啊！你感覺怎麼樣？哪裡不舒服告訴爸爸。”
小糰子這會兒已經從那簇簇白花中掙脫開來，看著眼前活生生的人，那股悲傷的痛楚才漸漸消退。
安陌用手帕幫她擦眼角未乾涸的淚。
“小丫頭，不想回答就不回答，只要你能醒過來，不丟下哥哥，哥哥就很高興了。”
小糰子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啞著嗓子說了三天以來第一句話。
“水”
安家人一聽，頓時都手忙腳亂的想要去幫她倒，只不過向來不聲不響的安南，早已經把水遞到了小糰子嘴邊。
只不過她躺著，安陌立馬把她抱起來一些，讓她後背靠在床上，餵了溫水給她。
她喝的很慢，小口小口的，對於安家人來說，她現在就是個瓷娃娃，這樣喝水也正常。
把水喝完了，細心的書蝶遞來了稀粥。
“伊伊啊！餓了吧。不過剛剛醫生說了，你三天未進食，腸胃太虛弱，只能喝些清粥，等明天早上，大伯孃給你燉雞湯來喝。”
小糰子大眼睛在書蝶身上轉了一圈，也沒有回話，但安陌接了書蝶的碗，小勺小勺的喂小糰子時，小丫頭也很配合的吃了。
小糰子在圍著她床邊的人裡尋人，掃了一圈又一圈，還是少了一個人。
“二哥哥，媽媽呢？”
安陌直起身來掃視，不見何香雲，也很疑惑。
安家其他人也是這個時候才發現何香雲不見了。
“小糰子這是想見媽媽？”
小糰子點點頭。
她自然是最想見媽媽，想立馬見到。
安家人都去病房外去看，但奇怪……沒有何香雲的影子。
安北為滿足妹妹的願望，跑出去在醫院的各個角落裡尋何香雲。
正在安家人越來越疑惑時，醫生急匆匆的跑來小糰子的病房。
“請問，你們是何香雲的家人吧？”
安青竹不明所以，但還是站起來點頭。
但手心都是汗，直覺發生了什麼事。
小糰子也同樣撐著還在虛弱是小身體起來。
“快，何香雲被我們醫院精神科收進病房，去個人給她辦手續吧。”
“轟”安家人全體石化了，腦海裡卻像是混沌一樣撥不開，就連一雙腳都像是灌了鉛一樣動憚不得。
小糰子眼淚嘩嘩的往下流，但她還是扯著安青竹的袖子，“爸，快，去看媽媽。”
因為小糰子帶著哭腔的聲音，安青竹一下子從混沌中驚醒，連忙跟著醫生而去。
“哥哥，你們也去，快去看媽媽，我沒事的。”
四個哥哥著急何香雲，但也對小糰子撒不開手。
但被小糰子都趕走了。
“快去。媽媽需要你們。我這裡還有逸哥哥的。”
安陌交代幾句，連忙也追了出去。
等幾個哥哥都走了，小糰子也撐著軟趴趴的小身體，掙扎著要下床。
“逸哥哥，帶我去。”
小糰子想要自己走，卻發現自己根本走不了，她還很虛弱。
雖然話不全，但靳逸也知道她說什麼。
蹲下身，熟悉的把她的鞋子穿起，抱了人朝精神科去。
中途問了幾個人，碾轉了三棟樓才找到精神科的住院部。
小糰子心裡慌的不行。
她不知道媽媽在這期間發生了什麼，但肯定跟她脫不了關係。
蒼白的小手指，此時越發的白無血色。
揪著靳逸的衣領的小手，越來越緊。
“小朋友，你好，何阿姨才會好。”靳逸看得清楚，之前只一門心思的盯著小糰子，但現在想來，何阿姨這幾天精神就有些不對，高度的緊張，積累到一定程度，也不是誰都能承受的。
“逸哥哥，我怕！”
靳逸騰出一隻手來，握住了小糰子的，她的手小，他的手大，大手包小手，包了個嚴嚴實實。
一瞬間，像是給小糰子注入了力量，讓她不管遇到什麼事，都能堅強不倒。
找到病房了，門開著，最裡邊的人坐在椅子上，手腳都被綁了起來，要不是一支鎮定劑下去，醫院都要被她拆了。
可即便這樣，頭髮凌亂眼神空洞的她，嘴裡呢喃的依然是“小糰子”。
小糰子僵住了腳步，小手捂住了嘴巴，眼淚再次大顆大顆的滴露。
她實在想不到，就因為她莫名生了一場病，家裡的天竟然塌了，一向幫她頂著天的女人，竟然變成這個樣子。
“伊伊，我家小閨女，你們可有看到她？”
小糰子再是控制不住，哭著撲到了女人面前，窩在女人的膝蓋上哭的不能自已。
所有安家人，沒一個眼眶不是紅的。
他們想起來了，在小糰子來之前，他們的媽媽就是這個樣子，只是那會兒他們的媽媽嘴裡唸叨的是外公外婆的名字，如今換成了小糰子的名字。
他們也想起來了，是這個小糰子進了他們的家，他們的媽才醒過來，那個沒有煙火氣的家才變得越來越像個家，如今他們是幸福的一家人，千金不換的一家人。
可誰能想到事情突然就變了。
就好比一場夢幻一樣，夢醒來就被打回原形。
隨著小糰子的哭，安北已經泣不成聲了。
小糰子強忍著哭泣，撐著小身子站起來，她細白的小手幫何香雲撥開遮擋住眼睛的頭髮。
“媽媽，我是你的小糰子。我醒來了，無病無災的，你看看，我都好了。
媽媽也快些醒來，不然伊伊沒媽媽護，會被人欺負，難道媽媽忍心女兒被人欺負？”
眼見著，何香雲空洞的眼神有了變化，但還是呆愣。
小糰子就一直跟她講話。
“媽媽，你快醒來。伊伊還等著媽媽給伊伊做衣服，你要是不醒來，伊伊就沒衣服穿了，你忍心伊伊沒衣服穿嗎？”
“媽媽，你快醒來，醒來給伊伊做飯吃。不然伊伊就要捱餓了。媽媽忍心伊伊捱餓嗎？”
小糰子一遍一遍的對著何香雲講話。
內科的醫護人員不放心小糰子，都跑了過來，目睹了這一切，都忍不住的背過去的抹眼淚。
他們這個職業，看慣了人來人往，什麼樣的人都見過，可還從來沒見過這樣一家人，他們彷彿就是一個圓，在這個圓裡，缺了一角都不行。
爸媽哥哥們愛護小糰子，而反過來，小糰子也同樣視他們為生命裡最重要的人，分割不開，跟長在肉裡一樣，病了痛了都會牽扯得彼此都疼。
醫生幾次想把人分開，別剛好的人又病了，但無論如何都分不開，小糰子死死的抱住何香雲，任是誰勸都不行。
“我不要，我要陪媽媽。”在小糰子看來，只要她陪著媽媽，不停的跟她講話，還未走遠的媽媽就能很快醒來。
醫護人員沒辦法，最後只得兩個科室商量了下，讓何香雲暫時回小糰子的病房，他們特意派了一個醫生過去守著。
如果何香雲突然出狀況，那個跟去的醫生也能及時注射鎮定劑。
而小糰子，她不覺得鎮定劑是好東西，她是不會讓何香雲被注射那個東西的。
於是她根本不聽的跟何香雲講話，講得口乾舌燥，嘴皮都是乾的，安南隨時喂水給她，跑衛生間的次數也多。
好在書蝶和莫蘭送雞湯和吃的來，小糰子也吃，不但吃，她還主動吃，大碗大碗的雞湯下肚，飯菜也吃了不少，看得安家一眾心疼不已，誰都知道她不是為自己吃，而是想著多吃些，才有力氣照看何香雲。
好在皇天不負苦心人，三天後，何香雲的一雙眼睛終於清明瞭，於她來說，像是做了一場夢似的，醒過來的她，盯著小糰子，突然激動的把人抱在懷裡，揉吧揉吧的，巴不得把她的小閨女揉進她的骨血裡才安心。
“媽媽的小閨女，你總算退燒了！”
眾人：“……”原來真當自己做了一場夢，什麼都忘記了。不過，這樣很好。
何香雲好了，應安家人的要求，找了個藉口幫她檢查身體，確定一切安好，可以出院了，小糰子也如此，安家人就在一個醒來的早晨辦了出院手續。
出院前的一個晚上，許久不現身的原主出來了。
“小糰子，你瘦了不少。知道我這段時間去哪了麼？我去結婚了，做人家的世子妃。聽著是不是覺得不可思議？但卻是真的。”
好似不是來聊天，而是傾訴的，原主巴拉巴拉倒，把她在古代的事情都講一遍。
“咦！小糰子，你怎麼不說話？還是我都講了，你沒什麼可講的？別嘛！講講我聽聽。”
“我的事，你不是都知道麼？”
原主這才想起來，安伊伊的事，她的確都知道。
“對了，你怎麼都知道？按理說你不可能知道才是。莫非這個世界全體重生，重來一次，所以你才會知道我的一切？”
原主也頓住了，貌似有這種可能。
小糰子想起道長的話，當然，這些都是她迷迷糊糊間聽到的，別以為她燒得人事不省就什麼都不知道，其實不然。
小糰子把道長的話都跟原主講了。
“所以，道長的話是什麼意思？”
“殘破命格命數早殤不過五載，現有兇龍庇護？”
“前邊的很好理解。你活不過五歲，事實上你也只活到了五歲。但道長並沒有說你死了。會不會是在說，現如今的你就是原來的你？之所以活過五歲，是因為你身邊有兇龍在護？
兇龍？誰？在我們古代，那不就是九五之尊麼？”
小糰子對兇龍什麼的不感興趣，她的腦袋裡都存著她是誰？她和原主到底是什麼關係？
總之這些問題圍困了她有些久。
如果她就是原來的她，自始至終都是她，那如今現身在她面前的人又是誰？
但如果不是的話，如今的她又是怎麼回事？為何會穩穩的在原主身體裡？還完全的契合。
小糰子百思不得其解，想問題的時候喜歡抓頭髮，如今地上被她抓掉好多頭髮。
“想不通就不用想。難道你還想你這小身板再病一次？好讓所有人為你擔心？”
原主早在小糰子昏迷的時候就來了，醫院裡靈氣充足，她可以吸收，否則難於維繫。
可發生在小糰子身上的問題也同樣困擾著她。
“嗯，不想了。你既然去古代當世子妃了，是不是不需要我燒紙了？”
原主點點頭，“不需要。”
這次見面雖然不短，但問題再怎麼聊也沒讓雙方想通。
**
辦完手續，安陌給照顧過他們的醫護人員都送了一份禮物，以表感謝。
小糰子則由著靳逸抱著坐進了安青竹的小車裡。
其餘的人則跟著後面，三輪車，腳踏車，以及方琛的車，都來接，浩浩湯湯一群人往家趕。
“小朋友，把你送回家我就要去出任務了。你乖乖的等我回家。還有，天黑之前戴上布條，早些睡覺。布條我已經幫你準備好了，在安陌手裡。切記！”
小糰子這才想起，生病前，逸哥哥就說三天後要離開去做任務。
她在醫院裡住了一個星期了，那就是說，逸哥哥已經耽擱了四天。
小糰子雖然很不捨，但也知道，如果能做其他人員安排，靳逸也不會拖到現在。
但想起過年那次，這人回來就受了重傷，心裡就揪得厲害，很想自私的留下他。
可她也知道，這個人別看他小，卻心懷大義，早早的就往肩膀上扛了一份責任，她要是敢那樣，那她就是無理取鬧了。
她知道的，她的歲月靜好，有他的赴湯蹈火，有他不辭辛勞的守護。
這種的，她不能攔，也攔不住。
“嗯，那逸哥哥，你一定一定要安全回來，不然我就不理你了。”
“嗯”
接他的車來了。
半途下車，靳逸走之前在小丫頭額頭上落下一個吻，隔著流海，安青竹沒看見，否則一定會打人。
留下兩個字“等我”，人就走了。
小糰子心裡空落落的，假裝累了，閉上眼睛睡覺。
當天晚上，家裡吃完晚飯後，眼見著太陽落下，安家人督促著小糰子洗澡漱口上廁所後，在天黑之前把靳逸留下的布條圍在了小糰子眼睛上。
粉紅色的，尾巴上繡著一隻栩栩如生的白貓，像苗苗，不知道是誰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