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門站。

隨著日軍佔領這座城市,津門站也從明轉暗,開始在暗地裡進行情報蒐集工作。

所有部門都完成了精簡,可留可不留的部門一律裁撤,留下來的骨幹部門只有三個。

那就是情報處,行動處和總務處。

總務處是必須有的,不然誰來提供裝備和後勤支援?臨時基地中。

吳錦堯現在是惴惴不安的,常懷遠的事情他是聽說了的,而且都不用打聽,這事如今是人盡皆知。

為什麼?因為常懷遠他們的屍體就被懸掛在津門城的一座牌坊前面,用以殺雞儆猴,震懾那些敢反抗和挑釁島國軍隊的人。

總共三十六具屍體。

就那樣像風乾的鹹魚似的掛著,死掉都沒有辦法入土為安。

每天從那裡走過的路人,看到這些屍體的時候,都是敢怒不敢言。

附近就有小坂正雄計程車兵看守,誰敢造次直接槍斃。

“聽說小坂正雄靠著這次追擊也成功的上位,是嗎?”

吳錦堯心煩意亂的問道。

“是的!”

作為他的心腹,情報處處長方寧治沉聲說道:“小坂正雄已經被提拔為中佐軍銜,如今掌握的軍隊數量也增加一倍有餘,可謂是津門城中的實權派.”

“哼!”

吳錦堯冷哼一聲,這樣的實權派就是靠踩著軍事情報調查局無數弟兄的屍體上位的,你讓他這個津門站主官情何以堪?而且最重要的是,發生常懷遠率領的中隊被全殲事件後,局座那邊是打過電話質問的,卻是沒有責罰。

這有點不正常啊!誰都知道戴隱要是罵娘,反而是安全,這說明他的心中是有你的地位。

可要是說他不罵娘,那問題就會變得嚴重起來。

難道說自己是要被拋棄了嗎?不會吧!常懷遠的事情我是解釋的很清楚,整件事就是一個意外,我也沒有想到小坂正雄會在那個秘密基地附近訓練整頓,正好碰到,所以說才有了動手和追擊。

真的要是說追究責任的話,追究誰的?吳錦堯都不清楚該懲罰誰。

況且自己在這邊也是十分危險,撤了自己,誰還會來?“站長,局裡面有沒有派遣新隊伍過來?要是有的話,咱們下面該是什麼樣的章程?要安排臨時駐地嗎?”

方寧治跟著問道。

“這事目前沒有收到訊息.”

吳錦堯搖搖頭,想到這事也覺得很奇怪,按理來說自己這邊吃了這麼大的一個虧,總是要將場子找補回來.”

“可為什麼總部直到現在都沒有任何風聲傳過來,也沒有說一道正式命令下達,莫非總部也知道事不可為?“算了,等訊息吧.”

“是!”

說完這個後,吳錦堯突然問道:“嚴副站長那邊的事辦得怎麼樣了?”

“聽說進展不錯.”

方寧治跟著應道:“嚴副站長和各個租界工部局的關係都很好,相信由他出面,是能夠很好的將咱們的人都安頓好的.”

“千萬不能掉以輕心.”

吳錦堯卻是不這樣認為。

他皺起眉頭肅聲說道:“如今的津門城和以前是不同的,這裡已經淪陷,是日佔區.”

“就算是這裡有租界又能如何?真的要是惹急這群惡狼,他們是會不管不顧的做事的,那樣的話,你覺得那些租界工部局會繼續力挺咱們到底嗎?”

“我敢說,真的要是到那時候,咱們恐怕連租界的一個商會會長、一個幫會頭目的地位都不如.”

這話說得夠直白。

商會和幫會始終是能給租界工部局帶來利益的,你們軍事情報調查局津門站能怎麼樣?只會帶來危險!我們想要的是租界的安定,而不是說戰亂。

真要到那時,吳錦堯他們肯定都會被毫不猶豫地推出去,這是毋庸置疑的事。

“那咱們還是要暗地裡發展實力.”

方寧治緩緩說道。

“對.”

吳錦堯揉了揉感覺有些頭疼的太陽穴道:“這件事你去辦,咱們津門站的弟兄不只要在租界中潛伏,在日佔區也要有.”

“明白.”

……津門城。

和以前相比,這座城市明顯是蕭瑟落魄很多,曾經繁華的景象早就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和北平城差不多的冷清。

誰都知道津門是曲藝之鄉,在這裡有的是靠曲藝吃飯的人,可這些人就好像是一夜之間全都蒸發似的,無影無蹤。

一座沒有曲藝的城市彷彿失去了靈魂。

就算是有人活動,那也是為了最起碼的溫飽出門的,你問他們有誰是心甘情願出來的,沒誰願意。

畢竟誰都清楚外面是何其動盪不安,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被殘暴的日軍屠殺。

在這樣的情況下,老老實實留在家中是最明智的舉動。

“這會兒最繁華的地方應該是租界裡面,畢竟那裡的治安秩序是好的,日軍也不敢說在那裡殺人放火.”

來到了津門,紫無雙掃視過四周後慢慢說道。

“說的是.”

楚牧峰微微頷首,衝著前面努努嘴說道:“但租界那邊也不是說誰想就都能進去的,畢竟租界的地方就那麼大,一窩蜂的都湧進去,租界會人滿為患.”

“你看,那邊租界的出入口不都是在檢查,為的就是防範這種事發生.”

“是啊,想要進租界也不容易.”

紫無雙說道。

“楚爺,咱們現在去哪兒?”

霍西遊問道。

跟隨著楚牧峰進城的是霍西遊,其餘人全都在城外隱藏著,他們就算是想要進租界,也得有著合適的身份才成。

這麼多的身份卻是楚牧峰一時半會解決不了,他也必須得找人做這事才行。

要不然,這麼多精壯漢子同時出現在津門城,肯定會惹人注目。

“走吧,咱們去津門站見見吳錦堯.”

楚牧峰說道。

這麼直接?霍西遊以為楚牧峰起碼會緩一緩才會去見,沒想到剛來就要去。

不過想想也是,津門站始終是這裡的地頭蛇。

就算如今受到局勢影響,由明到暗發展,那也是斷然不容小覷的。

閻羅中隊想要在這裡有所作為,只能依靠津門站。

津門站,臨時基地外面的一座茶樓雅室。

當吳錦堯見到楚牧峰的時候,整個人是有些愕然,猶然不敢相信這事是真的。

總部不但是派人過來,派來的竟然還是判官楚牧峰。

你去問問如今軍事情報調查局內,誰不知道判官楚牧峰的赫赫殺名?最讓吳錦堯感到有些揪心的是楚牧峰都站到自己面前,可自己卻沒有收到任何命令,這讓他心中有著一種被懷疑的恐慌感。

“楚科長,您這次是奉命而來的吧?”

吳錦堯拱拱手,客客氣氣地問道。

“吳站長說的沒錯,我的確是奉局座之命而來,為的就是調查常懷遠科長他們一行遭遇襲擊,全軍覆沒的事.”

楚牧峰是直奔主題,說出後就留意觀察著吳錦堯的表情。

吳錦堯神情微變,趕緊跟著說道:“對於常科長遇難的事,我也是深表哀悼,我已經給局座解釋清楚,難道說局座還有質疑嗎?”

“解釋清楚?”

楚牧峰聽到這話後,嘴角浮現出一抹嘲諷冷笑。

再看向吳錦堯的時候,眼中已經沒有了之前的那種尊敬,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公事公辦的嚴肅。

因為這刻的吳錦堯不值得楚牧峰尊敬。

你好歹是津門站的站長,這種話說出來不覺得丟人現眼嗎?你說這事是能解釋清楚的,就你給出來的解釋,能站得住腳跟嗎?你覺得局座會相信你的片面之詞?真的要是相信,我又怎麼會出現在這裡?局座不過是在玩緩兵之計而已。

“吳站長,常科長他們近乎被全殲不是意外,不是偶遇,是一起有預謀的圍殺。

你之前給出的解釋,局座很憤怒,在前來這裡之前,局座曾經讓我轉告給你幾句話.”

“您說!”

吳錦堯立刻站起身來。

“吳錦堯,你覺得自己給出的理由是真的嗎?是能說服你的嗎?常懷遠的特殊情報科就這樣近乎被全滅在你們津門城!”

“你這個津門站站長到底還能不能幹?不能幹的話趁早退位讓賢!”

楚牧峰一字一句地沉聲轉述道。

吳錦堯後背泛出陣陣冷汗。

一直以來他都覺得這件事不可能說就這麼雲淡風輕的過去,畢竟常懷遠他們那麼多人都死在這邊。

但他心中還是有點僥倖,覺得事情或許沒有自己想的那麼嚴重,或許真的就能這樣過去。

但看來是自己真的想多了。

戴隱果然是震怒了。

“是,卑職謹遵局座教誨.”

吳錦堯後背發涼,大汗淋漓地說道。

“吳站長,說真的,我對你有點失望,你怎麼能說出那種話來?你給出的理由簡直是荒謬不堪的!”

“你說小坂正雄的軍隊出現在那裡是意外,你覺得有這樣的意外嗎?我敢說,整件事就是一個陰謀,而且陰謀是從你們津門站佈局的,簡單點說,你這裡有島國特高課的間諜.”

楚牧峰眼神陡然寒徹。

“沒想到我上次過來,幫著你們津門站揪出來幾個內奸,這麼快你們這裡就又有了.”

“吳站長,你們津門站難道說就盛產叛徒嗎?還是說你這個站長有所縱容,所以說他們才會輕而易舉的被策反,才會心甘情願的充當賣國賊?”

楚牧峰言辭如刀。

留顏面?我是可以給你留顏面,但誰給常懷遠他們留?我剛進城還沒有來及去看,但卻已經聽說常懷遠他們三十六具屍體就懸掛在菊花牌坊上。

我很你這個站長到底是怎麼想的,竟然能眼睜睜的瞧著常懷遠他們就這樣被掛到現在。

三天三夜無動於衷,不去想辦法!你還是黨國津門站的站長嗎?你清不清楚他們都是你的同僚?這件事傳回金陵總部,你知道會有多少人給你上眼藥嗎?你就算是有天大的理由,也不應該這樣任憑常懷遠他們的屍首暴屍街頭吧?吳錦堯是真的被楚牧峰威懾住了。

輕視楚牧峰?不可能的事。

他自己是怎麼坐穩屁股下面的位置,他比誰都清楚,這裡面就是有楚牧峰的幫襯。

楚牧峰在總部那邊的人脈是雄厚的。

就算這裡是津門站,吳錦堯也不可能說對楚牧峰怎樣。

既然你得乖乖的受著人家,那就要忍受住這種冷嘲熱諷。

“楚科長,事情不是您想的那樣,我是真的沒想到會發生這種事。

因為這個基地的情報,從頭到尾接觸到的人只有三個,而這三個我相信他們絕對不會背叛黨國!”

“何況這個情報壓根就沒有說轉手便直接從我這裡發給常科長的。

您說中間能出什麼意外?誰又能將這個情報通知給特高課?”

吳錦堯語氣有些急促,神情焦慮不安。

“我不要你相信,我要我確定!”

“說說吧,是哪三個人?”

楚牧峰揚眉問道。

“情報處處長方寧治!行動處處長謝凱!我的秘書何雲濤!”

吳錦堯現在是真的不敢再藏私,他已經能確定總部對這件事情的定性,那就是有人洩密。

既然總部這樣說了,自己難道說還能對著來嗎?何況現在他也意識到這事的不對勁,他是說相信這三位,但真的如此嗎?這件事原本就是高度機密的,不是誰都能接觸到的,沒有道理說小坂正雄恰好就帶著軍隊在那邊訓練。

自己之前的解釋純粹是為了自保,可現在看來這種自保是何其愚蠢的選擇。

要是說就這事不能讓楚牧峰滿意,不能讓戴隱滿意,自己別說是會丟掉官職,恐怕能不能活命都兩說。

想到這個,吳錦堯就連忙接著說道。

“常科長他們所藏身的這處秘密基地,是方寧治負責的,是謝凱去通知和聯絡的,我的秘書何雲濤也知道這事,整個津門站只有他們三個清楚.”

“楚科長,我對他們三個的底細是清楚的,他們應該是不會有誰被策反的.”

吳錦堯真的是為他們求情嗎?當然不是。

做官做到他這個位置,一舉一動都是有深意。

他不會說為了誰去犧牲自己的利益,就這三個人,要是說有可能的話,他會親手殺死以正視聽。

而所以會這樣說,無非就是想要表明他是無辜的,他對三個人是信任有加,誰想會發生這事呢。

他吳錦堯也是個受害者啊。

“是不是他們出了問題很好證明,設個套即可!”

楚牧峰都沒有遲疑的意思,便果斷說道:“吳站長,這事關係到你的清白,關係到常科長他們的血海深仇,所以說我希望你能好好的合作,千萬不要自誤.”

“是是是,絕對不會!”

吳錦堯連忙保證道:“楚科長,你說吧,需要我做什麼?”

“你不是說只有他們三個知道秘密基地的事情嗎?那就再來一遍,你就說金陵總部那邊安排調查組過來處理這事了.”

“調查組的規格非常高,由一個上校處長帶隊。

我想有這麼一條大魚在,只要這個間諜知道,是肯定會想辦法通知敵方.”

楚牧峰聲音冷漠的說道:“只要你去安排好這事,我的人會負責跟蹤盯梢的,我相信狐狸尾巴很快就會露出來.”

“我明白了!”

吳錦堯斷然說道。

在這事上他是不敢有一絲一毫懈怠的可能,真的要是說有所遲疑的話,他恐怕就會成為楚牧峰懷疑的物件。

“既然是要佈局設套,那就要越真實越好,我這裡倒是有一個秘密基地,正好拿出來做這事.”

吳錦堯說道。

“那你回去後就開始吧!”

“好!”

吳錦堯起身離開雅室。

看著他的背影就這樣從眼前消失後,楚牧峰衝著走進來的紫無雙和霍西遊說道:“咱們的人目前還沒有進城,那麼這事就只能是咱們三個來做.”

“我盯著方寧治,老霍你盯著謝凱,雙兒你盯著何雲濤,務必要將那個叛徒就出來.”

“是!”

霍西遊和紫無雙沉聲應道,想到那些死掉的戰友,霍西遊就迫不及待的想要將這個叛徒揪出來,生吞活剝掉了。

臨時基地辦公室。

吳錦堯坐下來後忽然有些心驚肉跳,剛才在雅室的時候他是沒有想過這事,可現在回想梳理一番後,他感覺頭皮發麻。

要是說楚牧峰說的情況是真的,在這三個人中間就有一個叛徒,那麼豈不是說這個秘密基地也早就暴露了?自己和其餘人都在特高課的監控下?那麼問題來了。

特高課為什麼不動手將自己毀掉?還要讓津門站就這樣運轉著?是仁慈善良嗎?顯然不是的,他們是想要放長線釣大魚,他們是拿著我吳錦堯當做誘餌,來源源不斷的釣出來大魚。

只有這麼一個解釋。

想到這個吳錦堯就毛骨悚然。

必須趕緊撤離這裡!吳錦堯也不是簡單之輩,在想清楚前因後果後,很快就在腦海中形成了一個嚴密的撤退計劃。

他要利用特高課想要拿自己當魚餌釣魚這事,將計就計來完成撤退。

這也是他的惟一機會。

不過在那個之前,他要將這個局佈置下去,因為他也想要知道,自己信任的這三個人,到底是誰背叛了黨國。

只要是被他發現,都不用楚牧峰那邊動手,吳錦堯就會剝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

真當他吳錦堯是隻不吃葷的兔子嗎?兔子急了還咬人呢。

心裡面有所定論後,吳錦堯就直接將何雲濤喊進來,讓他現在通知方寧治和謝凱來辦公室,有非常重要的事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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