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包到戶之後,水利部門也開始想路子。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灌區的一些人把主意打到水庫上。

這幾年雨水比較多,尤其是春夏雨水特別多。誰也沒有想到今年的春夏雨水會這麼少。

去年過年的時候,灌區的幹部私自將大葉沖水庫幹了底,弄到了不少魚。據說水庫底弄出了上百斤一條的大魚。十幾二十斤的大魚多的是。

灌區的幹部每人分了幾百斤魚。縣裡公社的主要幹部也都佔了份。

冬天的時候,水白白地浪費掉了。誰能夠想到,今年會旱成這個樣子?

一開始,灌區還在捂蓋子。以為下一兩場大雨,就能夠將大葉沖水庫的水補起來。但是今年大雨沒下幾場,雨天都比較少見。

“長貴,還好你稻田裡挖了蓄水溝。今年的晚稻應該可以插下去。”馬永興家的田都已經開了叉。甚至田泥都已經開始發白了。人站在上面,也不會陷下去。

“沒用的。照這麼幹下去,我家的稻田也撐不了幾天。”長貴可是知道,這一年的旱情延續了多久。

雪峰寨需要灌既的稻田,有一半多沒能夠插上晚稻。倒是之前大家都比較嫌棄的澇田,全部插上了晚稻。

這些澇田,因為田裡有自湧泉水,一年四季都不會幹。

因為自湧泉水溫度很低,泉水必須開挖水溝排出去。因為泉水會讓稻田保持很低的溫度,嚴重影響禾苗的生長發育。這樣的澇田產量一般比那些坎田低不少。

長貴家分了將近三畝天,其中有一畝澇田。這塊田都是大夥不樂意要的。但是長貴分田的時候,手氣不太好,抓到了一畝澇田。

“明天,你跟我去一趟城裡,買一臺柴油抽水機回來。”長貴說道。

“那要不少錢吧?”馬永興擔心地說道。

“不少錢也得買啊。難道把田全部旱死啊。”長貴說道。

不光是這一年,接下來好幾年連年旱情。接下來雖然官方會見一些抽水站,但遠遠滿足了不了農田灌既的需求。

後面村裡一些人湊錢買了柴油抽水機,除了給自家的稻田抽水灌既,還可以給別人家抽水,當然不是免費的,按時間收費。

馬永興知道長貴賣石耳賺了一些錢,可沒想到長貴現在連抽水機都能買得起了。

金石橋地方太小,加上雪峰縣的水利條件比較好,柴油抽水機的用處不是很大。所以,在金石橋,甚至縣城,都很難買到柴油抽水機。

“先買回來。不然趕不上插晚稻了。”長貴沒有一點猶豫。這柴油抽水機買回來,不管能不能賺回本錢,長貴都不是很在意。

長貴可是記得清楚,那年旱情嚴重,全村的晚稻都沒有插下去。以至於,全村一小半稻田晚稻失收。

雖然遭了災,要交的糧谷還各種提留,一分都沒少。那一年,雪峰寨幾乎家家戶戶鬧饑荒,連續好幾年沒幾家糧食夠吃的。

酒鬼爹死了之後,長貴失去了所有的依靠。加上全村鬧饑荒,長貴差點沒餓得吃土。

據說雪峰縣有地方老百姓真的餓得吃土,觀音土,據說可以飽肚子。但是觀音土吃下去之後,很難拉出來。

如果靠著一臺柴油抽水機,讓雪峰寨的稻田全插下晚稻秧苗,雪峰寨也許就不用忍飢挨餓了。

長貴現在手頭有錢,即便稻田失收,他也有足夠的錢買糧食。根本不會捱餓。但是他當年受了村裡很多人的恩惠,這輩子重生回來,他想要報答一下。

“長貴,那你可想清楚了。一臺柴油抽水機不可便宜,不曉得要多少年才能夠收回本錢。”馬永興有些替長貴擔心。

馬永興已經在長貴手裡幹了個把月,工錢登記本上,馬永興已經積攢了將近三百塊的工錢。只要錢到手,可以買一大堆稻穀。

“沒事,這柴油機又不是用一年就壞掉。慢慢賺回來就行。最重要的是讓大夥都能夠將晚稻栽好。”長貴並不擔心本錢這一塊。

這個時候,酒鬼爹的親大哥張長富的兒子張宗明跑了過來。

“叔。我爹今年回來了,要你帶宗秋去我們家吃飯。”張宗明現在看宗秋的眼神帶著很多羨慕。

“你爹啥時候回來的?”長貴問道。

之前沒喊張長富去採石耳,是因為張長富並不在家。張長富常年在木山裡伐木,人工搬運木料。工作很辛苦,但幹一天可以賺一天的工錢。

“昨天晚上到的家。待會,你和宗秋一起過去啊。”張宗明說道。

長貴正好又是要跟長富說,下一次去大庸,長貴準備讓長富陪他過去。上一次帶著宗秋,其實還是有些不保險。尤其是回來的時候,身上藏著一兩萬塊。單趟路上就得兩天時間,不可能完全不睡覺。要是睡在他睡覺的時候,把袋子弄走了,那可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下一次過去,直接就是一百多斤石耳。現金更多,三四萬。路上容不得出半點差錯。

宗秋聽說大伯回來了,高興得不得了。大伯對他還是很不錯的。

長富從帶了一腿臘野豬肉回來,炒了一大缽野豬肉,紅辣椒炒臘肉,裡面放了一些幹筍。幾種香味交融在一起,光聞香味就讓人流口水了。

另外還殺了一隻麻鴨,做成了血漿鴨,別看鴨肉變成黑乎乎的,可味道是絕頂美味的。

宗秋對大鴨腿子非常滿意。這年頭,小孩子都喜歡吃雞鴨腿子,肉多。等到以後不缺肉了,就沒幾個小孩子喜歡吃雞鴨腿了,肉太多,不太容易進味。

“長貴,聽到說你戒酒了,我就放心了。以後好好把日子過好,比啥都強。”張長富說道。

“以後不會喝酒了。哥,對了,農活忙完,你莫再去木山了。跟我做事吧。我開工錢給你。寶成他們現在也在跟我幹。我一天開他們十塊錢的工錢。”長貴說道。

“十塊!你當真是個棒槌!你曉得我們在木山伐木一天才賺多少錢麼?這麼粗一根的圓木,差不多兩百斤,來回十幾里路,一天要走三四個來回!一個月下來,還賺不到三十塊錢。你怎麼開這麼高的工錢?”張長富真替長貴急了。

“你放心,我虧不了。我只要靠得住的人。等農活忙完了,你跟我去一趟大庸。別人我不敢帶。要靠得住的人。一天,我也給你十塊錢。”長貴說道。

“你做麼子生意,賺這麼多錢?賣金子銀子啊?”張長富有些不大相信會有這麼賺錢的路子。

“什麼生意以後你就曉得了。這個路子只有我曉得。以後你跟著我去,除了工錢,我另外還算你一份。”長貴說道。

“你給這麼高的工錢,我拿份工錢就行了。能賺多少錢是你自己的本事。”長富執意不肯多要。被他婆娘曾小玲踢了一腳。

但長富是個實在人,覺得弟弟給自己開這麼高的工錢就已經在照顧他了,再多要就是貪心。

但曾小玲是個很小氣的農村婦女,潑辣,小氣,農村婦女該有的缺點在她身上都能夠找到。

前世長貴就很不喜歡這個女人。

若說曾小玲是個什麼壞人,她也不算,不偷不搶,也忠於丈夫,疼愛孩子。

“今年旱這麼厲害,晚稻秧苗怕也栽不下去了。”張長富嘆了口氣,很是擔心。

稻田的收穫是所有老百姓溫飽的根本。這個年代,田裡的收成就是老百姓的命。

土地對於老百姓來說,比命都重要。幾乎是寸土必爭。雪峰寨每年因為田地的分界,不知道要打多少架。

“放心吧,肯定能栽下去。我跟馬永興講好了,明天去城裡買一臺柴油抽水機回來。到時候,你來用抽水機抽水就是了。”長貴說道。

張長富立即替弟弟打算:“一臺柴油抽水機得多少錢?你買回來,要多久才能夠賺回本錢?”

“再怎麼貴,也得買啊。不然稻子栽不下去,沒有收成就得餓肚子了。”長貴說道。

“這倒是。”張長富點點頭。

沒有收穫足夠的糧食,就算袋子裡有錢,都不會感覺到安穩。只有家裡穀倉塞滿穀子,這心才能夠放下來。

第二天一早,長貴就跟馬永興去了邵慶市。上一回,長貴和宗秋就是在邵慶市坐的火車。所以,這一回去邵慶,也算是輕車熟路。

柴油抽水機這樣的農機只有在農機站才買得到。還好這幾年政策發生了一些變化。早一兩年,就算長貴有錢,也未必能夠買得到這種農機。一臺柴油抽水機接近一千塊錢。以這個年代的物價,這個價錢可真是昂貴。

一臺柴油抽水機重量可不輕,兩個人用一根木棒抬起來。坐公交車的時候,人家售票員非要收一張車票不可。到了鎮上的時候,長貴又去買了一個油桶,去油站買了一桶柴油。

從鎮上到雪峰寨大隊,兩個人完全靠肩膀抬。這可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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