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悅欣一愣。

先前受一番折磨又聽得那些真相,她心裡也是被震驚得翻江倒海,她恨死了鳳淺兮,也恨死了曦華兩個字。

但她還記得自己的目的,她要悔婚,無論是什麼樣的理由。

此時鳳淺兮給了她一個再合適不過的理由,她當然不會反對,連連點頭道:"既然父皇已經發出退婚詔書,我自不會拂逆。

"只要退了這門婚事,她就有機會嫁給容臻。

她在心裡做著美夢,並且開始盤算回去後怎麼讓母后幫自己做主嫁到南齊去。

趙貴妃不可自信的瞪大眼睛,"欣兒,你……"鳳悅欣慢慢站起來,目光閃爍,故作歉疚無奈道:"姨母,抱歉,我也沒想到大哥的死竟另有乾坤。

若是母后知曉,當初定然也不會答應這門婚事的。

"趙貴妃氣得險些背過氣去。

鳳淺兮淡漠的目光對上楚皇滿是殺氣的眼神,道:"陛下還沒想清楚嗎?"周圍安靜得落針可聞,北周那幫大臣更是一個字都不敢說。

開玩笑,這種緊張的時刻,誰站出去誰就是一個死,他們才不會那麼傻的往槍口上撞。

但不怕死的還真有,楚曄。

整個宴席之上,他從頭到尾一句話都沒說,此刻卻緩慢開口了。

"兒臣記得,方才父皇已經剝奪貴妃稱號打入冷宮,也就是說她已不再是後宮妃嬪,位同奴僕。

再加上十年前截斷天鳳獻王求救訊號這一條罪狀,便是按照高麗律法,也該將她交出去。

再則,六弟也已被剝奪封號,關押天牢。

按照北周的律法,因罪被貶的皇子與庶人無異。

庶民犯法,都交由當地官員處置。

那麼皇族被貶的皇子,因何而罪,也應按律而判。

所以,最合適的辦法,便是交由天鳳處置。

"真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楚曄這一番話合情合理有理有據,讓人無從反駁。

楚皇臉色黑沉,眼神噴出來的刀子恨不得將他從頭到腳凌遲一遍。

"你胡說!"如喪考妣的趙倩茹聽到這番話突然滿血復活,雙目充血的瞪著楚曄。

"你、你和這賤人私相授受串通一氣,你們狼狽為奸,姦夫淫婦……""趙倩茹。

"容臻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不動,神情懶洋洋的看似無害,眼神似笑非笑透出幾分陰寒的危險和森涼的殺意。

"你再辱她半個字,有朝一日,我南齊的鐵騎,必踏過高麗每一寸土地。

"威脅,赤裸裸的威脅。

滿殿譁然。

趙倩茹瞳孔一縮,想要譏嘲痛罵,卻在對上容臻懶散又充滿殺氣的眼神下氣焰漸消,整個人驚駭得無助顫抖。

楚瑤完全成為了隱形人,抑或者也是被這接二連三的變故給嚇得不輕,尤其最後這句話,更是讓她面色陡變不置一詞。

容臻的妹妹容悅,是高麗太子寵妃,她最有力的對手。

之前鳳淺兮拿出那些證據的時候容臻沒有發表任何看法或者附和,等事情接近尾聲,卻突然站出來維護鳳淺兮。

他的態度就代表南齊的態度,也就是說,將來很有可能南齊和天鳳聯姻。

有心人嗅出了些不同尋常,目光不停的在容臻、鳳淺兮和楚曄三人身上飄來飄去,神色越發隱晦。

這時候,門外又走進來一個丫鬟,是高麗隨同的婢女。

她手上捧著一個盒子,跪在鳳淺兮面前。

"公主,這是您要的東西。

"鳳淺兮一揮袖開啟盒子,扯出一件陳舊的戰袍,上面乾涸的血跡似乎訴說著這件戰袍的主人曾經經歷過怎樣的血腥廝殺。

她舉著戰袍,鏗鏘有力道:"我大哥的戰袍上血跡未消,東丘山上五萬冤魂不滅。

我鳳淺兮,永不罷休!"最後四個字帶著內力傳遍大殿每個角落,人人如雷貫耳,心驚膽戰。

再加上那血跡斑斑的戰袍上大大小小的破洞,一看就是被箭羽穿過。

可以想象,當年橫屍獻王死的時候是如何的慘烈?整件戰袍幾乎沒有一寸乾淨的地方,全都被血侵蝕。

這得流了多少血才能留下這麼深的印記,甚至十年都未曾完全淡化泛黃?耳邊彷彿迴盪著廝殺聲,哀嚎聲,慘叫聲,聲聲驚心動魄。

許多膽子小的,已經慘白了臉頭冒虛汗。

便是鐵血將軍見之也不由有所觸動,心生悲涼不憤。

無關家國立場,只因同為將士,知道一將功成萬骨枯的悲愴和蒼涼。

事情鬧到這個地步,已經騎虎難下,楚皇沉吟半晌,神情幾度變化,最後近乎咬牙切齒道:"準曦華公主所求。

"一錘定音。

趙倩茹花容失色,卻再也說不出話來。

鳳淺兮點點頭,"多謝陛下成全。

"楚皇已經重新坐了回去,敷衍的嗯了聲,讓人捂著趙倩茹的嘴巴拖了下去,就連楚瑤也被勒令趕出了昭陽殿。

正事落幕了,昭陽殿卻再也無法恢復最開始的笙歌曼舞觥籌交錯,人人面色唏噓再無變分輕鬆愉悅。

皇后又淡淡開口了,"方才曦華公主說,要走?""是。

"鳳淺兮淡淡道:"曦華此次來北周本就是為東丘舊案而來,如今大哥冤屈得以昭雪,自該帶奸邪小人回國上稟父皇,昭告天下,還我大哥清白。

"皇后點頭,又問:"公主打算何時啟程?"鳳淺兮沉吟一會兒,道:"明日就走。

""這麼快?"皇后詫異,不動聲色的看了楚曄一眼,卻見他自那番話後又恢復了波瀾不驚的樣子,即便聽聞鳳淺兮要走也是泰山崩頂毫不變色,似乎早已有所預料。

她眸光沉凝,不再說話。

宴會還在進行著,眾人卻各自心思百變,尤其是楚皇。

他眼神黑沉,閃動著算計的光芒。

宮宴結束後,已是子時。

"兮兒。

"到宮門的時候,容臻拉過鳳淺兮的手,叫住了她。

鳳淺兮回頭看著他,眼神疑問。

"什麼事?"容臻看著她的眼睛,欲言又止。

後面慕容歸走上來,吊兒郎當道:"哎,我說臻太子,剛才在昭陽殿你不是還豪氣萬丈義薄雲天的麼?這才過了多久,怎麼就變得這麼婆婆媽媽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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