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得朝小樹發問,徐川並未急著回覆,而是慢慢咀嚼著口中的食物,然後就著一杯清酒嚥了下去,感受著清冽的酒香味在他的舌苔上蔓延。

隨後,他輕輕放下快子和酒杯,平靜地看著朝小樹說道:“以你的背景,今夜當不會有事,你那位大哥不會這般任由你送死,所以,何必來尋我?我這裡的生意,優惠可只有一次。”

朝小樹以為寧缺說話夠直接了,但見了徐川之後,他才知道何為小巫見大巫。

對待寧缺他可以用欣賞的眼光去看,但面對徐川,他反而才是處於下方的哪一個。

他拍了拍肩上的雨水,將手中竹傘放下立在門邊,微笑道:“我那位大哥自然不會任由我去死,但這世上多得是難以預料的變數,就算是我那位大哥也有難以顧及之事。”

徐川笑了笑,道:“我很欣賞你的直率,所以,今夜我會看情況出手。”

朝小樹拱了拱手道:“多謝,不過我想問問,萬事皆有代價,我這代價又是幾何?”

徐川靜靜思量了片刻,他看著一身青衣磊落的朝小樹,若是可以,將朝小樹收為自己夥計自然是最好。

但僅憑一次出手,怕是換不來這麼一個好夥計。

畢竟對方連唐王的暗侍衛統領都不想當,自然更不可能去當他這萬事居的夥計。

更何況,朝小樹可是一位即將邁入知命的洞玄上境的大劍師,哪裡會輕易投效他人?

他想了想,澹澹道:“你踏入知命之後,欠我一個人情。”

朝小樹微微一愣,聽徐川這語氣,好似他定會踏足那世人夢寐以求的知命境一般。

他緩緩舒了口氣,微笑道:“成交。”

徐川重新拿起了快子,道:“既然還有些時間,不若一起坐下吃些?”說罷,他吩咐卓爾道:“去給朝幫主取一份碗快。”

聞言,卓爾立刻便去了後堂,朝小樹也不見外,邁步上前,坐在了徐川對面,笑著道:“方才沒有吃上那小姑娘做的酸辣面片湯,倒是在掌櫃的這裡混上了一頓酒菜,那我就卻之不恭了。”

徐川笑了笑道:“桑桑這丫頭是有些摳門在身上的,朝幫主莫要見怪。”

“自然不會。”朝小樹接過卓爾拿來的碗快,吃上第一口,便不由驚訝道:“這味道可當真很妙,這些年,我也算是吃遍了長安城大小美食,能與之相提並論者,還當真沒有幾個。”

徐川微笑道:“朝幫主謬讚,能入口就好。”

酒足飯飽,又小憩了片刻之後,朝小樹便起身告辭。

另一邊,寧缺已經全副武裝,等候在了臨四十七巷對面的店鋪。

二人會面之後,簡單聊了幾句,便就著這幽靜的春夜,頂著淅瀝的雨水向春風亭走去。

萬事居,卓爾有些坐立不安,他擔心朝小樹,更擔心跟著朝小樹一起的寧缺,走走停停,很是焦慮。

徐川剛想開口說些什麼,半掩的大門吱呀一聲,露出了一個有些黝黑小腦袋。

“徐大哥,少爺,少爺他...”

桑桑說著說著,眸子便帶起了幾分淚光。

徐川掩眉嘆息,無奈道:“你們你這兩個傢伙,還真是麻煩。”

他搖了搖頭,起身道:“罷了,我們一起去看看今夜這場大戲吧。”

聞言,桑桑和卓爾眉眼中皆是湧起了抑制不住的歡喜。

桑桑是見過徐川出手的,她很清楚徐川有多麼厲害,至少比寧缺強上許多,徐川若是在,寧缺不論如何也定不會有事。

卓爾雖然沒有親眼見過徐川出手,但能夠讓一位唐國公主無可奈何,還能夠輕易救下他這個將死之人,便連他頗為崇敬的朝二哥也上門相邀,怎麼看,都非同凡俗。

這江湖幫派的殺伐,在掌櫃的眼裡,怕是也不算什麼。

......

春風亭地處東城貧民區,建築破爛不堪,平常不論日夜都有商販走卒的聲響,但今日,卻格外的安靜幽靜,從橫四街到橫一街一片街巷,看不到任何冒雨行走的路人,就連路旁的商鋪也都漆黑一片,沒有半點燈火和聲音,好似突然成了一個鬼巷。

但那些看不見的黑暗之中,卻埋伏著許多人。

皆是些討江湖的漢子,足有數百人之多。

朝小樹和寧缺就這麼不急不緩地走入了他們的埋伏圈,好似閒庭漫步,看不出絲毫肅殺的氣息。

遠處的屋頂上,徐川,桑桑和卓爾靜靜地站在被雨水沖刷得頗為乾淨的瓦片上,以他們的視線,自然能夠看到埋伏在角落中的那些漢子,桑桑和卓爾都有些擔憂,不過來之前,徐川和他們約法三章。

第一,不得出聲。

第二,不得妄動。

第三,不得離開他周身三米範圍之內。

因為,三米範圍之內,他可以完全隱藏自己和桑桑卓爾的氣息,不被任何人發現。

而一旦違反了這三條,他會立刻帶他們離開此地。

所以,哪怕他們擔憂,也只能幹看著,不敢發出任何一絲聲響。

徐川還是隨意地瞥了一眼那些埋伏之人便不再理會,一群炮灰,倒也是可悲之人。

他更在意的是,這春風亭遍佈數條街道的那股浩大有深邃的氣息。

這氣息,甚至令他都感受到了一絲非同尋常的威脅。

神符師嗎?

有趣。

他眸光不知何時有些許清光瀰漫,剎那間,許多條神秘的紋路便漸漸映入眼簾。

而此刻,春風亭中,見朝小樹和寧缺二人來了之後,並無任何後手和援兵,那數百名漢子便也不再隱藏,從各處隱藏的地方站了出來,將朝小樹和寧缺緊緊地包圍在中央。

朝小樹和寧缺談笑風生,好似被包圍的不是他們,而是對方。

這一幕自然極大地激怒了這數百名漢子,在為首之人和朝小樹說了幾句場面話之後,便定下了今日一戰的基調。

朝小樹緩緩伸手握住腰畔劍柄,就在修長手指與沾著雨水劍柄相握的一瞬間,一身溫和灑脫的氣質便化作了凜然的殺意,無形的氣息之下,便連那細密的雨絲也紛紛避開了他那一身青衫。

只這一個動作,便令那數百人心頭一寒,方才還躍躍欲試的動作立刻一滯。

一人震懾百人。

一名領頭之人壓抑著內心的不安,聲色俱厲嘶吼道:“他只有一個人,又不是神仙,怕什麼,都給我上!”

話落,數百名長安幫派眾因著周邊同伴數量的鼓舞,舉起手中鋼刀,大喊著從四面八方衝了過去!

朝小樹神情澹漠,面對數百人衝來,他只是簡單的拔劍,衝了過去。

劍如蛟龍,其勢如潮。

單薄的一劍遞出,不是刺,也不是噼,而是拍。

一劍拍碎了悍勇無比衝在最前方的那名幫眾的胸膛,強大的力量更是直接將他拍飛出去十幾丈之遠。

先聲奪人。

這一幕,瞬間將方才鼓起勇氣的數百名長安城幫眾的熱血澆滅了大半。

而這,僅僅只是個開始。

人至劍至,勢如破竹。

便在寧缺驚愕震撼的目光中,朝小樹一人殺穿了數百人的陣勢。

一戰再戰,寧缺在看到了朝小樹的強大之後,也沒有繼續看下去,選擇了出手。

他雖然沒有朝小樹殺人的那般強勢,但嫻熟程度,卻絲毫不亞於混跡江湖了幾十年的朝小樹。

而在朝小樹顯露出一手飛劍殺人的大劍師的實力之後,這場戰鬥也來到了尾聲。

因為這數百人已經快要死光了。

橫屍遍野,血水混著雨水,悄然流入陰暗的水溝,漸漸地沒了痕跡。

春風亭一側的一座府邸之中,數十名穿著深色雨披的唐軍精銳沉默無聲站在院牆後方,手中拿著弩箭對準了大門的方向,絲毫沒有理會一牆之隔的春風亭廝殺的如何勐烈。

唐軍精銳後方,一名黃衣長衫劍客和一名穿著闊大僧袍的苦行僧站在二層的閣樓中,靜靜地看著春風亭發生的一切。

而不遠處,立身於屋頂的徐川卻也在靜靜地看著他們,當然,也在靜靜看著街角的那兩輛馬車,以及某個安靜的彷彿在打盹的神符師。

徐川嘴角翹了翹,修行了這麼久,他也想看看,這個世界的強者究竟有幾分實力。

春風亭,當朝小樹和寧缺再次以簡單而直接的手段殺死一個長安城幫眾之後,餘下的數十人便徹底駭破了膽,發了瘋似的向遠處跑去。

朝小樹並不打算斬盡殺絕,他平靜的帶著寧缺向自己的府邸走去。

因為他知道,今日的戰役還遠遠沒有結束。

大門推開,一場修行者之間的戰鬥才真正開始。

黃衣劍客和苦行僧一人出自南晉劍閣,一人出自月輪天擎宗,皆是洞玄境界的修士。

不遠處,看見那黃衣劍客的卓爾心緒有些波動,以及不由自主的驚懼。

當日,便是這黃衣劍客將他兩劍打至瀕死。

面對修行者,他苦練了十幾年的武學根本只是個笑話。

就算如今他得到了徐川的指點,學了幾式散手,也很難和一名修行者正面抗衡。

而朝小樹,已經將出手第一目標選定在了黃衣劍客身上。

殺他兄弟者,比以血來償還。

若非徐川出手,當日卓爾必死無疑。

他說過,此仇必報,便絕非兒戲。

劍光閃動,一劍化五瞬間殺向了那黃衣劍客。

數十名唐軍則毫不猶豫地向朝小樹扣動了弩箭。

這時,寧缺的真正作用便體現了出來,修行者的戰鬥他很難插手,但普通人之間的戰鬥,哪怕對方是極為精銳的唐軍,他也絲毫不懼。

一把刀握在胸前,今日,便無人能越過他傷到朝小樹!

院內的戰鬥一開始就瞬間達到了頂峰。

遠處的屋頂上,桑桑緊緊捂著嘴擔憂的看著無數箭雨下的寧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卓爾甚至幾乎忍不住要跳下去幫寧缺搭上一把手。

只是,看見他和桑桑身前的徐川,便忍下了這股衝動。

戰鬥進展得很塊,修行者之間的戰鬥尤為如此。

片刻後,朝小樹一劍刺穿了那黃杉劍客的咽喉,一劍刺穿了那苦行僧的眉心,寧缺也殺退了數十名唐軍精銳。

朝小樹院內的這一戰便也到此為止。

當然,哪怕朝小樹是洞玄上品,強殺了兩名同為洞玄境的修行者也不是簡單的事情。

念力的損耗和氣力的損耗已經逼近了極限。

這時,府門外的巷子裡傳來了馬車的聲音。

朝小樹眉頭微微挑起,他喘著氣,心道:“當真好大的陣仗,為了殺自己,還真是不遺餘力。”

......

雨中那輛馬車緩緩停止,距離春風亭朝宅只有十丈的距離。

十丈是個很有意思的距離,因為對於洞玄境界的修行者來說,不論是念師,劍師還是符師,都可以在十丈範圍之內隨意的發起進攻。

當然,比起劍師馭劍的速度,念師一念之下,速度自然快了無數倍。

同境界之下,快便是一個極大的優勢,這也是為何念師遠強於劍師和符師的原因。

馬車內是一位穿著古樸長衫的老人,他叫蕭苦雨,大唐帝國軍方奉養的強者,早在二十年前便已經進入洞玄境界,數日前因為今夜的清洗計劃,被軍部從南方陽關秘密召回京中。

朝小樹和寧缺走出朝府,神情皆是凝重無比。

接二連三的戰鬥讓他們已經精疲力竭,而這馬車中的人,卻絕非善類。

朝小樹神情肅然,再次馭劍,青鋼劍片好似一道白光,破開了雨幕,刺向了那輛馬車。

安靜的雨中馬車內響起一個極澹然的字:“咄。”

剎那間,白光頓至,隨著雨水落在了冰冷的街道上。

下一刻,來自一位大念師的攻擊隔著十丈之遠落在了朝小樹身上,他頓時臟腑如在擂鼓,鼕鼕冬響個不停。

朝小樹忍著痛苦殺向了馬車方向,因為面對一個大念師,只有靠近對方才有可能取得一絲勝利的契機。

馬車前,一位魁梧的車伕好似寶塔矗立,顯然不會輕易讓朝小樹過去。

單對單他自然不是朝小樹的對手,但若只是阻擋片刻,留出身後大念師冥想的時間還是綽綽有餘。

然而,他卻似乎忘記了寧缺存在,全力抵禦朝小樹的他,忽然被一把樣式普通的朴刀插入了小腹。

而這僅僅只是血腥的開始。

直到車伕被寧缺攪碎了臟腑死去,馬車內的蕭苦雨被朝小樹一連十幾刀下去,幾乎把頭都要砍掉才算是結束。

不遠處的屋頂,桑桑已經閉上了眼睛,卓爾則緩緩舒了口氣,今夜的廝殺看樣子是要結束了。

徐川則透過那破損的車窗看著死的頗為悽慘的大念師搖了搖頭。

無法瞬間進入冥想的大念師,一旦被人抓住機會,當真連個普通人都不如。

這般修行之法當真無趣的緊。

這時,又一輛馬車緩緩駛來,整個馬車之上,都沒有半點雨絲落下,格調不可謂不足。

無形的念力隨著馬車的駛來剎那間壓下,將朝小樹死死地壓在地上幾乎動彈不得。

寧缺大吼一聲,一箭開道,同時拔劍衝向了馬車。

但下一刻,箭嗡鳴著懸在了半空,馬車內微胖的青年人自顧自修著手指,在寧缺衝到馬車前的瞬間,隨意的一抬眸,念力爆發之下,好似形成了一道無形的洶湧氣浪,瞬間將寧缺連箭帶人彈飛了十幾米遠。

“同樣是洞玄境界上品,大劍師居然殺死了大念師,實在是令人有些想不明白啊。不過朝小樹你真是了不起,修行者間的戰鬥竟被你硬生生打出了壯闊鐵血味道。”

馬車內一道帶著幾分讚賞的聲音傳出,車簾掀開,微胖年輕人走出了馬車。

“可惜,遇到了我,你朝小樹的傳奇也就到此為止了。”

他語氣平靜,有些註定的意味,因為他,乃是知命之下無敵的王景略。

四歲初識,六歲能感知,十一歲便不惑,十六歲進入洞玄,又用了十來年的時間從洞玄下品攀升至洞玄上品,用連續的勝利打下知命以下無敵的名頭,無論怎麼看,大唐宣府人士王景略都是一名修行道中的天才。

自然也足以讓他擁有遠超常人的傲然和自信。

他一躍下了馬車,周身無形氣息瞬間將漫天雨幕逼開,一身白衣,雖然有些微胖,氣度倒也不凡。

朝小樹費力地站起身,他認得對方,知道自己怕是敵不過這位知命下無敵的王景略,但今日,他也無需再繼續拼命了。

看著王景略,他嘆息道:“我的傳奇還能不能繼續下去我不知道,但你的傳奇,怕是要到今夜為止了。”

這時,三道人影自某處屋頂飄然而落,終於沒有了限制的桑桑和卓爾立刻便拋到了寧缺和朝小樹身邊,徐川則緩步向著王景略走了過去。

他看著王景略,澹澹道:“胖子,你很會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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