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輕舞心中一動,忙道,“太上皇,更深夜重的,你又身子不適,還是早些回去歇著吧.”
夜昱凌回頭,蒼白的容顏上,出現了幾抹詭異的紅暈。
凝著花輕舞良久,他才輕啟朱唇,動人一笑,“舞兒,你在關心我?”
花輕舞迎上他的目光,苦澀一笑,“舞兒關心太上皇的身體,原本也是情理之中!”
“嗯?情理之中?”
夜昱凌陡然眯了雙眼,眼底複雜的神色一閃而過。
良久,他嘆息一聲,“舞兒,以後有什麼打算?”
“離開這裡,和小九去過閒雲野鶴的日子,此生不能為夫妻,但好在依然可以長相廝守!”
花輕舞淡然啟唇,眉梢眼底,倒也不見有多哀傷。
聞言,夜昱凌眼神沉寂,慢慢流露出一絲不捨。
不由自主伸出手,想要輕撫花輕舞散落在臉頰邊的碎髮,被花輕舞不著痕跡地避開之後,頹然一聲嘆息,“也好!遠離塵世,過你們想要的生活吧!”
他轉身,背對著花輕舞而立,一頭墨髮隨風飄舞,在此涼如水、暗如墨的夜色中,格外的寂寥無助。
花輕舞有一瞬間的怔忪,笑道,“小九已經上書給皇上,取消兩日後的大婚,但其中緣由,我們並不想讓他知道!”
“你不願意認他,原本也是情理之中的事!這件事情,能夠瞞多久,便瞞多久吧!”
夜昱凌緩緩回頭,忽而將懷裡的梨花簪逃出來,遞給了她,“這原本是特意為你母妃打造的,如今還是交給你保管吧!”
“梨花簪?”
花輕舞心中一悸,接過了它。
這個能證實她身份的東西,如同巨石一般,沉甸甸地壓在她掌心裡,同時也壓著她的心,呼吸不暢。
她顫抖著嘴唇,幽幽地道,“我寧願世間從不曾有過這個東西!”
“如果有可能,我也希望某些事情從未發生過!可是,事情發生了便是發生了,此生再無可能挽回,舞兒,你記住一句話,你現在不僅沒有失去小九,你還多了別的親人,他們,都是愛你的!”
夜昱凌說完這些話,水光瀲灩的眼眸裡,忽然出現一抹異彩,他深深地凝視了花輕舞半晌,忽而腳步一提,轉身就往院門外走去。
那些他一直想要說出來的話,卻最終還是沒能說出口。
花輕舞拿著那枚梨花簪,想著夜昱凌所說的那些話,她佇立在原地沉默了良久,才慢慢往回轉。
孤衿涼寒,她是半點睡意也無。
懷中的梨花簪,如同一簇火,燒灼著她的心,讓她無法安睡。
她索性把那簪子拋進了七星靈戒裡,然後一把抱起已經熟睡的靈靈,再一次出了房門,往後院的溫泉池飛掠而去。
“姐姐,你幹什麼啊?人家很困呢!”
靈靈不滿地揮了揮爪子,懶懶的又要閉上眼。
花輕舞扯著它的小爪子道,“忽然想泡澡了,你陪我!”
靈靈抖了抖,撇著小嘴道,“溫泉裡面兇險無比,姐姐,我們還是別去了吧!”
其實花輕舞哪裡是想洗澡,只是覺得心中空虛,想來這裡坐一坐,聽了它的話後,便不再堅持,“好吧,我們就坐在岸邊,玩一玩水便可!”
她脫下鞋子,將一雙纖纖玉足放進水裡,冰寒入骨的觸感,這才稍微平息了一下她心底的躁動難安。
不由自主地嘆息了一聲,道,“這個水池的秘密,看來此生再無可能將它參透了,靈靈,我們明日便要離開了,你不好好感受一下嗎?”
靈靈趴在她的肩上,懶懶地道,“我現在只想睡覺!”
“懶貨!”
“不對,靈靈是吃貨,只要姐姐有雞腿,靈靈保證會精神百倍!”
“雞腿沒有,毒藥倒是有不少!”
花輕舞詭異一笑,便作勢去七星靈戒裡抓了一把。
誰知沒抓到其它的東西,倒是把那面花鼓給抓了出來。
花輕舞微微一怔,笑道,“莫非,靈靈想要玩花鼓?”
“我才不要呢!啊——”靈靈忽然一聲驚叫,指著眼前的溫泉池喊,“姐姐你看,水裡出現了漩渦,好大的漩渦!”
聞言,花輕舞急忙凝神望去,果然瞧見溫泉池的中央,出現了一個磨盤大的漩渦,那漩渦洶湧著,正逐漸向四邊擴大,並掀起了無數的水浪,向岸邊席捲而來。
速度之快,令人咋舌!花輕舞還未來得及避開,那道漩渦便忽然發出了巨大的吸力,向著她和靈靈席捲而來。
“靈靈,快跑!”
花輕舞心底一凜,忙和靈靈往一邊閃去。
手中的花鼓,也在頃刻之間被一股水浪打下,拋到了岸邊一顆花樹下。
而身後的那股吸力,仿若是長了眼睛,不管花輕舞避向何處,它總是能如影相隨,只轉眼間的功夫,就席捲上來,把花輕舞給捲到了水中。
靈靈大喊了一聲,急忙飛掠過去救她,墨玉也在此刻從戒指裡飛出來,掠向了花輕舞。
可此刻水底忽然發出了幾聲轟隆隆的巨響聲,那原本吸附著花輕舞不斷往下沉的漩渦,竟然被炸裂開來,現出了池底一個幽暗的深淵,吸附著花輕舞三人,向那深淵處快速滑去。
只覺一陣天旋地轉,三人所有的力量在此刻都顯得那麼蒼白無力,唯有眼睜睜地任由自己不斷往下滑,直至失去了知覺……巨大的聲線,驚動了王府裡所有的人。
數道影子出動,迅速往裡面靠近。
夜九歌一個閃身便飛掠到了溫泉池邊,此刻,也正是泉水翻滾,漩渦逐漸回原,再恢復平靜之時。
所有的人都站在溫泉旁邊,凝著那詭異無比的水面,心驚不已。
夜九歌俊眉冷蹙,忽然道,“舞兒呢?怎麼不見?”
以她的性子,斷然沒有錯過此等熱鬧的道理!眉豆忙道,“我去瞧瞧!”
可一番找下來,到處都未尋見她的蹤跡,倒是在溫泉池旁的院子裡,拾到了她散落的一雙鞋子和那面花鼓。
看到這些,夜九歌的心猛然下沉。
腳下一縱,便要往水底下跳。
長青等人急忙飛身攔了他下來,跪著求道,“爺稍安勿躁!水底下乾坤無限,還不知道有多少兇險呢,再說了,郡主並一定就在水下,說不定她去了別處也是有可能的!”
夜九歌眼神漠然地瞅著水面,冷笑一聲,“她的鞋子和花鼓都在此地,還能去向何處?你們都退開,誰再攔我,我殺了誰!”
他此刻焦心如焚,是真的動了殺機。
誰敢攔他去救花輕舞,便只有死路一條。
可長青等人並無懼怕,依然長跪在地,寧死不讓開。
夜九歌震怒,揚掌就向前揮去,也不管究竟打著了誰,只管劈開了一條道路,便往水底下躍了去。
奇怪的是,往日裡可容納萬物的溫泉水,竟然在忽然間像是有了生命力。
一股強大的反彈力,讓夜九歌躍下的身子在半空中受阻,再落回了原處。
他咬咬牙,繼續往下跳。
幾次三番下來,每一次都落空。
而且,他所使出的力氣有多大,反彈的力量便有多大。
那泉水猶如一扇緊閉的門,已經阻斷了所有物體往下沉沒的通路,哪怕是一粒石子,也不曾成功沒入水底。
見到此等詭異的場面,夜九歌不得不放棄了跳下去的想法。
遂沉斂著眉眼,冷聲下令,“將池子封閉起來,本王從今日開始,便在此地駐紮!”
長青等人無奈,只得命人在此地修建了一座簡易木房,讓他住在了這裡。
很快,京城就流傳開了一個傳言。
說花輕舞自知自己與九王爺命格不合,難圓情緣,在一個深夜跳水自盡了,九王爺思念心切,整日憂傷,便在水邊住下,期待著其魂魄能入夢來。
傳來傳去,大家都為兩人這段不能修成正果的深情所感,更是把夜九歌的痴情給傳得天上地下絕無僅有。
傳言傳入夜九歌的耳朵裡,他苦笑了一聲,對著水面道,“舞兒,我再等你一月,如果一個月內你還不歸來,我便是踏遍整個靈曌大陸,也要尋找到你!”
花輕舞留下的那個花鼓,被他整日揣在懷裡,似乎只有這樣,才能感受到她的氣息,也才有力量繼續等下去。
一個深夜,夜昱凌踩著夜色來了。
凝著水面,他輕咳了幾聲,嘆息道,“此時此刻,我才知道我的力量是多麼的渺小,不僅無法與她相認,連護她周全,也做不到!”
夜九歌神色寡淡,冷道,“舞兒一定沒事,我有感覺,她依然活得好好的!”
“我也有此感覺!她那麼特別的一個女子,一定不會就這樣離開我們的!”
夜昱凌黯然低頭,心底的酸澀,無邊無際擴大。
溫泉水底的乾坤,誰也參不透,所以花輕舞的生死,其實一直是個謎。
兩個同樣愛著她的絕世男子,根本就不願意去深想,只是一門心思地自欺欺人,希望她能好好的。
從這天晚上開始,溫泉池旁,又多了一間木屋。
夜昱凌與夜九歌毗鄰而居,都在為同一個女子牽掛,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