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終於傳來了夜昱凌的訊息,說他已經在昨夜回到了眉染宮。
夜九歌正欲帶花輕舞進宮,他的旨意便到了,只宣夜九歌一人進宮。
待到了眉染宮,只覺整個宮殿穆色沉沉,說不出的一股冷清。
夜昱凌一貫喜好的繁花似錦,似乎已經悄然遠去。
夜九歌心中有事,便沒有深想,直到進了寢宮,鼻息間聞見一股淡淡的藥香味,他才眉心一蹙,不由自主地加快了步伐。
彼時,桂公公迎上,低聲道,“主子剛吃了藥,此刻已經睡下,請王爺稍等!”
“太上皇生病了?”
夜九歌心中一頓,忙問道。
在他的印象中,太上皇一向無病無災,就算是偶有不適,也能透過他強勁的內力化解。
吃藥的事,倒是從未有過!桂公公神色黯然,道,“主子是心力交瘁,所以才一病不起,希望王爺一會兒見了他,能好好開解他!”
聞言,夜九歌越發驚疑,沉斂著眉眼,啞著嗓音問道,“太上皇究竟為何故心力交瘁?”
桂公公靜默良久,道,“前些日子,太上皇聽聞西雪山有冰山雪蓮盛開,便生出了想去一瞧的心思,到了西雪山後,那一大片雪蓮花,在雪地裡競相開放,確實美得令人乍舌,主子正欣賞之際,前方忽然出現了一個曼妙的身影,瞧其眉眼和身形,竟是和已故的玉妃娘娘一般無二,主子當時就驚呆了,提步便奔了過去,可那個女子一晃眼,竟然忽然消失在眼前。
主子四處尋找,也未尋得她的蹤跡,最後,主子心神恍惚間,一不小心墜落山崖,掉入了一個寒潭裡,待老奴把他救起來時,主子面色蒼白,寒毒攻心,便成了如今這幅模樣……”夜九歌聽他說完,面色也是一變,顫聲問道,“你可曾瞧清楚了,那人真是母妃?”
“九王爺,主子一時迷了心竅,你怎麼也糊塗了啊?玉妃娘娘故去多年,她怎麼會出現在那裡呢?充其量也不過是一個和娘娘容貌相似的女子!主子如今參不透,已入魔障,九王爺,你可萬萬不能再入魔啊!”
夜九歌沉吟不語,良久才道,“我進去瞧瞧他!”
病榻之上,夜昱凌容顏慘淡,還在昏睡中。
枯瘦的一雙手,即使有錦緞的映襯,也依然是難掩的蒼白和無力。
往日那個風華萬丈,讓無數人仰息的男子,已經全然不在。
夜九歌唯一能夠感受到的,便是他全身上下所散發出來的寥落和失望。
夜九歌鼻息一酸,忍不住長嘆了一聲。
而夜昱凌也因為他這一聲長嘆,忽然驚醒。
“小九!”
他微微睜開眼眸,輕抬起了手臂。
夜九歌緊走幾步,到了他榻前,清俊的一雙俊眉,擰緊又鬆開,“太上皇,請保重身體!”
“你過來坐下,我有話和你說!”
夜昱凌雖病,但不至於體弱無力,他坐了起來,命夜九歌就在他身畔坐下。
然後眉心微蹙,問道,“究竟發生了何事?值得你裝病四處尋找我.”
夜九歌垂下眼眸,道,“與太上皇一樣,為情所困,想要請太上皇為我們解惑!”
“嗯?什麼意思?”
夜九歌便將近日發生的事情都盡數講了,雙眸如電,靜靜地凝視著他,“太上皇,可否借梨花簪一觀?”
夜昱凌的反應,比夜九歌初聞此事時還要震撼。
眼底墨色濃重,凝視夜九歌良久,才顫抖著嘴唇道出一句,“你母妃還育有一女,我怎麼不知道?”
“所以小九才需要太上皇幫著查證此事!”
“好!哈哈哈……”夜昱凌驀地長笑幾聲,一身的蕭瑟之意,竟然在忽然間褪去了不少。
俊逸瀟灑的身形,在忽然間飄然落地,他走到了玉妃的畫像之前,深深凝視著她,嘴角邊,溢位了一抹驚心動魄的笑容。
“玉兒,我明白你的心了!今時今日,我終於明白了!”
莫名其妙的一句話,讓夜九歌完全摸不著頭腦,但他不敢再問,唯有立於母妃的畫像前,與他一同緬懷。
良久,夜昱凌才眸色一閃,回過了頭,“小九,你可知道梨花簪對你母妃來說,有何重大意義?”
“小九隻知道梨花簪乃太上皇親手所制!”
“嗯!此簪玉白晶瑩,乃採自極寒之地的冰玉所制,在我們琉璃國也只有我這裡有這麼一塊,用它製作而成的簪子,配你母妃是最合適不過,你母妃很喜歡它,整日裡戴著,直到離開那日,也依然是不離身……”說到這裡,夜昱凌的眼底忽然浮現出幾抹淚花。
手指,不自覺地伸向懷中,掏出了一柄玉白的梨花簪。
色澤光潤,造型別致,一看就是花了很多心血所制。
也難怪貞娘說此簪別無分號,唯有太上皇能夠製出!夜九歌凝著它,心底僅存的一絲希望,在忽然間落空。
眼神空洞洞的,竟然沒有了可以依附的地方!夜昱凌絲毫沒有注意到他的失態,所有的心思,只在梨花簪上,很久笑了一聲,“在送別她的那一日,我終於還是不捨得,把這枚簪子給留了下來,這也是她留給我的唯一念想吧!”
良久沒有聽到夜九歌有反應,他微微側身,苦笑道,“小九,你很害怕,是不是?”
“是……”夜九歌直言不諱地承認了自己的害怕,寒聲道,“舞兒腰上的印跡,與這枚簪子的圖案一模一樣,甚至,比這個還要漂亮!”
“是的,這就是冰玉的奇妙之處!用它烙下的痕跡,不會因為時日的久遠而有所消散,反而會隨著歲月的流逝,越來越清晰.”
“那舞兒豈不真的是母妃……”剩下的話,夜九歌說不下去了。
頹然坐在地上,低垂著頭,良久無話。
夜昱凌也陪同他坐下,手一揚,將一壺酒拿了過來,遞給夜九歌,“喝點吧,喝醉了我再告訴你另外一件事!”
聞言,夜九歌眉尖一挑,拿過酒壺就對準自己的嘴大灌起來,醇酒入喉,滴滴如火,瞬間燒灼了他的所有感官,讓他理智喪失,僅存的一絲念頭便是怎麼灌醉了自己。
夜昱凌的手中,不知何時又拿了一壺酒,也與夜九歌一樣,仰著頭,沒命地大口吞嚥。
直到兩壺酒喝磬,兩人都有了薄薄的醉意,夜昱凌才星眸半眯,邪魅地眨了眨眼,“小九,好酒量!”
“太上皇也好酒量!”
夜九歌拍了他的肩一巴掌,忽而伸手出去,又要去拿酒。
一盞茶的工夫後,兩人把屋內的美酒喝了個精光,卻不知酒入愁腸愁更愁,夜九歌滿心的愁緒不僅沒有得到任何的宣洩,反而更加的鬱悶難解。
他猛地把酒壺給拋了出去,染著幾分醉意的嗓音,沉重響起,“太上皇,你要告訴我什麼?是想說我還是可以娶她,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