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清靜的小路旁,掛著幾架盛開的薔薇,柔條披掛的枝葉上,綴滿了朵朵圓潤的花,芬芳呈著媚氣。

三五朵薔薇簇在一起,沉甸甸地壓著,卻熱鬧在枝頭,眼觀眼看,有了一種古樸古麗的美。

幾步遠處,一女子信步悠然地走在小路上,眉眼雖含著笑意,卻蒙上一層淡淡的憂傷,教人看出一份苦澀。

底下的小路,是上好的青石磚,可她卻走得腳底生涼,心上甚是冰涼。

清風徐徐地飄來,劃過清涼的空氣,留了一道若有若無的傷痕,帶著淡淡的花香拂亂了那女子的鬢髮,拂亂了她眉梢的哀愁。

她一襲月白淡錦長衫,外邊淺淺地擱了一件軟輕捎,宛若瀑布一樣的長髮從中挑了一半淺淺綰起,斜插上一枝琉璃珠花釵,下邊的髮絲鬆鬆地編成一個流花,留了些許垂在肩下。

柳眉淡淡地掃過黛筆,精緻的面容上不施粉黛,卻仍然掩不住絕色的容顏,比起那豔麗綻放的薔薇,都要美上許多。

她旁的女子著一身黃色的宮裝長裙,隨在她左右,慢步走著。

手指替她撩下那盛開的一簇枝椏,她卻阻了,隨意地抬起手來,觸了觸那朵含苞待放的花兒,花蕊冰涼涼的,竟也是涼進了她心裡。

女子頓了頓,然後淺淺笑了笑,輕輕鬆了那枝,默然地收回了目光。

也許所有的人,在她心上黯然的那一刻,手上的動作會不自覺地,愈發的溫柔,愈發的多愁。

黃裙宮裝女子若有所思地嘆了嘆氣,不為她自己,只為她身旁,這樣一個絕美的女子。

她嘆著,忽然瞥見前方擱著的石桌,揚起眉目來,輕輕說道,“姑娘,去那青石桌旁歇息下吧.”

女子暗暗應了聲,然後慢慢朝那走了過去,優雅地坐下,垂眸看了看一地的落花。

這花開得再豔、再美,也終究躲不過宿命,終究是要落的。

淺兒看著她那般似笑非笑的樣子,著實讓她心疼。

她拾起桌上的花青瓷茶壺,淺淺地斟了一盅,遞給她,道,“姑娘,你看這遍地的花,多美啊.”

邢九堇信手接過那茶盞,青花瓷的,淡淡的藍色如那淡淡的藍天,清澈,明朗,她端詳了許久,才抬起眼看她,略扯出一副笑容,幽幽地道,“春去秋來,花開花敗,古往今來,逃不了的.”

語盡,青瓷杯沿被她抵在唇邊,輕輕抵著,她垂眉看著杯中平靜的茶水,無波無紋,不禁感慨,這般小的容量,也確實容不得它自由自在的流動。

她稍是晃了晃瓷杯,便又抬起眼來看著那滿堂的花色,又是笑了笑,那般的笑意,就連花兒都為之傾倒,遜色了幾分。

隨之,她靜靜地坐著,睜著眼看著,似是在賞花,又似是在發呆。

良久良久,這般安靜的氣氛被一陣不合時宜的腳步聲打破,老遠老遠地傳了過來,她未曾回頭便就聽見那細嫩好聽的嗓音,好聽得讓她嫌惡。

“邢姐姐,這般美的花兒,何不折一隻下來戴上?”

來人一身藍色的翠煙衫,長髮戴上一枝精緻的點金滾珠步搖,緩緩地朝她走來,流蘇縷縷,泠泠作響,她微微地笑著,手指伸長,在上邊折了一朵下來,放在鼻下淺淺嗅了嗅,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邢九堇聞言,抬了眸,淡淡地看她一眼,便立即移開了目光,望進她身後的折下的枝椏,枝上滲出的汁液,她出神地看著,卻不知到底在看什麼。

習松兒瞥著她那般漠然,不理會的樣子,頓時怒由心生,狠狠地看她,抬高了音調,呵斥道,“邢九堇,你可不要忘記你現在的身份!”

她靜靜地聽著,也懶得出聲與她說些什麼,嘴角只扯了扯,劃出了一抹嘲諷,繼而慢慢地盯著手中的瓷杯,喝下茶水。

清清淡淡的味道,正如她現在這般,暫時褪去了鋒芒,棄了鉛華。

她見她無視她的言語,還那般悠閒地品茶,愈發是怒了起來,快步走到她面前,一把奪過她手中的茶盞,冷冷斥道,“本宮是這越王府的王妃,你不過是個尋常人家,見了本宮,應當行禮!”

她輕抬美眸,伸手攔了一旁的淺兒,風輕雲淡地問道,“我若不行禮,你又當如何?”

“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她嗤笑著看她,身旁跟著的宮裝女子竟是伸出手來扯她的手臂,扯得狠,彷彿是要把她扯得跪下一般。

邢九堇冷冰冰地瞥了她一眼,唇角上勾,輕笑著,狠狠甩開那宮裝女子,抬手給了她一巴掌,言語中帶著冷冷的寒意,席捲而來,“你若是再敢碰我一下,我保證,你見不到明天的太陽.”

隨之她偏了偏頭看向那藍衫女子,平靜的眸子看她,卻分明讓她感到濃濃的危機感,“習松兒,我懶得與你糾纏,你最好識相,離我遠一點.”

一語既盡,她片刻不逗留地撤掉目光,看了看淺兒,淡淡使了個眼神,便徑直走上那冰涼涼的小路。

習松兒淺淺笑著,看著她那般囂張離去的背影,倒也不急,只在她身後揚了聲音,呼道,“邢姐姐,你可知曉,大婚那日,本宮附在哥哥耳邊說了什麼,便讓他毫不猶豫地棄了你,與本宮成親?”

道完,她淺然笑開,優雅地坐下,提起那花青瓷茶壺,幽幽地晃著。

她不去看她,卻也深知,她必定會停下,必定走不下去。

邢九堇曼步走著,可聽著了她的話之後,雙腿就那樣不自覺,不安分地停了下來,像是在地上生了根一樣,半分移動不得。

她無力地自嘲,索性停在原地,卻死命地不肯回頭,只靜靜地站著,眉心卻皺得像刀割過一般的猙獰。

她始終記得那日,楚涼塵抓著她丟給他的紅嫁衣,叫住她,想要開口,可習松兒卻及時的喊住他,附在他耳旁說了些什麼,他聽完臉色就變了,那句未出口的話,他來不及對她說,就已成了別人的新郎。

她一直到底是什麼話,讓他突然那般決絕地放棄了她,決然地背棄了他對她的誓言。

可是她也不要去問他,沒有勇氣去問他,怕是一問了,聽到了不稱她心的回答,便就心如死灰了。

習松兒輕抿了一口茶水,然後抬了抬手,一旁的嵐兒便伸出手去讓她搭著,她慢慢地走到她跟前,姿容嬌貴的樣子,淡淡道,“本宮告訴你好了,那日,本宮與哥哥說,若他娶我,北格便可助他一臂之力,登上皇位.”

她輕輕地說著,聲音明明那麼輕,卻教她深感那麼重,重重地壓在她心口,讓她喘不過氣來。

隨即那習松兒越發是笑得得意了些,蔥指竟還是抬起她的下顎,仔仔細細地端詳她,道,“你看,任哥哥如何喜歡你,如何對你好,可一旦搭上了這皇位,便什麼都比不上了,什麼都可以拋棄了.”

江山如畫,如畫江山,怎是她一介小小女子可以比得上的?若他登了皇位,整個天下都會是他的,又何愁得不到美人陪伴左右?何苦為了她,丟了這天下?丟了這大好河山?可不都說這世上的痴情男子,個個,愛江山更愛美人。

可是邢九堇忘了,花花從未說過他是痴情男子,也從未說過,他不愛江山。

她確實沒有那個福氣,得到一人,愛她,勝過江山,勝過天下。

她呆呆地,全然不顧下額還擱在她手上,木然地愣著,眼角早已泛了紅,潮溼了一片,生生地落下淚來,滴滴打在習松兒手背上,打得她生疼。

習松兒嘲諷似的縮回了手,嗤笑著她的矯情,又言,“還有,本宮奉勸你一句,倘若你不希望哥哥他受苦,最好不要和他太過親近,否則,到時候惹出了什麼事,可不要怪本宮沒有提醒你.”

邢九堇深閉了閉眼,任淚流下,卻是聽出了她這話的弦外之音,忙是偏過頭來,滿眼複雜地看著她,問她,“你對花花做了什麼?”

“本宮怎會對哥哥做些什麼?左右不過是讓他不要去碰其他的女人.”

她佯裝著,笑了笑,若有若無地再看了她一眼,然後抬起手來遮了遮陽,道,“嵐兒,殿下快回來了,我們去門口候著吧.”

言畢,她便是慢慢地,朝著外頭走去,邢九堇黑沉著臉,追上去,拉住她的袖袍,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問她,“習松兒,你到底對他做了什麼?!”

“本宮做了什麼,還不需要向你彙報吧?”

她開啟她的手,揮了揮長袖,定定地看著她,悠然地說道,“邢姐姐,你只要記著,不要和哥哥做出什麼過分的舉動,那哥哥便一切無事,一切安好!”

道完,她優雅地拂開袖袍,緩緩地走著,腳步生蓮。

她呆在原地,怔愣著看她的背影,看得她刺眼萬分,看得她冷意席捲。

天明明那麼暖,那麼暖,可她就是感覺到了冷,冷得全身發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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