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過了許久,木桌案上的紅燭燃盡了,又換上了,來來去去的,也不知是盡了多少隻,換了多少次。

一隻只的紅燭燃完,就像是一次次地刺進他的心,他不知這紅燭可會有疼痛,可他的心,是的的確確疼了,生疼生疼。

可他卻又宛若那燭光一樣,只想燃的光亮,只遠遠地燃著,看著,不想她的回報,怕不小心觸著了她的身,傷著了她。

夜已深然,長窗外灌進了些許的寒風進來,凜冽著,讓整個空氣都要凍結,男子扯了扯嘴角,伸長了手替她輕輕合上雲羅衫,然後轉身疾步走到那長窗下,冷風吹開他的衣袖,滲進他的手中,泛起了點點的寒意,讓心也寒了起來。

他就像這泛著冷的夜,已然是沉浸了萬劫不復。

男子略微看了一眼那蒙著黑暗的夜色,抬手關上了窗,隨即踏著輕步子緩緩坐回了榻邊,安靜地看向那女子。

女子輕微地動了動,然後慢慢地睜了開眼,模模糊糊中見著那紫衣男子一言不發地坐在她面前,看她,眉目依舊是微笑。

可她就那麼看了一眼,硬是從他的眼裡看出了憂傷,看出了擔憂之色。

賀之銘笑了笑,可她分明又看了出來,那般好看的笑容是硬生生地勉強,努力地裝笑,他看著她,嘴角划起好看的弧度,道,“堇兒,你醒了.”

邢九堇輕輕頷首,稍是晃了晃腦袋,竟是瞥見身上的紫色膝裙已然是換成了素色的長衣衫,肩上的傷口也是重新擦上了藥,就連手上的傷也塗上了些許。

何時開始,她變得如此不警惕,如此地安下心來,別的人給她換了衣裳擦了藥,她半分都不曾察覺。

她愣了一愣,抬眸看他,又眼呆呆地望著那白衫,心裡不是滋味。

她曾是最喜白,可自那日遇上賀之銘後,遂了他的喜好,與他一併穿紫,便再沒穿過白衫。

可自從穿越到了這南迴之後,她三番四次穿回了白衫,這是意味著什麼,意味著他在二十一世紀已是不在了麼?她不牽掛以往的事,可獨獨掛念他,那個素來喜紫的男子,素來對她好的男子。

她忽然又笑了起來,今日的她,笑得著實是多,臉上怕是要抽搐了。

“不要動,會觸到傷口.”

賀之銘制止了她的動作,即便是那稍微小小的移動,他也不曾放過。

他把她扶回榻上,輕輕地蓋回了一件衣衫,然後才又笑著問她道,“說吧,這麼急著找我來,出了什麼事?”

他記掛著她的傷,萬分的擔憂。

可她,若不想說,他便不去問,只靜靜地幫她處理傷口就好。

只要她能夠信任他,就好。

“之銘.”

她嬉笑著開口,這般的笑容,是真心的,不勉強的,是看到可以信任的人,舒心的微笑。

她喚著,略斜了斜腦袋,看著長窗緊閉,又道,“窗子開啟吧,我不冷.”

“嗯.”

賀之銘應聲,再次起身慢慢地開啟長窗,已是入了半夜,冷風寒嗖嗖的,他栓上鉤子,負手看著她,站好。

邢九堇從衣衫裡伸出手來,指了指那窗外的一點星光,問道,“之銘,見著那最東邊的一顆星星了嗎?”

賀之銘聞言,抬眼看去,淡淡地頷首。

“前幾日裡,我夜觀星相,便覺得那顆星略有些不同,卻並未在意.”

她靜靜地說道,手指指著它畫了一個圈,又言,“但是,你看,這顆星確實是閃耀異常,散著濃濃的光輝,可若是再仔細看著,它周圍散著的光芒,似是虛無,似是飄渺,便可看盡,這顆星怕是要隕落了,這般亮著的光芒,只不過是垂死掙扎.”

“確實,華而不實.”

賀之銘又點頭,細細說著。

“你再仔細想想,這最東邊,最亮的一顆.”

邢九堇撤開了目光看他,提醒著他,道了幾點關鍵詞。

“最東邊,最亮的一顆.”

賀之銘細聲嘀咕著,手指敲了敲桌案,片刻之後,他忽然想起了什麼似的,睜大了眼看她。

邢九堇會意地點點頭,衝他道,“的確,你想的不錯,這顆星代表的便是皇上.”

她說道,低首看著自己的手指,“近日來,我卜了幾卦,總是不好的卦象,有著瀕臨滅亡的象徵.”

“若真如你所說.”

賀之銘警惕地看了看房內,低著聲道,“皇上他,命不久矣了.”

“不錯.”

她輕輕地點頭,再次抬起頭來看著濃重的夜晚,攸然地道,“可是之銘,你見著沒,那顆星的不遠處還亮著一顆微弱光芒的星辰,以示,他若要活,必得靠那顆星。

而那顆星,便是花花,因為他身旁有你伴著.”

“那堇兒你,是要我去醫治皇上?”

賀之銘細看向夜空,若有所思地想了片刻,才問她道。

邢九堇看著他,定定地搖了搖頭,然後才道,“我不但不是要你去救他,反而,我要的是你不去救他,順其自然地,讓他駕崩.”

賀之銘一聽,低眉暗自思索片刻,久久才抬起頭來,深深地注視她,道,“可我是醫者,學醫之人,豈有見死不救的道理?”

“花花想要皇位,倘若皇上駕崩,那這皇位不就虛空了麼?”

她一點不避諱的說道,灑然笑開,靜靜地看他,靜靜地分析,可自己也被自己嚇了一跳。

她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成這般,拿人命去開玩笑,拿人命不當回事?什麼時候開始,她變得如此,不堪,卑鄙。

還好笑的那樣解釋道,說都是為了花花,為了讓花花登上皇位,這是什麼破理由,破藉口。

“到時候,廂王逼宮,而花花則可以出兵去反抗他,那麼,這皇位歸誰,看的便就是廂王和花花的實力了,勝者稱王,敗者為寇!”

“堇兒.”

賀之銘猶豫著,靜靜地思慮半晌,似是想到一個更好的辦法,他看她,細聲地說出來,然後問她,“可若是我救了皇上,而我又是涼塵身邊的人,待皇上痊癒後知曉,這樣對涼塵不是更好麼?”

邢九堇聽著搖搖頭,幽幽地道,“這是皇上的一個大劫,若是他安然度過,那麼,他以後的日子便會無災無患,會活上許多年.”

她謹慎地又言道,“我怕世事有變,畢竟,這萬人之上的皇位,覬覦的可不是隻有皇宮之人.”

“再說了,以往來,哪個新皇登基之時,朝代沒有傷亡?宮裡面不是血流成河的?倘若想要稱王,做這萬人之上的皇帝,就不能有悲天憫人的心思,爭奪之戰,有所傷亡是難免的,是避不了的.”

她今日如是說著,年少輕狂的緊,可是等到多年後的她,再回頭來看著一切,只覺是狂妄,自大,自以為是的想法。

稱王,是為了統治好天下,讓百姓安好無憂,安居樂業。

倘若他人在位,也能使天下百姓過得安生,過得常樂,那麼,這個王,不稱也罷。

倘若以稱霸天下為目的的稱王,只不過是貪圖榮華,貪圖權勢。

“堇兒,難道只有這般的辦法不可麼?”

賀之銘低眉思慮了好久好久,才抬起頭來,滿目複雜地問她。

他雖表面上時常雲淡風輕的樣子,可這不過是他不喜與人談論罷了。

任他心中有多般痛苦,有多般難過,他也不肯告訴他人。

賀之銘仔細想著,這皇上若是要說起來,是提拔賀山之人,給了他恩澤,可他又與賀山的死脫不了干係,這樣說來,他可以算得上是他的半個殺父仇人。

可他是學醫之人,使命便是治病救人,如今,竟是要眼睜睜地看著一個人離開這個世界,不僅不能去救,還得趁亂爭奪天下,擾亂他死後都不得安生。

自幼學醫,讓他對人的性命格外的敏感,格外的珍惜。

生命很堅強,大風大雨吹不倒、打不垮,可同樣也很脆弱,稍一觸碰,便落得萬劫不復的下場。

“之銘,我只能告訴你,廂王的實力遠遠超出你和花花所想象的,他背後隱藏的實力,很大,很強,若不趁著這個機會爭奪,恐怕以後,是沒有機會了.”

邢九堇一本正經嚴肅地看著他,一板一眼地說道。

賀之銘同樣萬分嚴肅地看回她,他明白事情的嚴峻,只是這古往今來的古籍裡,如是闡述著醫德:“凡大醫治病,必當安神定志,無慾無求,先發大慈惻隱之心,誓願普救含靈之苦.”

醫德,醫人之德。

他沉思良久,久久,他抬起頭,微笑著,吐出一個單音字,“好.”

她注視著他,笑得好看,卻苦進心裡。

他終究是答應了她,為了她,違了這醫者的醫德。

而她,卻是為了他。

都說世人太痴太傻,太瘋太癲,可總有那樣一個人,肯為了一個人,傾盡天下,只為換伊人莞爾,心甘,情也願。

賀之銘於邢九堇,就是這般,痴傻瘋癲得緊。

不論是二十一世紀的賀之銘,還是南迴的神醫賀之銘,都像是上輩子欠了她一筆債,今生還一次不夠抵,還要再償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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