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趣盎然的街道,一個個小攤擺在道旁,吆喝著。
一旁的客棧裡頭,蟋蟋洬洬的三個人坐在小椅上,看著面前幾個花瓷的小茶盞,零零散散地擺放在大榆木桌上面,各自發呆,各想心事。
其中那女子從筒中拿了幾根木筷,上下敲著,錯亂的聲音竟是湊成了一曲琴歌。
女子敲著敲著,就失了興致,把木筷丟在一邊,又拿起茶壺來倒了幾杯茶,放在他二人跟前,自己抓著一杯把玩。
楚涼塵拿起茶盞,看著裡頭清澈的水,隱約著見了自己的模樣,他喝下,慢慢悠悠地說道,“傳聞西沉的經濟是最好的,如今一看這稀疏的街道,竟覺有幾分不真實.”
“所謂傳聞,自是越傳越離譜,萬般信不得.”
邢九堇晃了晃杯子,攪得裡頭的水開始變混濁,生生多出了幾顆細小的碎屑,如同人的一生,晃了幾晃,便開始被風化,染上了歲月的塵埃。
“既是來了西沉,出去看一看,可好?”
賀之銘敲了敲桌子,眼神卻飄向了遠方,若是對北格開戰,若是松兒參戰,他如何下得了手?邢九堇一聽,立刻放下了杯子,說道,“好啊.”
然後就蹦蹦跳跳地朝門外走了去。
那茶盞被餘力震得在桌子上轉了個圈,灑出了幾點水,一併浸在了桌子裡。
她轉著頭到處看,忽然就看到了一個地方,快速地朝那走去,兩人在客棧裡無奈地笑了笑,從裡出去,緊跟在她身後。
她在一個攤子前停了下來,手拿起一把不起眼的摺扇,沒有題字,扇子上一片的空白。
今日的她,著了一身白色高腰羅裙,袖口上繡了銀色纏枝的菊花,與那扇子極其的相配。
可她不知為何會看中這把扇子,普通的不能再普通,她卻一眼就喜歡。
只是,她越發看著那扇子上的空白,慢慢地就浮現出了那男子妖媚的容貌。
因為他時常拿著摺扇,所以,她也愛上了嗎?腦子裡突然浮現的想法讓她一驚,忙是鬆了手,丟了它。
楚涼塵見著,伸手一抓,從空中截住,仔細看了看那扇子,眼眸裡透出一股莫名的意味,然後他拿出一錠銀子放在攤子上,把扇子塞回她的手中,溫和地道,“既是喜歡,那便留著.”
喜歡,便要佔有。
這素來是他所想。
可若,喜歡的是人,又該如何佔有?邢九堇握著扇,朝他咧開嘴笑了笑,深感牽強,她拿著那摺扇,學著公孫徹一樣甩開,卻始終甩不出他的颯然超脫。
輕嘆一聲,合了扇,放在手心敲著,突然從她身後伸出一隻手,搶了她的扇子迅速跑遠。
她還是敲著,敲著空蕩蕩的手,傻了眼,愣是沒反應過來。
命中註定,她學不會他的瀟灑,連學的資格都沒有。
楚涼塵在原地也愣了一會兒,還沒有人敢在他面前搶東西,搶的還是她的東西,他頓時反應過來,朝著那男子的方向衝了過去。
他不允許他愛的人,在他面前,受了累。
男子衝進了巷子,他也隨著衝了進去,一把抓住他的肩膀,用力一扭,那男子疼得轉了身,手上的扇子順勢掉了下來,被他一腳踩下。
賀之銘帶著她趕來,男子被擒住,扇子落在地上。
邢九堇一臉木訥地看著他腳下的扇子,不知為什麼,她就是覺得一陣心疼,眼淚就不聽話地往下掉,如同斷了線的珍珠,一粒粒地落下。
楚涼塵緊了手,把他丟開,來到她身旁,努力地笑著,替她拭去淚,像哄小孩子一樣,柔聲道,“花花再去買一個,小堇不哭了好不好?”
他笑著哄她,心裡卻是陣陣的酸苦,她竟是為那一扇子,流了淚。
“罷了,我不要了.”
她釋然道,接著掃他一眼,眼神掠過他腳下的扇,接著道,“花花,我們回去吧.”
不是她的,她也不想強求得到。
她轉身,拉著他走,自是沒有看到地上那男子從鞋下抽出一把亮閃閃的匕首,拿著匕首慢慢前行,惡狠狠地衝著楚涼塵刺去。
壞他好事,毀他錢財,該死。
楚涼塵死死地陷在那酸苦的記憶裡,不肯出來,便是絲毫沒有覺得有何危機。
賀之銘則是站在巷子口,看著街道,拉長了的背影對著他。
許是多年的占卜,讓她對危機感有一種莫名的熟悉,她一把推開了他,擋在他身前,可他卻反應過來,把她拉到自己身後,抱住她,這一瞬的耽擱,那把匕首就直直地落在他背上,染了一朵朵妖豔的血花。
邢九堇頓時怒紅了眼,赤色的眸子與他身下流下的血一樣刺眼。
賀之銘聽著動靜,一個箭步衝過去,把他扶在地上,從腰間拿出一個布袋,一根根銀針插上他的脊背,探了下去,竟是發現變了黑。
他驚一聲,“堇兒,有毒.”
然後便細細地探他的脈息,靜了下來。
邢九堇聽著那有毒,一陣一陣地心寒。
她不要命地衝過去,拳頭死死地打在他身上,腳下也不住地用力踩,大聲吼道,“解藥拿來!”
她吼著,見他不回話,手就伸向他的衣裳裡,整個的掏了出來,竟是沒有發現任何東西。
她急了,轉頭看著賀之銘在施針,拔那把匕首,稍是心安了一點,卻還是狠狠地打他。
她不是不相信之銘的醫術,只是她怕,怕那個萬一。
她走過去,撿起了他扔在地上的匕首,狠狠地要刺他,卻不知從哪冒出一個黃裙女子,死命地護在他面前,邢九堇皺了眉,稍是移開了點,刺在那女子的肩上。
黃裙女子全然不顧,只是不停地給她磕頭,不停地說,“姑娘,我求求你,別殺他,我求求你.”
“滾開!”
她一腳踹開她,踹得老遠。
她在乎的人,若誰敢動,必定拿命來償!邢九堇拿著沾了他血的匕首,狠狠踩他小腹,步步逼近,要朝他胸口刺去,地上的男子拼命掙扎,眼睛直勾勾地看著那把要奪了他命的匕首,一臉無力地看向那遠處的黃衣女子,似是真心難過,又似是裝作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