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聲，他靜靜停下來，衣訣被她輕輕抓開，落了層次，像是一道風，來得輕，來得淡，卻刻在他心裡，很濃，很重。
他低下頭去看她的手，轉過身來，漸漸拉起她的手，放在自己手心，緊緊握著。
這手，本該是如那溫情女子一般，如柔荑，如玉筍，如蔥根。
絕非現在這般，遍處是傷，狼狽不堪。
邢九堇見著他神態凝重，卻又不說話，只拉著她的手，拉了好久。
她以為，他是生氣了，便要抽出手來，藉著力下榻，卻不料他是緊緊抓著，不肯放手。
楚涼塵抬起眼來，直視著她，輕聲道，“小堇，都是花花不好，才讓你這般，受苦.”
說著，他輕輕扶著她躺回榻上，掖好被角，耳側的流珠垂下來，打在她肩上，她正要開口，他便是俯下身去，輕輕地，覆在唇上，含住她的唇。
僅是含著。
久久，他才移開唇，埋進她的肩窩，觸著她的肌膚，嚴肅地道，“小堇，不論何時，我不允許你，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
然後，他抬起頭，雙手撫上她的臉頰，一字一句地說，“記住，是不許.”
她聽著，很是認真地點點頭，按著他的樣，也是句句清晰說道，“花花，我的命，可不是說拿便能夠拿得走的.”
她的命，如今，若不是她要給，便真的是，無人能夠取得了了。
可到了後來，她竟是一次又一次地拋開了性命，一次又一次地丟掉了自己的底線。
楚涼塵溫和地笑著，很是滿意她的回答，點了點她小巧的鼻子，輕輕笑道，“你若是就這般乖巧，那我便可安心了.”
邢九堇瞪大著眼睛看著他，嘟起唇來，小聲地嘀咕了幾句，隨後，從外頭進來一俊俏男子，他蜷了拳頭，放在嘴邊，悶悶地咳了咳。
“我說，涼塵，你是不是專程找我過來，刺激我孤家寡人啊？”
賀之銘乾咳了幾聲，戲謔地笑道。
聽著這欠揍的聲音，楚涼塵回過頭，站起來，捶了捶他的肩膀，笑著說道，“賀大神醫的心什麼時候變得這般軟了？”
接著他示意地指了指她，說，“已經醒了.”
“嗯.”
他點點頭，繼而走到塌邊，她便是伸出了手來。
幾根手指輕輕地搭在她脈上，他淺閉著眼，好看的睫毛長長地露了出來。
邢九堇一直是睜著眼睛看他，看了那麼久，她才移開目光，直直地盯著房梁，他不是賀之銘，可又是賀之銘，只不過不是她的。
那她，到底是要，拿他當路人，還是要，當作那個賀之銘。
“無甚大礙.”
賀之銘慢慢睜眼，手也是順勢離了出來，目光卻是一點未停留在她身上，朝著楚涼塵道，“傷已是基本恢復了，剩下的便只有好生休息，調養身體.”
賀之銘起身，隨手抓了桌上的幾張紙，快速地寫著，“我先開個方子，到時候按著上面的吃，過不了幾天便會好了.”
“嗯，那就好.”
楚涼塵接過那紙，較為嚴肅地道。
然後，他走到她身邊，輕輕笑了笑，“聽見沒，好生休息.”
“哦.”
她垂著眼，淡淡地發出一個單音字。
外頭的容兒見著突然來的女子，幾乎是慌了手腳，她兩手平措至左胸前，右腿後屈，屈膝，壓低了頭，恭敬地道，“奴婢給靜和郡主請安，郡主萬福.”
賀之銘聽見這話，不知是早先那郡主，還是另一個，只好是往一旁站了站，像是躲在了一個不易被察覺的地方。
那喚著郡主的女子著一身軟銀輕羅百合裙，長髮是挽成一個髻，插上了一枝玫瑰血珠釵，輕輕鬆鬆地踏進來，眼神直往那竹塌上瞟，還揚著嫩嫩地話語說道，“三哥，我說你怎麼沒去上朝，原來是府裡藏了個嬌滴滴的美人啊.”
她一邊走進來，一邊打趣他道。
楚涼塵聽著，早已是回了頭，上下地打量她，笑著說，“笙瑤，這多年不見，倒還長得像個人了.”
“三哥你.”
楚笙瑤不滿地嗔了他一句，然後迅速溜到他身後，趴在塌邊上，看那女子。
只見那女子斜斜地靠在竹塌上，一頭的長髮如雲一般鋪散開，她假寐著閉著眼，額上的髮絲劃過她微憩般的長睫毛，唇上的蒼白卻顯著生機，褥子微微地耷下來，露出好看的鎖骨，楚笙瑤看著看著便呆了，稍是凌亂的羅衣，更顯得是一股凌亂美感。
她竟是嚥了咽喉嚨，撓了撓自己的腦袋，轉身對他道，“三哥，她怎麼能這麼好看啊？”
問完，她又轉過去，盯著那女子，喃喃道，“怪不得三哥拼了命地要救你，原來竟是這般傾國傾城.”
“笙瑤，看夠了沒？”
楚涼塵抓起她來，讓她坐到一旁的小凳上，自己便是坐回榻上，一臉得意地說，“怎的，莫不是被她迷上了？”
“嘁.”
她翻了個白眼，裝作是不理他，然後又興致沖沖地問他，“三哥，這姑娘真的殺了左山啊？”
楚涼塵淡淡瞥了一眼她，說道，“此事我不想再提，你莫要再問.”
“好嘛.”
她恨恨地在心裡咒了幾句，之後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突然抬高了音調，“三哥，你今兒沒上早朝，宮裡好像出事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