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柳岸,清風習習。

那白衣女子手執一枚黑子,靜靜地看著青石案上的棋局,思忖著棋路。

一子落下,不偏不倚,剛好落在格子中。

龍袍男子忙是抓住她得空的手,眼眸深深地凝視著她,緩聲道:“小堇,他命數已盡,你何苦搭上一條命.”

她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輕甩開他的手,帶著一臉的諷刺,厲聲質問:“花花,倘若不是他,你如何登上這九五之尊?”

男子聽著,黯然地低了首,長手垂下來,良久,他再次抬了眸子,看牢了她,期盼性地說著,“若你去了,必要回來.”

他是這一國的皇帝,是九五至尊,是萬人之上,卻是用這般乞憐的語氣,這般渴求的眼神,說得那樣小心翼翼,細心謹慎,生怕一個不慎,一個不小心,就讓她改了決定。

女子淡淡收回了手,藏進了寬大的袖袍裡,她撤開了對他的目光,傾然轉身,不答允,不拒絕,只安靜地朝前走,慢步地朝前走,像灌了鉛一樣,那一步一步,走得僵硬,走得生然,卻也終究是,走到那紫衣男子的身側。

玉手抬起,伸出,抓上冰涼的韁繩,五指緊握成一團,繩子一緊,馬蹄聲起,涼風在她耳畔徐徐地吹過,吹起她的長髮,長髮飄搖,吹起她的衣袂,衣袂翻飛,卻,吹不起她的心。

她的心,太過厚重,太過沉痛,幾盡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那龍袍男子默然地看著她,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放長了目光看她,看她緩慢地離去,看她踏上馬鞍,看她策馬遠去,看她,走向另一個男子的身側。

眼眸子裡突然泛起一陣的酸澀,突然泛紅,突然落淚。

也許,他與她,此生,便就這樣了吧。

西沉。

一座富麗堂皇,軒昂壯麗的宮殿內,一片寂然,一片冰寒,成百上千的宮女,太監,畢恭畢敬地跪在冰冷的石磚上,跪成一排一排,顫抖著承受那俊美男子的怒火。

那男子屏著怒氣,靜靜地坐在龍榻旁,修長好看的長手擱在床沿上,五指關節緊握得嘎吱作響,俊秀的眉目死死地猙獰,眼上泛著濃濃的憂心,和那隱藏在眉宇之間,冷冷的寒意。

他靜然坐著,安安靜靜地低眉看著榻上的男子,只那愈發顯得平靜的神色,才愈發教人後背發麻。

他依舊著一襲明黃色的龍袍,衣袍上紋著的龍案栩栩如生,猶是那繡在胸膛前的龍眼,愈發是褶褶生光,愈發在此刻顯得諷刺。

頃之,他輕笑一聲,冷冷轉過頭去,看向那滿宮殿裡跪著的人,凜冽的目光一一掃視,良久,撤回了目光,五指抓上那男子冰涼的手掌,笑容森森,他淡淡地道,“徹兒,你若去了,我定讓他們一個個,都為你陪葬.”

“哥.”

那榻上的男子反握住他,咳嗽了幾聲,臉色就顯得愈發的蒼白,他喘著氣看他,緊抓著他的手,斷斷續續地道,“我的毒我知道,莫再要遷怒於他人.”

“與其養著這一群廢物,倒不如殺掉的好.”

公孫肅輕輕撫著他的手,定定地看著他,道,“徹兒你放心,你的毒,一定能解.”

“一定能.”

他說著,再次加深了語氣說了一遍,那樣篤定的話語,安慰他,也安慰他自己。

言畢,公孫肅對著他寬心的笑著,再一次轉了頭,恰是看見那白衣女子盈盈地走進檀木門內,在那絡珠簾旁站定,直直地看著他。

她有那麼一瞬間,以為那穿著龍袍的男子就是他了。

可也僅僅只那一瞬間,因為下一秒,她便瞥見那長長的帳幔裡面,躺著的男子。

眉目依舊俊朗,依舊清晰,卻不再對她勾起唇角,淺淺笑著。

公孫肅凝了凝神,定定地看著她,隨之,那紫衣男子緩慢地從她身後走出來,對他微微一笑,然後拱手,幽幽地道,“我是賀之銘.”

他聽著,緊抿著的唇瓣終是咧了開來,迅速抽出了手,起了身,什麼話也不說,只靜靜地站在一旁,對著那紫衣男子淡淡頷首。

賀之銘會意,也不多說話,邁了步子走到床榻邊,長手伸出,摁著他的經脈,輕眯著眼聽著脈象,那舒緩著的眉心漸漸地皺了起來。

他靜靜把著脈搏,探著那一絲若有若無的氣息,良久,他移開了手,繼而探過去摸著他的脖頸,細細摸著。

那站在一旁的男子緊緊握著手,仔細地注視著賀之銘的神情。

邢九堇努力平靜著情緒,慢慢抬著腳步走過去,看著那男子蒼白的臉色,沒有一絲的生機,她輕皺了皺眉,別過頭去,指腹抵開眼角的晶瑩。

片刻之後,賀之銘移回了手,長長地嘆了口氣,然後起身,抬了眼看向那白衣女子,又撇開了目光看向公孫肅,整個氣氛頓時間變得異常的沉重,悶然,輕著聲道,“這毒罕見,而他又中毒頗深,極為難醫.”

語畢,他低垂了眉,而後對著那那龍袍男子說道,“扶他翻身,讓我看看傷口.”

“嗯.”

公孫肅點了點頭,接著安靜走過去,長手輕輕地攬著他的肩膀,賀之銘攬著他的腰,背對著之後,公孫肅接過那董晨晨遞來的剪子,慢慢地剪開那傷口外邊的一部分,那箭頭刺得深,又沾有毒性,導致腐蝕了旁邊的衣衫。

那一寸裸露的肌膚,被箭頭染得已經發了炎,傷口猙獰狼狽。

賀之銘眼望著那傷口,手指探上去,輕輕按著那寸肌膚,然後俯身下去,指腹隔著一層衣衫,觸到了那根折斷了的箭柄,急聲道,“準備白紗布,剪子,烈酒,清水,心火.”

“晨晨,快去準備.”

公孫肅聽著,忙是回頭對那白裙女子說道。

“是.”

董晨晨靜靜頷首,隨即迅速尋了那幾物來,整齊地放在床榻邊的桌案上,滿目憂心地看著那男子。

賀之銘仔細地看著,手指摁著那層薄薄的衣衫,稍一用力,便是連著一層面板也生生地掀了起來,露出猙獰的傷勢,觸目驚心。

“酒.”

他無暇回頭,只往後伸了手,待觸到那玉瓶之後,立刻縮了回去,倒在那傷口上,嘶嘶地腐蝕著肌膚,那榻上的男子悶哼一聲,大手死死地抓著床沿,手上的青筋暴起,悶悶地喚了一聲,“阿九.”

“公孫.”

邢九堇聽著他喊,眼上的淚再控制不住地落了下去,淚溼衣襟,氾濫成災,她咬著唇,半跪在他的床榻下,努力地睜著眼看著他,泛紅了眼眶,她把他的手狠狠地從床沿上扳出來,然後握上去,緊緊地握著他的手,嗚咽地喚著他道,“公孫,阿九來了,阿九來了.”

公孫徹握緊了她的手,拼盡了全力握著,唇角卻淺淺地笑了起來。

“剪子.”

賀之銘把那酒擱回案子上,接過她遞來的剪子,放在心火上烤了片刻,又伸向那傷口裡的箭頭,竟就那樣硬生生地夾出那箭頭來,滲出的血漬染紅了那男子的全身。

公孫徹悶哼著,緊握著她的手,卻又突然地慢慢鬆了去,輕輕地握著。

邢九堇握著他,扣著他的五指,仰起了頭看著那房梁,可是那淚依舊是源源不斷地流下,他竟是對她如此好,在那般痛苦的情況下,也生怕他握緊了她的手,生怕她會痛。

那白衣女子嚶嚶地哭著,哭得愈發烈了起來,她不斷地喘著氣,慢慢地平息著情緒,滴滴的淚卻打落在他手背上,灼灼的溫度。

他輕抬了手,撫開她眼上的淚水,對她幽然的笑著,施施然道,“阿九不哭,哭了就不好看了.”

“不哭,不哭.”

她嗚咽著回他一個安心的笑,手指擦著淚,卻是怎麼擦也擦不完。

紫衣男子細心地替他清理著傷口,接過那素白的紗布幫他輕輕地包紮,然後又慢慢地把他扶回了身子,讓他躺在榻上,賀之銘這才長舒了一口氣,從榻上慢慢地起身,走到那珊瑚長窗下,靜靜看著那縷縷飄出的龍涎香。

邢九堇慢慢地坐到床沿上,玉手伸出替他掖好被角,手臂卻被他一手抓住,輕輕地抓著,努力地睜著眼看她,邪魅地笑著。

“賀公子,徹兒他的毒……”公孫肅深看了那榻上的男子一眼,而後輕輕邁著步子,走到賀之銘身側,對他拱了拱手,輕聲問他。

“他中的毒,毒性很深.”

賀之銘微微偏了偏頭,定定地看著他,然後嚴肅地道,“此毒要解也不是沒有辦法,只是過程頗為複雜,藥材也十分難尋.”

“不論多複雜,多難尋,只要有一絲希望能夠替他解毒,孤就算傾盡一切,都會找到你要的東西.”

公孫肅注視著他,深深地看著他,定然道,“我這一生從未求過任何人,但今日,我想求你,請你盡你的全力,去解他身上的毒.”

“哪怕你不說,我也會盡力而為.”

賀之銘聽著他的話,微微笑著說,而後輕輕轉了目光看著那白衣女子,又笑得苦澀。

只因,他是她在乎的人,那麼,他必會,竭盡全力救他,只為博她一個安心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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