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水河,又喚作漕渠河、拒馬河,古稱淶水,大禹朝開國太祖皇帝嬴霑曾於此地橫刀立馬,抗拒北面蠻夷南下入侵,一君當前無人敢敵,威風八面,盡顯一代大統雄主的霸氣魄力。

該河流水域江溪縱橫,卻從無湍急奔湧之勁勢,水面常年保持著緩和如綢的溫順狀態,河畔有楊柳沙堤,風景秀麗,可供遊人戲水、摸魚,或是篝火燒烤,乃休閒納涼的極佳理想寶地。

時至今日,這條水勢平緩的美好河流,之所以能有如此高的知名度,除了歷史戰事的部分傳說遺留,還源於此處曾有某個中原地界人盡皆知的頂尖刺客、令江湖武林後輩聞風喪膽的超級大魔頭親自來過,並和其摯友留下了一段膾炙人口的豪邁佳話。

柯卿。

天下十大魔頭排行第六,中原十大刺客排行榜之榜首,《史傳之刺客列傳》開篇頭號人物,綽號“白晝幽靈”,輕功殺人雙無敵,長達百歲的漫漫人生裡,一己之力收割掉了無數條寶貴的強者性命,單論遭其刺殺的數目和質量而言,千年來無一人能與柯卿並肩,真正前無古人後無來者,殺手界晚輩們對柯卿心懷的莫大敬意,完全不亞於習劍之人對白龍劍窟老祖宗龍蠡的那份崇拜景仰之情,皆是視若無上天仙,供為至尊神明,可望而不可及。

這位名傳近百年的絕世殺手,雖和天下第五大魔頭酆山鬼王盧通幽一樣僅有地煞境大圓滿的修為,但有明顯區別的是,柯卿所習練的功法武學以及辛苦積攢的內功底蘊,幾乎清一色全都是為了“暗殺”這一件事情而服務的,苦心修煉百年光陰,不求身外別物,只圖一事,那就是不遺餘力的鑽研如何儘可能高效快速的取人性命,且殺完人後,自己還能夠全身而退,安然無恙毫髮無傷,完成類似於“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這樣的瀟灑壯舉。

中原武林昔日盛行過一種說法,那就是白晝幽靈柯卿有著七階地煞境的真氣內力,八階天罡境的輕功造化,以及九階陸地塵仙的暗殺技巧,雖境界只有地煞境大圓滿,但只要能同時佔據天時地利人和,就連天罡境大圓滿的絕強高手都有機會宰得掉!

雖此舉必然要付出身負重傷的悽慘下場,搞不好還要大幅跌境淪為一個廢人,但作為一名地煞境修士,能與天罡境強者極限一換一,這已是世間絕難發生的巨大奇蹟了,叫人不得不服,嘆一聲不可思議。

還有江湖人士傳言稱,柯卿之本命歸屬,乃是天庭玄武帝君麾下三十六員神將中天殺星轉世臨凡,此世命中註定要託身於暗殺白刃行當,只有手刃完足夠多的高手強者,完成這輩子的任務宿命,才能令元神迴歸神明本位,重返至高天界繼續當他的逍遙神仙。

被世人謠言傳為“天殺星轉世”的最強刺客柯卿畢生傳奇事蹟無疑數不勝數,作為江湖魔頭所造之殺戮孽債更是罄竹難書,浪費幾天幾夜的口舌時間都決計講不完。

他曾年紀輕輕,便獨自一人闖入了金陵郡淮寧城朝天宮,避開萬計精銳侍衛的守護巡邏,悄無聲息摘去了吳國國君黃武大帝的天子頭顱,舉國震驚;還曾親赴西疆沙場,於硝煙滾滾的陽翟峽谷伏擊了大韓帝王夏磊,當著海量參戰兵卒的面,將韓王的那顆大好腦袋插在了旗杆尖角之上,屍體僵直,血流滿地,谷內眾將士不忍見主公暴亡,皆泣不成聲!

魏蜀吳楚韓齊,六國中吳、韓兩國,俱是因為有柯卿那個罪魁禍首主動參與暗殺,而導致中樞崩潰大廈傾頹,王國難以為繼,直接宣告覆滅亡國了的。

堂堂天下第一殺手柯卿乃手段血腥的邪派魔道人士,殺人見血從無甚麼規矩忌諱,做案行事皆十分殘忍酷烈,為世間正道俠士們所不齒。

但唯獨有那麼一件事,被全天下人讚頌稱道,誇其秉性豪氣干雲,至少在“忠義”二字之上,既不缺誰也不欠誰,雖固然談不上是多麼大的偉人英雄,但也確實是條鐵骨錚錚的男兒好漢,忠義兩全的豪俠勇士!

燕丹大王高天矩當年慘死於楚國國君燕橫雄的大刀之下,國都城牆被西楚甲士轟塌蕩破後,出身自燕丹小國的白晝幽靈柯卿,以知音朋友的身份追隨太子高乾離輾轉逃奔各地,矢志復國,並想法設法出力對付敵國大楚,為亡故的先帝高天矩復仇。

那年深秋,西風蕭瑟,燕丹太子高乾離身著白衣白帽白鞋白頭巾,在廟內祭奠路神以祈福上路平平安安,暢通無阻,隨後率眾於易水河畔敲築而歌,為自己的至交好友兼世間頂級刺客柯卿送行,徵羽之聲婉轉悽哀,太子乾離一邊拍築一邊大放慷慨悲聲,隨行者亦盡皆流淚啜泣,掩面哭所一團。

面對眾人悲歌哀鳴的苦情場面,已入七階地煞境的大殺手柯卿神情舒朗,單從面色上來看,瞧不出絲毫的擔憂和焦慮,他扭頭望了眼不遠處被秋風吹拂得滿是漣漪波瀾的寬闊易水長河,坦然一笑,朗聲豪言:“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還復來,莫哭,且待我攜回那楚王的人頭,將之雙手奉獻給陛下!”

雖然那名輕功卓絕的無雙刺客直到最後也沒能親手殺死楚王燕橫雄,但既忠且義的柯卿當真有信守承諾,從楚國都城內將燕橫雄的年幼長子燕河硬生生強擄了出來,並殺人誅心的玩了好一手栽贓嫁禍的技法,把西楚太子燕河那具已然潰爛的腐臭屍體送給了大禹國太祖皇帝嬴霑,打算借刀殺人,借大禹的刀,殺西楚的人。

可能是喪子之痛帶來的巨大精神影響,自愛子燕河死後,楚國迅速兵敗如山倒,燕橫雄最終無可避免的死在了大禹綠袍戰神衛京的手上,大楚由此在禹朝的強悍馬蹄碾壓之下徹底傾覆滅亡,楚國亡後,燕丹小國的血海深仇勉勉強強算是報了。

只因不同於暗殺吳韓兩國國君,此番行刺的主要物件是舊國燕丹以及摯友高乾離的血仇敵人大楚,單是冒死孤身入楚這一勇敢行徑就已很是值得稱頌讚揚,被奉為報恩取義、悍不懼死的典範了。

再後來,絕頂殺手白晝幽靈在易水旁和燕丹太子灑脫分別,於當日潛入軍鎮要塞內部殺死楚王燕橫雄之子燕河,這件足可載入史冊的驚人事蹟被說書先生編成各種極其精彩的評書條目廣泛流傳,沒日沒夜大講特講,以至中原路人皆知——燕丹有俠客,義氣薄雲霄,一人滅楚君,乾坤換新天!

而人們在聊起天下第六大魔頭兼世間第一殺手柯卿的時候,總無可避免的會提及那條位於北方薊州的著名易水河。

基本上已經到了只要說出“風蕭蕭兮”這前四個字,後頭那“易水寒”三個字就會自然而然脫口順出來的流暢程度,柯卿刺殺楚王這一英雄事件的傳播覆蓋率,實在是高得嚇人。

彷彿人們一提起“俠客、忠勇、義氣”等等慷慨壯烈詞彙的時候,就會不由自主的想起昔年在易水河畔,有個年輕刺客,於悲絕悽楚的哀歌聲中,笑著別離了自己的知音好友,隻身赴楚,僅僅為了給自己的故國,給自己摯友,討一個還算說得過去的正義公道……

轉眼時光已過不下一甲子,今時今日,有個胸腔內同樣滿懷俠義與豪情,肯為父母、為知音、為兄弟、為愛人轟轟烈烈趕赴黃泉的佩劍青年,獨自一人悄然而立,在那條沉默無聲的潺潺易水河岸邊,怔怔地想著各種煩惱心事,那張年輕俊秀的臉上堆滿了憂愁悶鬱的神色。

弱冠之年的他抬頭遙望西北方向,看向那座連綿不絕的少鹹山,那座曾經有他父親拼死竭力鎮守的邊塞重地。

青年人面目上漂浮著的陣陣滄桑之氣,已不比那些四五十歲的中年人來得淺淡稀薄了。

就在身穿紅綢的年輕劍修默然出神之際,一個有氣無力的女子嗓音從遠處飄來:“那邊的……公子,可……可有吃的麼?”

魏頡從迷離無端的濃濃愁緒從抽離了出來,扭頭朝聲音傳來的方位瞧去。

一個腳踩玲瓏繡花鞋,身穿白紫色紋彩蓬鬆小裙的小姑娘駝著背,弓著腰,一副極是虛弱無力的可憐模樣,朝魏頡這邊緩緩的行了過來。

走近後,魏頡看清了那彩裙女子的面容長相,談不上醜,但也真的不怎麼好看,若十分滿分,她大概五到六分之間的樣子,如果把後背腰板直起來,挺胸抬頭,臉上的那股子“衰”氣去去掉,整體氣質提高一些的話,大概能有七分左右的水平了吧。

體格十分纖細,臉型更顯其消瘦如柴的弱氣女子雙手捂著小腹,表情痛苦的哀聲求道:“公子,我懷有身孕,已經快三天沒吃東西了……你能稍微給我點吃的麼?隨便什麼都行,我……我可以拿簪子跟你換。”

肚裡有胎的年輕姑娘嘴唇發白,她很著急的將別在頭頂的那根髮簪取下,那是一根首端綴著黃金以及青綠色玉石的華美簪子,就算是魏頡這種對珠寶首飾一竅不通的大老爺們,一眼也能看得出來,那必然是相當值錢的物事,別說隨便什麼吃的了,就算是拿著它去最昂貴最頂尖的大型酒樓里美餐一頓都綽綽有餘了。

“用不著,你這簪子自己收好,我給你吃的便是了。”魏頡拒絕收下那根尤為珍貴的青玉寶簪,從自身行囊裡取出了那個用油紙緊緊套著的肉餅包裹,從裡頭取了一個肉餡的滾圓大餅出來。

卻並不直接遞上去,而是吝嗇的小小撕下了一塊,遞到了那個顯然已餓急了眼的懷孕姑娘面前。

衣著穿戴均不便宜的瘦弱女子先是在原地愣了一下,不知眼前這個紅綢年輕人此舉究竟是何意,但由於肚子實在太餓了,沒忍住強烈至極的食慾,問都不問,一把接過男子手中的那小塊肉餅,塞入嘴巴里,囫圇吞棗般嚥了下去,嚼都不肯多嚼一下,讓小餅塊順著唾沫麻麻溜溜的滑入了腹中。

魏頡又用手輕輕撕下了很小的一片肉餅,淡然道:“不是我摳門捨不得給你吃一整塊,而是我看你都餓成這副模樣了,若是一大塊塞到你手裡,保不住要狼吞虎嚥的吃下去,萬一噎住了怎麼辦?我這兒可沒白水給你喝,別到時候,餓都還沒餓死呢,反倒給吃的噎死了,那死得未免太過憋屈,一屍兩命,我這個幫忙的,好心反而辦了壞事,那可不成。”

彩裙女子這才知道了他的一番良苦用心,“嗯嗯”了兩聲,再度接過第二個小餅塊,快速吃進了飢腸轆轆的肚子裡面。

就這樣,一小片一小片的,魏頡將一整塊純精肉餡兒的大餅餵給了那個快餓昏餓死的年輕姑娘。

“怎麼樣,肚子舒服點了麼?”魏頡柔聲問道。

臉頰有些微凹的細瘦女子點了點頭,“好多啦,多謝公子,那個餅……還有嗎?”

魏頡哈哈笑了一下,開啟油紙包裹,回應道:“有的有的,還多著嘞,還剩七個呢,你慢點吃,不著急,噎著了就不好了。”

剛才差一點兒就餓昏過去的懷孕女子道了聲“好”,拿過第二個完整的肉餅,瞥了眼好心的年輕公子,開始小口小口的啃食了起來。

魏頡也快速看了一眼女子腰間綢帶裡纏著的那柄,尾部繫有淡黃色流蘇的玉鞘寶劍,他雖不懂首飾玉簪之類的物事,但對此等玉劍的品質還是能夠瞧得出來的。

作為體蘊劍丹的劍修,魏頡對每一柄劍往外散發出來的那股子獨到氣機天然敏感,修為境界越高,感知得便就越是清楚。

紅綢年輕人身為堂堂五階脫俗境劍修,雖隔著一定的距離,卻也能明顯感覺出來,那部分從鞘刃縫隙中鑽出來的氣息非同一般,與自己那柄紅等劍胚朝天闕的靈氣流轉頗為相似,心下頗為好奇,但又不方便直言不諱的詢問寶劍的品質種類,只好從最基礎的問起,開口道:“不知姑娘芳名?又為何會跑來這裡?你肚裡孩子的父親呢?”

為了回答魏頡的這一連三問,彩裙小女子使勁兒將嘴裡最後一口餅嚥了下去,腹中墊了點東西,總算是恢復了些許精氣神,連說話的嗓音都有了明顯的提高,“我叫沈笛,笛子的笛,我在這裡等人。”

“等什麼人啊?是這孩子的父親麼?”魏頡繼續發問。

姓沈名笛的纖瘦姑娘眉眼彎彎一笑,表情甜蜜如含糖漿,她重重點了點頭,道:“是的呀,他不僅是我肚裡孩兒的爹,他……他還是我的蓋世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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