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蓋世英雄?”魏頡對這個稱號莫名的有點興趣。

“對啊,我的蓋世英雄!”身著白紫色繡彩小裙的沈笛低頭一遍遍揉著小腹,“我的蓋世英雄,他會腳踏七彩祥雲,手裡呢,則會提著慕容擊築那狗賊的腦袋,英姿颯爽的飛過來娶我回家!”

魏頡十分尷尬的歪嘴笑了笑,心道:“這姑娘怎的大白天說夢話?”

紅綢劍客眨巴了幾下眼睛,問道:“你那個……蓋世英雄,叫什麼呀?”

“他姓林,叫林明。”沈笛臉上露出熱戀期少女才會有的羞澀表情,“他是我師兄,更是我師父林東昇唯一的兒子,我們暮雲劍派未來的頂樑柱!”

“暮雲劍派……”魏頡重複了一遍這個門派的熟悉名字,“你們是中原淮南道的劍道修士?”

“對呀,你聽說過我們劍派的名號麼?”沈笛頓時便來了精神,“我們暮雲劍派是上上屆煙霞山星斗大會的前四強,那個光榮戰績,就是我師兄他一人一劍打出來的!厲害罷?”

魏頡違心應承道:“前四強啊,那確實還不錯……對了,你剛剛說慕容擊築?那是何人啊?”

“慕容擊築你都不知道?他是天燭國八大州府持節令之一,被南院大王耶律鎮江委派任命,負責統管天狼府廣陵、止息、碎肉三大城池。”懷有身孕的女子沈笛滿臉驕傲與自得,“明哥哥讓我在這易水河畔等著他,他跑去少鹹山碎肉城裡刺殺慕容擊築了,待他凱旋而歸,到時候,他就會一手提著天狼府持節令的腦袋,另一手拉著我,帶我回暮雲劍派,拜堂成親,喜結連理!”

沈笛說著就拔出了腰間那柄繫有淡黃色流蘇的玉鞘寶劍,甜滋滋道:“這是他送給我的寶貝,屬於藍色品級的劍胚,名叫‘轉玉盤’,和他的那柄同為藍等劍胚的‘溢清寒’是一對陰陽鴛鴦劍,劍名的來歷是一句詩——暮雲收盡溢清寒,銀漢無聲轉玉盤。”

魏頡淡淡笑了笑,“這名字起得挺好。”

“可不?”沈笛得意洋洋,“我明哥哥待我可好了,看到我劍柄處的這條黃色劍穗了嗎?就是他專門給我係上去的,說是這樣會更好看,更彰顯習武之人的華麗風采,他還說等哪天劍穗沾了血,弄髒了,他就會親手為我再換上新的流蘇,只要有他林明在一天,我的劍上就永遠會有乾淨漂亮的流蘇。”

沉浸在幸福甜蜜中的沈笛渾不顧形象,大咧咧的抬起一隻腳,“還有啊,你看我的這對小鞋,好看吧,上面的所有花紋都是我明哥哥一針一線刺出來的,可用心了,他說他為了給我繡這雙玲瓏鞋,足足熬了好幾個晚上呢!”

魏頡看了眼那對外觀精緻且做工巧妙上乘的繡花鞋,由衷稱讚道:“一個練劍的大男人,能刺出這等高超的手藝,確實是不容易了啊!”

沈笛又將藍等佩劍轉玉盤別回了腰帶上,手法輕柔的摸了摸自己凸起的小肚子,臉上洋溢位母性的燦爛光輝,“現在我肚子裡已經有了明哥哥的骨肉,奉子成婚,拜堂什麼的要緊事情再也不能繼續拖了。但他說在和我成親之前,要去先辦一件大事,那就是親自割下北方天燭國某位持節令的腦袋,作為我,還有我們那未出世的孩子的禮物,於是我便跟著他一路北上,來到了這裡,他跟我發誓過的,一定可以馬到成功,只要我在易水河畔一直等著他就行了……”

魏頡聽到這兒,眉頭不自禁鎖了起來,忍不住發問道:“刺殺天狼府持節令這件事,一共有多少人參與?”

“就我明哥哥一人啊。”沈笛一臉迷惑的回答道。

魏頡登時大感頭皮發麻,嗓音也跟著提了上去,“什麼?一個人?!你是說你的明哥哥一個人跑去碎肉城刺殺那個什麼慕容擊築,然後你在這兒等了足足兩天多,餓得頭昏眼花了他都還沒回來?”

沈笛睜大眼睛,道了句:“對啊,怎麼了?”

“我的天,你這心也太大了吧?!你可知道你的未婚夫跑去做什麼事了嗎?那可是刺殺堂堂天燭國一府之主啊,你知道光是單單一座碎肉城裡,就有多少難以計數的強大兵力嗎?”魏頡震驚的瞪圓了雙眼,“我還當你們整個門派精銳都集體出動了呢,那才勉勉強強可能有些勝算,合著居然就他一個人?這不是自投羅網,上趕著跑去找死了嗎?!”

沈笛擺了擺手,一副輕鬆無壓力的模樣,“哎呀,你多慮了,我明哥哥他現在肯定沒事,他可是當年星斗峰上星斗擂的前四強,修為高著嘞,不用擔心他的。而且我剛才都說了,我腰間的這柄轉玉盤和他的溢清寒是對陰陽鴛鴦劍,一陰一陽,彼此意氣相互牽連,一旦他的佩劍離了身,劍胚靈力遠離了本命宿主,我這邊也是可以清楚感知得到的,現在既然兩兩安好,那便說明我明哥哥他一點兒事都沒有……”

魏頡神色仍是嚴肅已極,“那也只能說明,你明哥哥目前至少作為武器的劍胚還沒有離手,但這也不能代表他個人完全沒有危險吧!”

沈笛剛準備說“沒事的”,卻忽然被易水相逢的紅綢年輕人魏頡一句話給噎住了:“他若當真平安無事,為何會捨得讓你在這裡不吃不喝,苦等到現在?”

肚裡懷著林明孩子的沈笛聽完這句話後,愣了片刻,連忙幫著未婚夫解釋道:“他肯定是覺得我要肚子餓了,一定會去附近的市集上買東西來吃的,不會虧待自己,哪成想我會那麼不知變通,一直在原地躺著等他回來,接連等了快三天,到實在餓得受不了的時候,才意外發現已經連走路都有些困難了……”

魏頡凝視著沈笛略顯惶恐驚慌的眼神,不依不饒的追問道:“他可是你未婚夫啊,應該很瞭解你才對吧,為何他連要去多少時間都沒準確告訴你,就一走了之?你肚裡還懷著孕,身子本就孱弱,為何他臨行前都沒有特意叮囑過你,餓了要去買東西吃,困了要去住酒店,別虧待了自己?他如若當真似你說的那樣愛你入骨,怎麼可能連這些最起碼的點都沒有考慮到?既然他要一連離開那麼久,早就應該把你安置在城中的舒服客棧裡才對吧,你一個孕婦,天寒地凍的,就在江邊這麼枯等著……”

魏頡頓了頓,沉著嗓子,問出了一個直擊靈魂的殘酷問題:“傻姑娘,你該不會是被騙了吧?”

沈笛失聲“啊”了一下,但立刻又將腦袋大力搖晃了起來,妄圖讓那種不吉利的想法徹底離開腦海,她紅著眼睛緊緊看著魏頡,表情變得有些猙獰了起來,大聲叫道:“不可能的,絕對不可能!明哥哥他那麼愛我,他送我藍等品質的劍胚,在劍尾幫我係了條流蘇,送了我他專門親手縫製出來的繡花小鞋,我肚子裡面還懷了他的後代骨血,他沒理由拋棄我的!我師父林東昇,也就是他爹,還有劍派裡其他的人,男男女女,他們都是很喜歡我的,師父之前還特地給我煮了一大碗補身子的烏雞粥,說要讓我給他生個根骨好些的乖孫兒……你別在這裡信口開河、挑撥離間了,我是不會信你的話的,更不會去質疑我的明哥哥,他可是我要用盡一輩子好好陪伴的人,我這個做妻子的,怎麼能不信任自己的丈夫,反而去信一個不怎麼熟的陌生人?你若再說我明哥哥的壞話,我可就不領你請我吃餅的情了!”

魏頡無趣的撇了撇嘴,“我沒說你明哥哥的壞話,我只是在幫你分析而已,既然你覺得你未婚夫絕不可能辜負你,那麼就只有一種可能了……”

見魏頡含笑賣著關子,孕婦沈笛焦急催促道:“你快說呀,還有一種可能性是什麼?”

魏頡轉過頭去,望向那條被黃昏夕陽光輝映照得滿是瀲灩波彩的拒馬長河,肅聲說出了那個他自認為唯一的可能:“你的未婚夫林明他,眼下極有可能被困在了某處,雖那柄藍等品級的佩劍溢清寒尚在手中,但是卻難以脫身,沒辦法折回易水這邊來找你。”

“別跟我講你的明哥哥武藝有多高強了,他再強不是也才只有星斗擂前四強的水平麼?不瞞你說,那個星斗大會我也曾參加過,就是去年九月十五的那一場,我躋身至了二強,如若沒人出來搗亂的話,搞不好我一舉奪魁,拿下擂臺冠軍都不是沒有希望。然而即使換成是我,孤身一人闖入碎肉城,去暗殺一個手下兵卒扈從無數的州府長官,都是件極度困難艱險的事情,九死一生,絕大機率要把性命交代在少鹹山上……”魏頡鄭重其事道,“沈笛,我正好要去少鹹山碎肉城,你若能信得過我,便跟我同行,我幫你去找你未婚夫。”

腰間配劍的瘦弱小女子沈笛兀自猶豫不定,不知到底該走還是不該走。

魏頡見其仍然躊躇不決,又道:“你如若信不過我,也無妨,我一個人去碎肉城便是,你就繼續待在這裡等著吧,包裹裡剩下的幾個肉餅子可以全部給你,當然,既然你如此不信任我的話,那我也就沒什麼義務,費力不討好的幫你,去找你的那個明哥哥了。”

心繫未婚夫林明安危的沈笛一咬牙,高聲喊了出來:“我陪你同去就是了……我丈夫他倘若真的遇上了什麼危險,求你一定救救他,我們整個暮雲劍派都會對你感恩戴德的!”

魏頡瞧著面前這個總算是迷途知返了的彩裙女子沈笛,眯起眼睛道:“你這女人啊,倒也沒傻得那麼徹底,還沒到那種油米不進的可悲程度,還有的救,行,咱們這就奔著少鹹山去罷!”

年輕劍修冷不丁想到了有趣的事情,“噗呲”一下笑出了聲音,心下暗道:“老石問我喜歡哪種型別的姑娘,哎,什麼型別的都好啦,總之千萬別是這種,腦子明顯就不太靈光的傻姑娘就行……”

當其頭腦中閃過“傻姑娘”三個字的時候,魏頡臉上的笑容瞬間便即凝固成冰,只因他的眼前在那一刻,快速閃過了一個扎著兩根羊角辮,穿有蔥綠色衣裳的活潑少女形象。

如今已改穿鮮紅綢緞的弱冠年輕人神色恍惚,他仰頭遙遙望向西方的無邊天空,喃喃細語道:“小蘿蔔,你現在在哪裡啊?記得學聰明點,別再整天犯傻了,大哥哥不在身邊的日子裡,要照顧好自己啊,我再努努力,一定會找到你的……”

一身蓬鬆彩裙的年輕準媽媽沈笛兩手搭放在有了幅度的腹部,同樣也在遠望著蒼茫西天,腹中懷胎的她眉宇間堆滿了愁絲,輕聲祈求禱告:“老天爺,求你了,千萬不要讓明哥哥有事,千萬不要!我願意少活十年,二十年也行,我只希望他能平安……”

落日熔金,暮雲合璧。

人在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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