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參口水亂濺,聲情並茂的自吹自擂,標榜自己向來就御女有術,只要能追到秀秀,兩人拜堂成親以後,自己在家中的地方必然低不到哪裡去,待說到情緒激動高昂之處,心意振奮,又接連往肚子裡灌了大半壇上好酒水,還多跟店家要了兩根豬蹄來啃,吧唧吧唧,吃得滿嘴油膩。

青衫劍客正自顧自啃著肉頭頭的蹄筋,吃得口滑意爽、津津有味,同坐一桌的魏頡卻不似適才那般的興致高亢,不喝酒也不吃肉,而是面無表情,低頭盯住桌面,持續回憶著心齋幻夢中出現的那名瀟灑白衣劍仙。

魏頡生平所見“穿白”之人並不算少。

初出茅廬遭遇穿白色斗篷的滄海凶神司徒鮫,月華江上救下了白龍劍窟的大少爺龍彥及其侍女王敏,赤霞山觀霞臺重逢大伯父東方梧桐,滇江船頭結識自封汪-洋惡煞的白袍少年賀鯉,盈盈湖盈盈島與仙子沈腰共赴魚-水之歡,青丘山間遇桃花劍門門主風流,武行山龍虎宮再遇小道士御虛章珪,洞庭湖湖心島見到閉關五十年的劍狂龍蠡……

如此之多衣“白”之人中,決計不乏那種容貌超拔,器宇不凡之輩,比方說人稱“玉面人龍”的東方梧桐,堂堂金梁王嬴昆麾下頭號武將,神勇無雙;再比方說綽號“照雪劍仙”的風流風門主,名震江北,世間皆知其愛妻如命,天下天罡境風流共計一石,他風流獨佔八斗。

然則莫說風流和東方梧桐了,就算是那位境界已達九階陸地塵仙,雖未飛昇但已徹底不遜色於天庭真仙的盈盈仙子沈腰,在氣質體態和姿容外貌上,都比不上那個姓蘇名羽白的白衣女子,沈腰仙氣明顯有餘,但缺乏幾縷必備的“人間煙火氣”,故而顯得其超然物外,不好親近。

與之相比,蘇姓女子雖同樣冷豔高傲,擁有唯我獨尊的霸氣,但卻給人一種腳踏實地的真實感受,讓人覺得只要能帶著真誠,和她慢慢接觸,總有望融化冰峰的鋒銳稜角,浮現出內在存著的的溫暖山川。

兩人不至於說差距過大,雲泥之別,彷彿凡塵俗世與至高無上的仙家福地,有那遙遠的“天人之隔”那麼誇張,不管怎麼樣都無法填補那層“距離”,隔閡感嚴重到極點。

對此魏頡甚至還隱隱的生出了想要和她繼續相處,二者從朋友開始做起的念頭,雖說這份念頭想法才不過剛剛萌芽,還遠遠談不上什麼“喜歡”,但也足夠讓魏頡心生感慨,認為自己是不是和蒼參那個素來死鴨子嘴硬的傢伙一模一樣,對“男人婆”那種型別的獨特姑娘存有好感,與尋常男人趣味迥然相異,偏偏不愛嬌軟可人的聽話妹子,反倒對足夠強勢直率,脾氣火爆的烈性女人情有獨鍾。

自從在燕鳴關與紅裙小丫頭許靈霜分手以後,年輕人魏頡就常常陷入一種胡思亂想的狀態之中,腦海裡各種自我分析揣度,無數次捫心自問,自說自話叩達心扉,想要徹徹底底搞清楚自己究竟想要些什麼,又有哪些東西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去要的。

因為想得太多,理所當然,精神就一直處在某種類似弓箭繃緊的情況,整個人滿滿當當的全是壓力,半分也不自在,再加上如今身處異國他鄉,前不著村後不著店,就算眼下坐在這座酒樓裡放肆喝酒吃肉,周遭的飲食男女也大多穿著胡人的服飾搭配,說著一口不容易聽懂的蠻族怪話,和中原百姓差異性極其顯著。

獨在異鄉為異客,無疑會心生思念故土家鄉的情愫,濃濃的思鄉之感和自我認知不明確的迷茫,兩兩結合起來,自然會導致壓力變得更大,心情更加低沉鬱悶。

就好像狂風暴雨來臨前的那幾個時辰,天將雨而無雨,氣候極是悶沉燥熱,讓人呼吸不上,透不過氣來的那種感受,談不上過於抑鬱恐怖,但苦惱和不適感那肯定是有的,而且不少。

魏頡自幼時便砥礪修行,多年來內功拳腳無一落下,槍劍兩樣並修,甚至連道門的功法以及符籙秘術等等都有涉獵,辛辛苦苦練了那麼多,從來就不怕吃苦。

而今當然也就默默受下了這份壓得人喘不上氣的壓力,甚至還苦中作樂,有努力嘗試著效仿並不斷練習,昔日“刀神”古道將精神高壓悉數轉化為內在意氣的特殊法子。

這法子人間絕無僅有,魏頡固然是做不到古前輩那般神乎其神的造化,更不可能自主實現“目如死灰入塵仙”那樣的神蹟,但長時間沉浸在此等近乎“缺氧”的精神環境中,魏頡確確實實透過盡力消化內心痛苦,顯著感受到心湖之水變得更加平緩如鏡,即使面對再大的困難和再強的敵人,都不易再掀起水紋波瀾,只因那些所謂的苦難折磨與之相比,那都是小巫見大巫,沒有太過嚴陣以待的必要了。

父親已經犧牲,六座邊關雄城已經失守淪陷,魏頡作為狼煞之子,在大禹王朝也已淪為了飽受官府追殺的通緝要犯,連平日裡始終堅定不移站在自己這邊的小霜兒,現在都已經走得無疑無蹤,連見一面都不可得了,像龍虎宮張天師、青泥寺一衲禪師這樣的前輩也都先後離世……

生活際遇陷入如斯悲哀的處境,大的盼頭已經徹底指望不上了,只能寄希於些短期內的事情,比如說刺殺坐鎮黃龍府天闕城裡的耶律鎮江,比如說修為底蘊逐步攀升,抵達了一個自己能夠滿意的境界。

魏頡自覺就算今日“天”便塌下來,那都不需要惶惶不安,心生任何恐懼和害怕,決然沒那個必要,天塌下有高個子頂著,輪不到他魏頡一個連凝丹境都還不到的年輕小子來扛,那位白虎帝君轉世的劍聖嬴秋嬴老爺子可還活得好好的呢。

況且退一步說,就算當真頂不住了又能怎麼樣?大不了就是一死嘛,男子漢大丈夫,死則死矣,不管是輕如鴻毛還是重如泰山,總歸就是一死,決鬥血戰而死,被人暗殺而死,年邁垂垂老死……那麼多種或輕或重的死法,反正橫豎都是要死的,那便怎麼樣死都行了,魏頡身為狼煞大將軍魏魁的獨生子,豈有貪生怕死的可笑道理?

也正是因為無懼死生,魏頡才能在每日苦受莫大壓力的生活狀況之下,這樣堅強不屈的活著,向死而生,日復一日的穩定提高自身修為底蘊和武學造化,離心中期盼著的,能夠有朝一日成為的那個自己愈來愈近,堅信付出的每一份努力都能有所收穫回報,吃下的每一點苦,都能換得未來的一絲“甜”。

可完全不知道為什麼,甚至魏頡連本人都極感匪夷所思,幾個時辰前,他竟然在那名白衣女子的身上,不可思議的切身體驗到了一絲絲的“甜意”。

那是一種在卜倩和許靈霜身上都從未出現過的甜,勝過蜂蜜糖漿,美過金汁玉液,所有的食物上頭都無有存在,恰恰是因為此感前所未有,所以才會那般的讓人難以忘卻,美滋滋回味無窮,後勁之大,強過價值千金的珍釀醇酒,熏熏然無飲而醉。

尤其是那襲白衣臨走前,臉上莫名浮現出的那一抹微笑,她說自己已然記住了魏頡的名字,希望作為回報,魏頡也能牢記她蘇羽白的名姓,萬萬遺忘不得。

那抹微淺的笑容,令二十一歲的年輕劍修魏頡心湖湖水顫動,水波“盪漾”之際,伴隨有濃烈的甜意湧上心頭,恍若潮水重重拍打著岸邊,說不出的美妙絕倫。

用一個例子來形容的話,那就是魏頡一整個身子,都被粘稠至極的蜜糖濃漿給緊密包裹了起來,無論是張口閉口,還是呼吸吐氣,都能享受到無與倫比的快樂。

委實妙不可言!

就在年輕人獨自浸潤在巨大的甜意裡面,幾乎快要難以自拔的時候,有四個其貌不揚的胡人漢子從酒樓門口大搖大擺的走了進來。

其中一人一進門便即扯著嗓門嚷道:“快些上一桌子好菜,爺們吃飽肚皮,晚上好去看彩燈大會!”

仙俠小說相關閱讀More+

我穿越成了女頻反派師尊

如寄山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