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禹王朝中央政廷所在的那座一國之都,喚作天啟城,城中坐擁幾十萬羽林禁軍。禁軍之上總共有十名演武教頭,分別指導士兵騎射、刀槍、棍棒、佈陣、守城等等攻守技巧。十大教頭之上還有一名總教頭,複姓獨孤,名天祿。與天啟城內第一將軍武夫王迎鵬有所不同,此人文武雙全,提筆可安天下,上馬猶能平定乾坤。

如此曠世奇才,自然深得皇帝陛下的喜愛重用。先皇仁宗嬴旬尚未駕崩的時候,獨孤天祿便已身兼羽林軍總教頭以及英武司總司令兩大職位。新帝嬴勾繼位登基後,順從一品宰相祁密的提議要求,提拔銅雀司為“金鸞衛”,英武司的諸多職能特權都被金鸞衛涵蓋籠括,近幾年大有被後者取而代之的不良趨勢,身為總司令的獨孤天祿的官職頭銜也逐漸處在金鸞衛總指揮使陸成霜之下了。既然英武司已變得有名無實,再不復往日之“英勇威武”,那麼獨孤總教頭索性就將所有精力時間都放在禁衛羽林軍的栽培訓練上面了。

以匡扶社稷、安定萬民、輔佐聖上為畢生志願的獨孤總司令而今已逾花甲之年,卻也未曾婚配娶妻,並無親生後嗣只收有四名得其真傳的義子,分別負責管理英武司春、夏、秋、冬四個獨立分權的重要部門。四子之中,年紀最輕、閱歷最淺的一人僅有二十七歲,姓聶名柔字容止,因其專門統領緝盜的“冬部”,故被手下以及某些江湖人習慣性的稱作“冬爺”。

這個姓名裡含有“柔”這一字的年輕公子,天生就長了一副帥死人不償命的好看皮囊。

聶家小子聶柔先是被朝廷刑部尚書賞識,得了兩句讚譽小詩,一句為“舉觴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樹臨風前”,另一句為“朗朗如日月入懷,頹唐如玉山將傾”。後來又得到了仁宗皇帝嬴旬親自接見,那時聶容止尚未二十歲弱冠,禹仁宗僅僅是看了他一眼,就忍不住開金口賞詩道:“軒軒若朝霞舉,濯濯如春月柳。”並賜珍藏御酒與之同喝,席間萬歲爺更是由衷贊曰:“其為?也,巖巖若孤松之獨?;其醉也,傀俄若?峰之將崩。”

江南道有施姓才女僅是有幸見之一面,即徹夜不能寐眠,寫下一首流傳甚廣的著名詩歌《白玉誰家郎》,開頭就是“聶家有兒色清澈,秋水為神玉為骨,芙蓉如面柳如眉。公子只應畫中見,定非塵土世間人,積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豔獨絕,世無其二。”

淮南道有富家女子萬金求一夜共枕而不得,遂嚎哭整整三天三夜導致雙目近乎瞎絕,發燒重病之際躺在家中榻上猶兀自小聲呢喃道:“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今生不得與聶郎同眠,我死不瞑目!”

中原歷史上曾有過一名長相堪稱極品的潘姓美男子,因容貌俊氣無雙,有痴情女子往其乘坐的馬車中投放了大量的鮮花和水果以表達濃濃愛慕之意,此事在江湖各地傳播開來,後來便演化為了一個“擲果盈車”的經典成語。有道是長江後浪推前浪,聶柔聶容止對異性的吸引力同樣異常匪夷所思,與那位擲果盈車的潘姓男子相較,實在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他每行至一處地方,行蹤訊息總是傳得極快,往往還沒在那兒停留待上多久時光,便有不計其數的妙齡少女發瘋了似的追擁過來。

有效仿前人往馬車裡扔鮮花水果的;

有動手動腳一個勁兒地瞎摸瞎揉的;

有好似害了失心瘋一般亂吼亂叫的;

有隻碰一下就表示再也不洗手了的;

有吵著嚷著要一縷頭髮來做香囊的;

有因為實在過於興奮而當場昏厥的……

天啟城中曾有個對自己外貌頗為自信且自負的美男子名為白日飛,曾揚言稱“我與城聶公孰美?自然是吾美之極矣”,後來那個自以為是的傢伙只不過簡單看了年輕人聶柔幾眼,立時就自慚形穢變得自卑到了極點,不多時就精神崩潰喪失理智變成了一介瘋子,現在雖仍然勉強算是活著,但已淪落至沿街乞討靠撿垃圾為生了。

由於名聲太過響亮,連綽號“謫仙人”的詩聖謝心然都有所耳聞,在親眼目睹聶容止的神仙容貌後,詩界第一人的他發自肺腑感慨道:“書聖王疏同之字與容止之貌,前者驕若驚鴻,後者飄若遊雲,

真正有仙人風采啊!”

聶柔作為被御林軍總教頭獨孤天祿收下的最後一名義子,從十八歲第一次出門公幹開始,九年來遇到的異性追求者當真數不勝數。他雖生性涼薄且對女色等虛浮事物不甚感興趣,但考慮到若直接讓那群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禍水紅顏從哪兒來滾哪兒去,那未免也太過傲慢刻薄,白白傷了她們那顆熱炙愛慕的心,無可奈何只好順其自然,她們要追要死命纏著自己那就由著她們去罷,反正不會吃虧更不會少點什麼。

身穿一襲紫紋青色長衫的美男子聶柔從那匹勉為其難能搭配得上他那神仙容貌的高頭青驄馬的後背鞍部躍下,他將青白大馬栓好後,完全無視守在屋外的芳菲上、旃檀香、珊瑚枝、舞前簷四名怔怔出神的女子劍修,以十分飄逸颯然的倜儻姿態邁步走入了那座龍虎樓的大門。那群對之日思夜想的發-春少女也都烏泱泱亂哄哄的大步追了進去。

一進入那間堆滿了天殘幫眾屍體的龍虎酒樓,一股極為濃烈的噁心血腥味兒立刻就撲鼻而來。

“嚯,這裡頭的味道可真衝啊!”青衫黃綬的聶柔嗅了嗅玉挺的鼻子,當即顰著眉頭說道。那些跟在冬爺屁-股後頭的花痴少女也都個個緊捂住了口鼻,顯然都被燻得難受夠嗆。

“飛花十二令”畢竟也都是處於芳齡的大好女子,試問這世間處在這個年齡段的女子誰人不懷春?當她們第一眼見到這名俊宇非凡的青衫男子時,心頭一陣恍惚,盡皆胸中朦朧暗道:“這天下,竟還有這等好看的男人?”但很快又都清楚的反應回神了過來,眼前之人姓聶名柔字容止,是天啟大內皇宮裡重要緝捕組織神武司冬部的最高頭目,天下眾捕之首,擔得起“神捕”二字稱謂的蓋世高手。

益州白獅郡安富鎮龍虎樓內。

神捕,對上了神盜。

飛花十二令之首的黑衣御柳斜凝視著那位享有“天下第一美男”綽號的絕代佳公子,輕聲問道:“你可是來抓我們的?”

那名身穿青紫衣衫的俊逸出塵的年輕男子微微搖頭,淡然說道:“唉,挺好看的一個姑娘,這腦子卻不太中用。你們是賊,而我聶柔的職責呢便是抓賊,百姓人家養貓,豈有不讓貓抓老鼠的道理?我若不抓你的,這每月朝廷下來的俸祿賞錢哪兒還能拿得安心吶!”

這一番話分明只是表白了他此番進入樓內的目的,可他身後的那一大群追隨而至的少女,卻死死揪著“挺好看的”這四個字不放,滿腔妒意滔天,心中無不促狹暗罵道:“呸,那女的有什麼好看的?分明就是一個醜八怪,醜死個人了!冬爺也不知是怎麼想的,竟說這樣的一個醜八怪是什麼‘挺好看的姑娘’……真想讓他也這麼誇我一下呀!讓我少活幾年都行!”

有幾個少女的脾氣很壞,瞪著眼睛用手指向御柳斜,口無遮攔斥罵道:“你這該死、該殺的臭賊,你可知我們冬爺的時間何其寶貴?你可知他千里迢迢趕來這裡,又有多勞累?!我奉勸你們這群下-賤的惡賊快快束手就擒,否則等到我們冬爺一出手,必然頃刻就要了你們的狗命!”

還有女孩飽含惡意侮辱性的尖酸叫道:“你瞧瞧你自己,長得好像是從茅坑廁所裡生出來的冤種一樣,渾身還不停散發著臭氣,嘔,真是燻死個人了!我都快要吐了!你看看你肩膀上繡的是什麼噁心東西?真是醜人多作怪,老八婆還繡幾朵花……”

她正相當投入縱情的破口罵著,驀地裡,晴空中彷彿猝然炸出了一個雷霆霹靂:“都給老孃閉嘴——”

這聲足可震破耳膜的狂怒尖叫正出自御柳斜之口,她是天下第一盜賊團伙的大姐大,一生作案無數,殺人亦無數,脾氣自然也好不到哪裡去,今日被這群嘴巴犯賤的傻女人莫名其妙地罵了這麼一頓,自然是怒不可遏,一團無名火急欲外洩,豎眉猙獰厲聲吼道:“臭賤-婢,再罵!”說罷即揮動右手,倏然發射了一縷金線“寸金”,直向人群中那個罵得最狠、嘴巴最惡臭的傢伙襲去。

說時遲那時快,美男聶柔快速取出藏在衣物中的兩根由通透白玉雕成的精美短棍,擋在了那名本該被金絲射穿頭顱的嘴-臭少女面前。

“篤”的一聲清響,細微到肉眼幾

不可見的絲線被玉-棍阻擋了下來,那名僥倖不死的少女登時花容失色併發出一聲駭叫,在明白過來自己的性命已被生平最最愛慕之人所救後,激動得險些昏厥倒地。其餘的那些湧入酒樓裡的女子各個俱羨慕無比,巴不得那個半隻腳邁入鬼門關的人能是自己。

青衫美男子聶柔扭過頭,用一對驚為天人的明亮眸子看向了身後的一眾傻得可愛的無知少女,用極其富有磁性魅力的溫潤嗓音說道:“那群黑衣女子,乃神盜飛花十二令,修為不弱,殺起人來也毫不忌諱,我呢馬上就要和她們開戰了,你們待在這裡太危險了,都走吧。”

那群既可愛又可悲的花季少女哪裡肯走,竭力出言挽留道:

“不,冬爺!我們不走!她們既是殘忍的兇暴之徒,你若受傷了怎麼辦?”

“是啊,冬爺,我們擔心你得緊吶!”

“能不能別打了呀?冬爺,去我家裡住一住吧!”

人形春-藥一般的聶容止搖了搖頭,頭頂萬千青絲微晃,更顯其倜儻不羈,他輕輕嘆了口氣,吐出有若芝蘭桂花般的清雅氣息,眾女紛紛大口呼吸……不,是大口吸小口呼,她們都生怕自己一旦撥出得太多了,就再吸不到了。

“你們別胡鬧了行不行?這裡很危險的,而且那麼臭,真的不是你們這群小姑娘應該待的地方!”聶柔蹙眉微慍道,“這樣吧,你們往西走一里路,在那兒等我,待我將此間之事處理好了便去找你們,屆時你們想要如何,我……能依就依,如何?”此話一出,少女們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只因“能依就依”這四個字的份量和珍貴程度對她們而言,恐怕遠比一座巍峨泰山還要來得重。

“那還愣著幹什麼?”聶柔微笑道,“再不走,我可要收回剛才的話了啊。”少女們唯恐他出爾反爾,皆一窩蜂似的往西面快步跑去了。

嘈雜紛亂、滿地死屍的大型龍虎樓內終於又重歸於平靜。

此時的這座樓內,除了早就害怕得躲起來的店傢伙計外,只剩下飛花十二神盜、絕世美男聶柔,以及兩名不知為何沒有離去的裝扮奇特的“西域人”。

冬爺聶柔如釋重負的長舒了一口氣,臉上露出輕鬆愜意的笑容,一手把持一根精雕玉-棍,看向了幾名飛花令女盜,“稍微問一下啊,你們……肯不肯束手就擒?”

長相冷豔如冰的飛花老大御柳斜狠狠白了一眼,沒好氣的反問道:“你說呢?”

“我想想也不肯,唉,是我多說廢話了。”聶柔微微皺眉道,“恕我多嘴,我還有幾個問題,關於你們偷盜的那些皇宮寶物的。那幾瓶金風玉露天仙奇珍釀呢,肯定是被喝掉了;那些寸金絲呢,現在就纏在你手上;兩枚鮫珠墜,我看到被你戴著;那件寶衣君身三重雪呢,也正穿在你身上,我能感應得出。那幅皇上尤為喜愛的水墨畫,叫什麼《江山入戰圖》的,被你們搞到哪裡去了?”

御柳斜輕哼一聲,撇了撇嘴道:“早就賣掉了。”

“那皇后娘娘特別鍾愛的那隻綠仙雀兒呢?”

“我嫌它的叫聲太過煩人,給掐死了。”

“你……唉!”手持雙棍的聶柔無奈地搖了搖頭,“好了,我都問完了,看在你們是女流的份上,就讓你們先動手好了。”

“好,那我們便不客氣了!”黑衣盜首御柳斜朗聲道,“姐妹們,別看他模樣長得帥,戰力可強得嚇人,一會兒打的時候倘若分了心亂了陣腳,那咱們可就都沒命了!”

“知道了,大姐!”屋內另外三名身穿黑色緊身衣的女子異口同聲地說道,“我們可與那些小丫頭不一樣!”

“動手——”差不多是在御柳斜號令施發的同時,燕雙雙、畫屏幽、小銀鉤以及御柳斜自己,一齊朝著那名玉樹臨風的青衫黃綬年輕人疾掠而去。

英武司冬部最高領袖聶柔見她們極速上前,不緊不慢的悠然細聲道了句:“碧海飛金鏡,出來吧。”

霎時,一面散發著濃郁玄幻彩光,極為絢麗耀眼的巨大圓鏡出現了在他的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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