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眼龍費驂怎麼也想不到與和自己鬥了那多年的死對頭“一隻耳”錢吉,竟會被那麼輕易的割掉項上腦袋,倒在地面變成了一具無首的新鮮屍體。

姓錢的,你丫平時不是那麼豪橫張揚的麼,怎的死得如此草率?就算真要被殺、被砍頭,也該由我費大爺親手來取走你的身家性命才是吧?不能殺掉你這一隻耳後再統領全體幫眾,我縱然當上了這天殘幫的幫主又有何勁頭意味呢?!

趁著碎龍分舵舵主費驂思緒跌宕、恍惚失神的當口,從另一邊裂虎分舵的人群中慢悠悠的走出了一名生就楊柳蜂腰的黑衣蒙臉女子,此女眉目與體態俱是上佳,兩個耳垂處均掛了顆晶藍色的華美珠墜。整體氣質十分冷峻,恍似沒有半分個人感情的泥塑石雕,曼妙多姿的身體緊緊裹在黑色夜行衣裡頭,衣服肩膀處的位置繡有幾片粉紅色的細小花瓣,起到了清新脫俗的獨特效果。

盯著此女那絕妙的柔韌腰身以及被緊身衣束縛勾勒出來的那份誘惑迷人的弧度曲線。明明已有不小的禍事臨頭,天殘幫幫眾裡卻也不乏好色之徒心中這般幻想道:“這樣的頂級美女,就算是讓我今晚耗死在她身上,那也是心甘情願、求之不得的啊!”

那名完全稱得上“冷豔”二字形容詞的黑衣女子在眾人或驚恐錯愕、或垂涎渴望的眼神目光中慢步走了出來,當著裂虎分舵所有人員的面,從他們舵主錢吉的那具無頭屍身上大大方方的跨邁了過去,嗓音尖尖的她大聲叫道:“飛花十二令,來此地取爾等狗命!”

“飛花十二令”這五個字一出口,便似一記竄天猴炮仗在湖泊池塘中猛然炸裂了開來,樓內凡聽過這個盜賊團體名號的,無不膽戰心驚惶恐至極,若非怕遭同輩兄弟們的嘲諷恥笑,估計早就有人拔腿開溜企圖離開此間了。

這天底下自古便有土匪賊寇無數,有道是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賊”這一特殊行當也不能免俗例外。低等一些的賊只會乾點兒沒含金量的摸雞順狗的小活兒,故而被稱作“小偷;而那些高等點的賊則手段高明、思維靈便,專幹些爭取響亮名頭的硬活大事兒,因此能夠被稱作“大盜”。這就是那位動輒豪取富紳財主家中千金萬兩的公冶錦能被冠以“俠盜”二字的原因了。

而飛花十二令這一巨盜團伙又被江湖人稱之為“飛花十二神盜”,在盜的前頭還特意安了一個“神”字綴飾,她們在中原盜賊界的地位頭銜有多高自然是一目瞭然。

飛花十二神盜的偷盜記錄早已數不勝數,若改編成一個個精彩連載故事,讓天橋底下的說書人來講,那恐怕是連講上個三天三夜,耗費幾大缸口水都沒法講完的。

就拿最近的一件來說吧,大禹王朝國都天啟城大內皇宮,那個被天下盜賊寇匪視作絕對禁地的地方,擁有訓練有素的精壯羽林軍,以及數目驚人的武學大能和練氣修士。就那樣一個如同雷池重地般的恐怖處所,飛花十二令竟能從裡頭偷出幾樣價值高到無法用金錢來衡量計算的連城寶貝,並拿著偷出來的皇城寶貝安然無恙的全身而退。

光是這一件難於登天的威風事情,就足夠整座江湖武林津津樂道幾十甚是一百多年了!

而此時此刻,那位飛花令的最高首腦,站在世間小偷大盜們仰望而不可及的頂點,恰如“天偷星”下凡般的女子,就那麼光明正大的站在這座大型龍虎樓內。

那名殺狗似的取了錢吉錢舵主性命的蒙臉女子大力拍了拍手,旋即就又有兩名差不多打扮裝束的黑衣女子擠開裂虎分舵的眾人,從屋外堂堂正正的走了進來。其中一人整隻手掌俱被類似於蠶絲的東西裹著,另一人左右腰間各別有一柄紫黑色的匕首,手裡則提著一個神秘的包裹,不知裡頭究竟裝的是什麼東西。

最先入樓的那名絕豔女子忽然振聲道:“姐妹們,報一下咱們的名號!”

屋頂有五名女子的嗓音一一傳落:

“飛花令老十二,小銀鉤!”

“飛花令老十一,落絮無!”

“飛花令老十,水自流!”

“飛花令老九,有誰憐!”

“飛花令老八,夜來雨!”

轉瞬,門外又有四個甜美嗓音徐徐飄來:

“飛花令老七

,舞前簷!”

“飛花令老六,珊瑚枝!”

“飛花令老五,旃檀香!”

“飛花令老四,芳菲上!”

樓內那名手纏綿絲的女子和腰別匕首的女子摘去了臉上的黑色紗布,兩名容顏俏麗的黑衣女子先後報出了自己的排行與代號:“飛花令老三,畫屏幽!飛花令老二,燕雙雙!”

待十一名女子悉數報完了名號後,那肩頭繡花的冷豔美女最後也摘下了面紗,露出一張傲氣凜然的清麗秀臉,她微笑著自報家門道:“飛花十二令之首,老大御柳斜!”

十二人的這些名稱代號,皆出自包含“飛花”二字的經典古詩句。只因這十二名女子皆為天下絕世巨盜,早就被朝廷通緝懸賞,平日裡行事犯案頗為隱秘晦澀,倘若使用本家真名,將會有諸多的麻煩和不便之事相互牽連,故以她們多年來素用假名行走江湖。

天殘地缺幫碎龍分舵舵主費驂同樣早聞飛花十二令的霸道名頭,知道這十二人雖都是女流之輩,卻個個身懷極高的修為,不僅偷盜技藝舉世無雙,連輕功造詣和殺人的手段都是一等一的高超。已有對頭錢吉身亡當場作為前車之鑑,深諳“冤家宜解不宜結”這個淺顯道理的費驂,主動朝著十二令之首的那名排在最前頭的女子拱手行了一禮,萬分恭敬地說道:“飛花十二女俠的美名遠播江湖,小的早有耳聞,心中懷有無限的憧憬與敬畏,今日見到真人真面,實在是三生有幸啊!”

飛花老大御柳斜冷冷的“哼”了一聲,仰著她的尖下巴,用鼻孔對著兀自低頭躬身的費驂,用十分輕蔑的語氣淡淡然問道:“喂,你們是天殘幫的人?”

費驂點頭應聲叫道:“正是,小的乃是天殘幫碎龍分舵的舵主。”

御柳斜臉上露出甜甜喜色,顯得愈發好看了,拍手道:“妙極,看來是跟對人了,這下子可一網打盡咯!”

費驂頓時臉色大變,低聲蹙眉問道:“女俠,你……你這是什麼意思?”

御柳斜身邊那個名號為“畫屏幽”的黑衣女子嘻嘻一笑,“蠢材,這都還聽不懂啊,我大姐的意思就是,今天你們一個都別想逃了,全都得死在這裡!”

此話一出,龍虎酒樓內登時亂成了一團。

舵主費驂使勁兒磨了磨後槽牙,眼神中透出深刻的狠惡敵意,沉著嗓子問道:“我們與女俠有何怨仇,非要趕盡殺絕不可?”

御柳斜再次冷哼了一下,“本來是沒有什麼怨仇的,像你們這種雜碎,就算跪在地上求我殺你們,我都不一定會同意。要怪,就怪你們老大吧,燕雙雙,把東西扔在地上給他們瞧瞧!”

腰間別有紫黑色匕首的女子道了句“是”,將手裡的那個包裹隨意往地上一扔,一顆血液早已流盡的乾癟人頭立時從包裹裡滾了出來。

樓內的天殘幫眾人人皆瞠目咋舌,那不分明就是幫主王肆的腦袋麼?!

代號“燕雙雙”的女子眯著眼睛道:“我們老大說了,她這輩子最恨的就是侏儒,尤其是你們幫主這種不懂得低調行事的囂張侏儒,見一個就殺一個,絕不姑息!”

“幫,幫主……”費驂望著王肆的那顆猙獰頭顱,雙目瞪得溜圓。

先前天殘幫幫主王肆尚未平白枉死的時候,費驂與老對手錢吉相比,更加得到幫主的栽培器重,如若王肆不死,天殘地缺幫也不至於為了一個幫主的位子搞得內鬥自相殘殺。等幫主年邁退位後,費驂自可名正言順地躋身下一任的幫主,屆時不僅沒有人會說閒話,連一個結拜弟兄都不會死,奪位何須付諸血刃?而今王幫主不幸身亡,好好的一個幫派變成一團散沙不說,他費驂若再想從舵主晉升為幫主,就必須要與裂虎分舵的舵主錢吉廝殺打上一場。若是打贏了還好,最多死掉一些兄弟,若是打輸了,便要白白賠上一條性命……

今日倒足幾輩子的大黴,竟又惹上了有本事從天啟皇宮裡偷東西出來的飛花十二神盜,同為舵主的錢吉被瞬殺,費驂自覺自己多半也要慘死於此,無不萬念俱灰,嗓音不自禁發顫,一句口頭禪順嘴就溜了出來:“你他-孃的……”

飛花十二令之首的御柳斜又用纖纖玉手指了指裂虎分舵舵主錢吉的那具無頭屍體,一臉無所

謂的說道:“要怪就怪地上的這個傢伙吧,是他連累了你們。我本來打算弄死那個侏儒以後就罷休的,誰知從這個傢伙那兒聽說這裡有場什麼鴻門宴會,天殘幫兩個分舵的舵主要爭奪幫主的位子,於是我便帶著姐妹們跟過來了,為的呀就是將你們這夥一無是處的殘廢,一、鍋、端、了!”

她這最後的四個字說得極為悠長緩慢,語氣中滿滿全是嘲諷的意味。

獨目費驂心中說不出的憤怒,喘了幾口粗氣,自言自語道:“老子今個兒是真要栽了……”

“喂,獨眼龍,我聽到你剛才說了句‘他-孃的’,你膽子不小嘛,敢當著我的面罵娘!”御柳斜柳眉倒豎,聲音頗為嚴厲的說道。

費驂費舵主到底還是個有血性有骨氣有膽識的大好男兒,他深知今日不管反不反抗都難逃一死,索性便梗著脖子嚷道:“是啊,你個千人騎萬人踩的蕩-婦臭小娘,老子就罵你了,卻待怎樣?”

話音剛落,“庫嚓嚓”一聲響動,樓內的頂端天花板碎開了一個大洞,有一個黑影倏然自天花板落下,眨眼間來到了費舵主的身後,銀刃一閃,已割下了獨眼龍費驂的項上腦袋,那名手持銀鉤彎刀的黑衣女子鏘聲罵道:“還嘴-臭麼?去跟閻羅王嘴-臭罷!”

老大御柳斜抬腳往地上一跺,尖聲怒叫道:“姐妹們,殺!”

語畢,無數細小飛針若瓢潑大雨一般從天花板的那個破洞中傾灑而下,根根細針盡數精準的刺射在了屋內一個個本就身負殘疾的天殘幫幫眾。

拳纏蠶絲的畫屏幽、手握兩柄匕首的燕雙雙以及以銀鉤為武器的天降女子小銀鉤一齊大踏步殺向了群龍無首的碎龍分舵眾人。而御柳斜身為飛花十二令之首,僅以一己之力,獨自對付原本由錢吉帶領的裂虎分舵四五十名成員。

御柳斜身法輕盈,看似沒使用任何殺伐兵刃,但凡其身子所經之處,卻有一顆顆大好人頭滾滾而落,場面十分詭異恐怖。

原來她所用的武器乃極其纖細不易矚目察覺的金制絲線,這種絲線乃是大內皇宮裡的稀世珍品,喚作“寸金”,此物之稀有,不亞於各種名工巧匠打造的上乘兵器,素來就有一寸“寸金”一寸金的有趣說法。

飛花老大御柳斜將寶物寸金纏繞在兩手之上,加之其身姿動作本就極度靈敏,輕功爐火純青如同鬼魅妖邪,割人頭顱便好似那探囊取物一般輕鬆無壓力。

大姐肆意用金線割取人頭之際,樓頂的落絮無、水自流、有誰憐、夜來雨四名女子同樣也不落下風,持續不斷地發射奪命針雨,殺人於措手不及。

樓下畫屏幽硬橋硬馬勢如破竹,以雙拳轟殺敵人;燕雙雙以淬有劇毒的匕首奪人生命;小銀鉤手中銀鉤劃掠,一旦,一旦被其近身,性命頃刻而休。

殺了沒多久,百餘人的天殘幫眾,已死掉大半,剩下的十幾二十人全然沒了迎敵戰意,紛紛四散而逃!

“芳、香、枝、簷,有人往外頭逃去了,你們速速於屋外攔截,一個都不要放過!”御柳斜扯著嗓子叫道,“今日務必要殺完天殘幫的這夥低能殘廢!”

凡有幸逃出龍虎樓的傢伙,無一例外盡被守在樓外的芳菲上、旃檀香、珊瑚枝、舞前簷四人斬盡殺絕,天殘地缺幫就此徹底覆滅。

這時,有一名身穿青衫,腰繫黃色絲帶的年輕公子騎乘著一匹品相非凡的青驄馬緩緩行向了龍虎樓。

其形象外貌之世所稀有,真真正正可用“青衫美少年,黃綬一神仙”十字詩句來形容。

青白毛皮的高頭駿馬後面緊跟了一大群處在絕佳妙齡的花季少女,那群少女邊跑邊歡欣鼓舞的尖叫道:

“冬爺,停下來讓我們好好看看你的臉吧!”

“哇啊啊啊,冬爺,你真的生得好俊吶!”

“冬爺,能不能給我一縷你的頭髮,一縷就行,我要去做香囊,天天放在枕邊!”

青衫公子只顧著自己騎馬,目中無人,全不去理會那群思-春到了近乎瘋魔狀態的花痴少女。來到屍橫遍地的龍虎樓門口,單論容顏之美足算得上是中原無雙的他衝著屋內的飛花神盜們高喊道:“喂,裡面的傢伙,好好想想接下來該怎麼對付我聶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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