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魏頡體內有周雲纖贈送的神物“三尺玲瓏心”,根骨與悟性已遠遠凌駕於常人,任何艱澀複雜的功法要旨幾乎是一看便會、一練即精。

那日在瀑布旁,他憑藉著驚世駭俗的悟性和過目不忘的記憶,不僅學會了司徒鮫“引水訣”的手指掐法和阮蒼龍“膽氣神通”的化龍奇術,還意外吸收了兩大魔頭膻中府海內特有的異種真氣……

機緣之下,幾乎是同時將二魔的畢生絕技收入了囊中!

雖不會“引水訣”的心法口訣,無法像司徒鮫那般輕鬆地駕馭浪鮫,但已然能夠御水殺敵;雖不會“膽氣神通”的催毒入體,無法像阮蒼龍那般自如地釋放毒霧,但已然能夠化氣為龍。

引火。

再以真氣御之,化龍。

伴隨“轟”的一聲,一條巨大的烈焰火龍呼嘯著向於浪狂襲而去!

刺客於浪將內家功法“白龍嗔”用至了十成十,體格驟然暴漲一倍有餘,衣服早被徹底撐破,露出赤紅髮紫的詭異面板,以及筋肉極其發達的軀幹,頭頂濃濃的白色蒸氣被全部轉移到了那條軟鞭之上。

右手臂膀猛地一甩,盪開長鞭。

蒸氣剎那間磅礴而出——

白龍!

蒸氣化成的龐然白龍與烈焰匯聚的巨型火龍怦然撞在了一起,兩兩相侵,彼此不斷消磨吞噬,發出“嘶嘶”的響聲。

火龍的勢頭很快被壓住,隨著“嘶嘶”聲逐漸變響,火龍身段愈縮愈短,大有要被白龍徹底吞滅的趨勢。

由於這是魏頡第一次使用自創的功法“引火訣”,並不如何熟練,情急之下,只得將全身真氣都注入火龍之中,火龍一點點被壓短,魏頡自己同樣也承受著莫大的壓力。

血靈劍胚劇烈搖晃,眼看就要從手中脫出。

劍胚一旦脫手,真氣斷絕,火龍頃刻消失,蒸氣化作的恐怖白龍必會於瞬間將魏頡及其身後的賈流轟成血肉模糊的屍體。

於浪知道眼前這個青衫小子一時三刻便將抵禦不住,心下甚是得意,腹中暗道:“這小子御火的本事倒也蠻稀奇的,只不過功力尚淺,怎是我那秘術‘白龍嗔’的對手?哼,當真是蚍蜉撼大樹,可笑不自量!”

排於眾騎兵之首的扛斧漢子見情勢危難,傾盡全力掄起宣花斧,以風雷般的氣勢劈砍向了於浪的後背。

怎料這一下渾不似劈在了血肉之軀,利刃非但絲毫透不得入,力道反彈回來,倒將長柄巨斧震了開去,縱使鐵甲漢子膂力過人,雙臂有千斤氣力,卻也險些沒能握住自己手中的兵器。

身影異常魁梧的於浪吃了這如同撓癢癢的一斧,心下暗笑道:“呵,老子體內滿溢著白龍真氣,皮肉早已刀槍不入,就憑這軟綿綿的一斧,也妄想傷我?”

忽又想起弟弟於潮正是慘死於身後之人的手下,心中萬分悲痛道:“弟弟啊,我早就告誡過你,行走江湖最忌諱‘大意’二字,縱然遇到再弱的敵人,也該用足十成功力來應對才是,你若非太過草率輕敵,又豈會死於這等庸人之手?唉,哥哥我一會兒就為你報仇!”

如此想著,拼命往鞭子裡注入了更多的氣機,蒸氣白龍的體積愈發膨-大,將那條烈焰火龍壓得僅剩短短一截。

當下魏頡只覺五臟六腑都被擠壓得變了形狀,握劍的右臂巨顫不止,牙關死死絞緊,卻仍有猩紅鮮血從嘴角滲出,暗自叫苦道:“我何必要多管閒事,為了相救一個並不認識的所謂的‘伯父’,白白賠了自己的大好-性命?唉,眼下唯有全力施為,圖個壯烈而死了……”

他料定今日必死於此地,心下盤算道:“我須再多堅持一會兒,給小蘿蔔爭取足夠的逃跑時間。”

於是竭力高聲叫道:“小蘿蔔,你別管我了,快快離開這裡,有多遠就跑多遠!”

怎料小丫頭卜倩聽到這話,不僅不跑,居然反而朝這邊慢步走了過來,離那頭吃人巨獸一般的於浪越來越近了

“聽話,別上來!”魏頡目眥盡裂,“我不行了,你快點跑啊!”

羊角辮少女仍在不斷上前。

“呀啊——”那名丟了頭盔的漢子驀然暴喝一聲,適才他一劈不成,此刻再度鼓足周身勁道,雙手緊握宣花斧柄,朝於浪的後腦勺要害處猛力揮砍了過去。

“咚”的一聲,殺手於浪頭腦微晃,結結實實吃下了這記勢大力沉的砍擊,卻依舊毫髮無傷,心下不由得嘲諷道:“哈,真是個蠢貨,難道以為砍我腦袋就有用了?老子神功蓋世,豈會……嗯?!”

他剛用後腦硬抗了一斧,正自飄飄然,忽覺一股強橫無倫的霸道掌罡透入了自己的後心,勁力直接貫穿層層皮肉,如同鋼鐵巨錘般砸在了十分脆弱的臟器之上,將其五臟六腑盡數震了個粉碎。

“噗!”於浪不僅臟腑碎裂,周身筋絡骨骼亦無一處完好,當即噴出一大口血,真氣頓時失了牽引,白色巨龍的身軀瞬時散開,化作一團團濃霧,向四面八方飄去。

青衫魏頡將手中劍胚一挺,巍峨火柱猝然向前奔騰而出,如龍歸洞般轟進了巨漢於浪的胸口!

“嘶——”

於浪的前胸處頃刻被滾燙烈焰焚燒出了一個大洞,仰天倒了下去。

死得不能再死了。

魏頡生平第一次如此大量地使用本命真氣,剛將那條火龍送出,身子便不由自主地癱軟下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大哥哥!”卜倩大叫一聲,急匆匆地跑了上來。

魏頡見她過來,朝另一邊偏過了頭,偷偷抹去了嘴角的新鮮血漬,轉而戳著卜倩的鼻子責備道:“你呀,真不聽話,讓你走你不走!”

綠衣少女一頭栽入魏頡的懷裡,用力地抱住了他,大聲叫嚷道:“我不走,怎麼樣我都不走!就算你不要我了,我也不會走的!”

“疼疼,你輕點抱我……”青衫劍客忍不住叫喚道,“沒說不要你,剛才是因為太危險我才讓你走的……”

這時候,大難不死的賈流賈公爺走上前來,毫不顧忌顏面的跪了下去,拱手朗聲道:“賈某人叩謝大俠救命之恩!”

說著便要磕頭。

魏頡見到如此陣仗,惶恐大驚,掙扎著脫離了卜倩的緊密懷抱,從地上勉力爬起,將胭脂公賈流扶了起來,“晚輩豈敢受伯父如此大禮?!”

賈子車有些疑惑不解,“大俠何故喊我伯父?”

青衫年輕人欠著身子,恭敬的解釋道:“晚輩姓魏名頡字正氣,家父與鳳棲公東方將軍乃是八拜之交,前輩既是東方將軍的同僚,那麼自然也是晚輩的伯父了。”

賈流瞪圓了雙眼,驚聲道:“啊,令尊可是那位魏魁魏大將軍?”

“正是。”

“竟有如此巧合……”

賈流扶額感慨道,“令尊一世豪傑,生子亦是這般的英雄,當真應了那句‘虎父無犬子’的古話!”

此時那名滿臉血汙的持斧大漢翻身下馬,匆匆來到了賈公爺的身前,隨即單膝跪地,雙手抱拳,高聲請罪道:“末將該死,讓賈大人受驚了!”

魏頡指了指面前這名悍不畏死的披甲大漢,面帶微笑的說道:“賈伯父,適才若非有此人相助,小侄多半早已死無全屍了!”

賈流聽罷,忙上前將那名甲士扶起,詢問道:“這位壯士,你是何人手下的部將,竟這般神勇非常?”

單手持斧的大漢極是受寵若驚,低著腦袋回應道:“末將名叫谷升榮,乃是俞郡守俞大人手下的將士,末將的修為實在稀鬆平常,萬萬稱不上‘神勇’二字!”

賈流點了點頭,“嗯,想不到俞老弟手下還有如此驍勇善戰的將士……”

谷升榮雖是武將出身,卻向來目光長遠,見眼下是個毛遂自薦的大好機會,便即抱拳朗聲道:“如若賈大人不嫌棄,末將願從此追隨大人左

右,奉獻犬馬之勞!”

“你若果有此心,那可真是妙極!”賈流大喜道,“我即刻便起身趕往俞府,去和我那俞老弟說明此事。”

轉而又看向了立在一旁的“侄兒”魏頡,心下暗揣道:“我這魏賢侄半月前犯了守塔不力的死罪,我須想個法子救他才是……”

魏頡心思活泛可謂七竅玲瓏,一下子便看破了賈流有意救助自己的慈悲想法,心下同樣也打著算盤:“我那賈伯父一介儒士,跟了他又有何意味,難不成要我整天給他遞紙弄墨嗎?若去投奔了東方伯父,縱然沒法在龍神營裡混個差事,也大可求他派我去北方燕鳴關,陪那楚瀚老將軍一同鎮守邊疆……嘿,哪天老子性子起了,躍過燕鳴關,殺上幾個該死的狼蠻子,砍了他們的頭顱當酒杯,割了他們身上的肉作燒烤,倒也痛快!”

一番思量後,躬身說道:“小侄雖是死罪之身,卻也另有一番計較,男子漢大丈夫生於天地之間,本不該過分貪生畏死,伯父無須操心小侄了。”

賈流受到大禹王朝第一強蕃金梁王嬴昆的倚重提拔,官拜‘胭脂公’,憑其高位的尊貴身份,要包庇一名逃犯其實並非什麼難事,況乎他本也有意援助救濟自己的這個好侄兒……怎料魏頡竟率先看透了他的心中想法,搶先一步出言回絕,將話頭提前堵塞說死,令其再難出半句招攬勸解之詞。

見伯父賈子車默然不語,魏頡忽道:“話雖這麼說,但小侄仍有一事相求。”

“但說無妨。”

“小侄適才在這壩流城內結識了一位年輕書生,名叫楊春,此人腹中頗有才學,卻落魄至遭人街頭毒打,險些喪命,實在可憐得緊,還望伯父能稍加提攜一二。”

“好說,好說。”賈流點頭笑道,“倘若是確有真才實學之人,我定會加以重用,這點賢侄大可放心!”

魏頡再度行禮道:“那小侄在這裡替楊春謝過伯父了。”

“大哥哥,快看快看,小鳥在那邊!”少女卜倩突然尖叫道。

魏頡順著卜倩手指的方向望去,但見那隻獨腿的藍毛小雀正立在於浪的屍身之上,白白的鳥喙一開一合,竟自大口吞食著於浪前胸處尚未燃盡的火焰。

“這鳥果真有些神性。”魏頡大感新奇,“竟能夠以火焰為食……它也不嫌燙得慌?”

卜倩樂顛顛地跑了上去,那鳥膽子大得很,半點兒也不怕人,仍在悠哉遊哉地吞吃火苗,過了一會兒,估計是差不多吃飽了,撲騰了幾下翅膀,竟穩穩地落到了綠衣小丫頭左側的肩頭上面。

“呦,看來它還挺喜歡你的嘛。”魏頡笑道,“我以為它吃飽後便又要飛走了呢。”

“原來它是因為肚子餓了,才會飛到這兒來的呀……”卜倩提議道,“大哥哥,它真的好可愛,我們叫它‘小火苗’怎麼樣?”

魏頡“噗呲”一聲笑了出來,接著豎起了個大拇指,有口無心的稱讚道:“你是小蘿蔔,它是小火苗,這名字取得不錯。”

說著伸手一把將小雀兒從卜倩的肩頭捉了下來,關進了那隻大籠子裡。

魏頡手指著籠中的藍毛小雀,一本正經的威脅道:“聽好了小火苗,你愛吃火,大不了我每天餵你吃,可你要再敢到處亂飛,那可就休怪我對你不客氣了!”

卜倩眨了眨水靈的大眼睛,一臉天真的說道:“沒關係呀,它若飛走了,我們再把它抓回來不就好了?”

魏頡有苦自知,心裡罵街道:“你這傻丫頭說得倒是輕巧,今日為了抓這鳥,老子差點把命丟在這裡……”

卜倩輕輕拽了拽魏頡的胳膊,“大哥哥,你剛才控制火龍的樣子真的很帥,以後如果哪裡著了火,你可以用那招來幫人救火,方便得很嘞!”

魏頡“呵呵”一笑,用拇指和食指捏住了卜倩臉頰上的細皮嫩肉,收著力扯了幾下,湊近說道:“小笨蛋,我的‘引火訣’若只用來給別人滅火,那豈不是太過大材小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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