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時候起了風,入夜不但沒停,反而越刮越大。
狂風撞在老舊的推拉式鋁合金窗上,不時發出咣噹咣噹的聲音,搖晃的窗扇象是隨時都有可能被風捲進屋裡。
窗外的樹枝隨風劇烈搖擺,入秋後還遲遲不肯落下的葉子打著旋在空中飛舞。
風雖大,卻不是陰天。
月亮在稀薄的雲層中時隱時現,灑下一片素白的光。
“呯呯呯”一陣敲門聲傳來,靠坐在床邊的男人起身,將床單上坐過的褶皺撫平,這才去開了門。
面對著門口的幾個人,他抬起了自己的雙手。
“我很好奇,你是怎麼發現我的?”
坐在審訊室裡的李竣說出了今晚第一句話。
葉展舟面色平和:“等你把該說的都說清楚,我會告訴你答案.”
“那幾個畜牲該死,我殺了他們.”
李竣聳了聳肩,“就是這樣.”
“為什麼不報警?”
葉展舟問。
“沒有證據,我拿什麼報警?”
李竣搖搖頭。
“如果你當時就把李沉星的遺書交給警方,也不至於拖這麼久.”
葉展舟稍微頓了頓,盯著對面的人,“還是說,你根本就不想警方插手?”
李竣抬起眼與他對視,倏爾露出一個自嘲的表情:“還真讓你說對了,這些畜牲落到警方手裡,頂多就是在牢裡待上幾年,出來後,還會繼續作惡。
他們不配做人,都應該去死!”
他的眼中帶著狠戾,扣在審訊桌鐵環中的手握成了拳。
葉展舟沒有反駁,而是說:“還是說說你的作案過程吧,我很感興趣.”
感興趣的不僅是他,還有隔壁監控室裡一屋子的人。
今晚負責審訊的是葉展舟和老楊,李昊天做記錄。
但是隊裡的人都無心去休息,忙了這麼久的案子,兇手終於落網,大家夥兒都想親眼看看審訊的過程。
李竣倒是不負眾望,平靜地講述著整個事情的經過。
他開的小飯店,離發現骸骨的汽修廠大概兩公里,主要經營滷味和下貨。
飯店雖然不大,但除了堂食,還提供外賣,生意不錯,卻很忙。
滷味做起來比較費時間,白天營業,晚上煮滷味,第二天早上還得去進貨。
因此,李竣基本上是住在店裡。
以前他會在每天下午不忙的時候回趟家,給妹妹把一天的飯菜準備好。
李沉星雖然眼睛看不見,卻是個很有主見的人。
她不想成為哥哥的負擔,什麼事情都想嘗試著自己做。
聽說有盲人專用廚具,她也買了,還很快學會了簡單的飯菜,不讓李竣再天天兩頭跑。
去極夜駐唱這事兒,李沉星也是瞞著李竣的。
不想讓他擔心,也知道他肯定不會同意。
晚上八點到十二點這個時間段,李竣一般都很忙,所以這一瞞還真就讓他一直矇在鼓裡。
“怪我太粗心,她每天晚上出去都不知道.”
李竣懊悔地想抬手抓抓住頭髮,結果手腕被卡住沒抬起來。
老楊和葉展舟對視一眼,過去把手銬開啟,還給他接了杯水。
李竣道了聲謝,一口氣喝了半杯,才又接著說。
“直到我看見沉星留下的東西,才知道都發生了什麼.”
李沉星留下的並非真正意義上的遺書,如果真有,陳超然他們出現場的時候不可能沒發現。
整理她的東西時,李竣在一本書裡發現了那頁盲文紙。
因為妹妹的原因,他能讀懂盲文,這才知道了一切。
不過,盲文紙上並沒有留下那幾個畜牲的名字,李沉星只是說自己因為遭遇了這種事情,還懷上了孽種,這讓她無臉存活於世。
她本就覺得自己是哥哥的累贅,現在更想早些離開,讓哥哥不用再受自己的拖累。
李竣把那頁紙收好,在處理完李沉星的後事之後,他和齊瀟雨進行了一番長談。
他們分別跟警方說相互沒見過,不認識。
其實不然,齊瀟雨考到明陽之後,跟李沉星的關係更加熟絡,甚至還在李家住過。
李竣不是很喜歡齊瀟雨,但妹妹難得有一個朋友,他也就沒反對兩人來往。
這一次長談,兩人達成了協議。
齊瀟雨告訴李竣,丁洋和方堃曾經追求過李沉星,而且還因為她鬧過矛盾。
他們倆決定先從這兩個人的身上著手,就算不是他們,沒準兒也能從他們嘴裡打聽出一些訊息。
齊瀟雨把李沉星介紹到極夜的時候也在那做過一段時間的酒水推銷,丁洋和方堃都認識她,對她肯定會有所防備。
李竣決定親自出面。
他長得瘦弱,不象一般男人骨架那麼大。
加上面板白,眉眼清秀,嗓音也偏於中性,想扮成女人並不是什麼難事兒。
母親生前就是市雜技團的化妝師,從小耳濡目染,他多少也懂得一些。
齊瀟雨學的就是化妝與人物造型專業,沒費多大勁兒就把李竣打扮成了一個年輕時尚的姑娘。
那段時間,齊瀟雨利用工作之便,打聽丁洋和方堃的行蹤,李竣便以女人的身份去接近他們。
“事情進展得並不順利.”
李竣在把杯子裡的水都喝下去之後說,“畢竟我不是真正的女人,為了不被識破身份,不能太過於接近。
所以事情一拖再拖,直到有一次丁洋喝多了,才從他嘴裡套出了一點點有用的資訊.”
李竣不是一個拖泥帶水的人,直接把人帶去了自己開的飯店。
小飯店不需要太多人手,之前只僱了一對中年夫妻幫忙。
自從他有了復仇計劃之後,就辭了那對夫妻。
但他沒直接關店或是出兌,依然有一天沒一天的開著。
為的就是留著這個地方做他想做的事。
丁洋被綁著扔在廚房沾著油膩的地上,面對眼前的剔骨刀,他還幻想著說出全部實情來換取自己的性命。
可幻想終歸是幻想,在得到想要的答案後,剔骨刀換成了斬骨刀。
丁洋被按在地上,刀光閃著寒影,剁向了他的脖子。
血瞬間就噴發出來,濺在李竣的臉上,迷了他的眼。
可他絲毫也不在意,不但沒有停手,反而有一種釋放的快意。
這一夜,他象平時無數個夜晚一樣,生火、熬煮……他沒覺得自己是在分割一個人,因為在他心裡,丁洋根本就是個畜牲,就該任人宰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