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鳳在太原有一戶姓耿的人家,祖上曾是官宦世家,深宅大院,好不氣派。
只是後來家道中落,人丁減少,那一片宅邸有大半就無人居住了,常年處於荒廢的狀態。
從此家中怪事連連。
比如大半夜的,一家人在屋裡正睡覺呢,忽然門咣噹一聲就開了,給人嚇醒,以為進了賊。
還有正吃午飯呢,桌上那大湯碗嗖的一聲就飛起來,飛快的旋轉,給滿桌人澆一身菜湯,然後咣噹一聲掉下來就摔碎了。
這樣子的房子哪裡還住的下去?耿老先生沒有辦法,只好舉家搬到了另一所小點的宅院去住了,只留下一個老頭在此看門。
從此這一大宅是越發的荒廢,不過倒是時常能聽見院內傳出歡聲笑語、吹拉彈唱的聲音。
耿老先生有一位侄子,名叫耿去病,生性心粗膽大、狂放不羈。
聽說了這宅子的怪事,決心要查上一查。
便囑咐那位看門的老頭,說要是見到什麼奇怪的事,趕緊去叫他。
這一晚,老頭起夜到茅房尿尿。
就感覺今晚這月光忽閃忽閃的,晃人眼呢?抬頭一看,原來是後院那小樓上有一視窗透出一縷燈光,屋內似乎還有人在走動,弄得燈光忽明忽暗的。
這可了不得,趕忙提上褲子一路小跑就來到了耿去病家,砸了半天門才開。
耿去病一開始還睡眼惺忪的,再一聽老頭的話立馬就精神了。
穿好衣服跟老頭一同回到大宅,說道:“您老就在門房待著,關好門,不到天亮就不要出來了。
我到樓上去看看這到底是何方妖孽作怪.”
老頭勸他:“侄少爺您不要衝動,莫說是妖怪,就算是強盜您一個人勢單力薄的也不好對付啊,還是跟老朽我在門房湊合一夜,明天再做打算吧.”
耿去病說道:“我耿去病活這麼大還沒怕過什麼呢!我意已決,你不必再勸!顧好你自己便是,我去也!”
說完就奔後院小樓而去。
這宅院他從小也不止是來過一次兩次了,很是熟悉。
雖然現在荒草叢生,很難看出當年模樣了,但他依然輕車熟路,連拽帶拔的清出一條曲曲折折的小路來到了後院。
剛進屋也沒看出有啥異樣,上到二樓,隱約聽到有人說話的聲音。
順著聲音走,來到一間房門前,看到有光線透出。
耿去病悄悄地透過門縫往裡看去,發現裡面桌上點著兩隻巨大的蠟燭,照的屋裡如同白晝一般。
桌子南面坐著一位大叔,對面是一位大嬸,目測年紀都在四十歲上下。
東面坐的是一位少年,二十歲左右的模樣。
他右側身邊還坐著一位少女,也就十五六歲模樣。
桌子上好酒好菜擺的是滿滿當當,四人邊吃邊喝,說說笑笑,好不熱鬧。
耿去病看罷猛地把門推開,一下子就跳進了屋內,哈哈大笑一聲,喊道:“我這一不速之客前來叨擾了!”
這下可把屋裡這些人嚇壞了,一個個都趕緊跑到了後屋躲起來了。
過一會兒,那位大叔從後屋出來,訓斥道:“你是哪裡來的瘋後生,好不懂事!怎麼隨便亂闖人家內宅!”
耿去病又笑兩聲,回道:“你才不懂事!這是我家內宅!亂闖的人是你才對!你佔我家內宅也罷。
但是在這喝酒吃菜的卻不邀請主人,這話傳將出去,可顯得您未免有些太吝嗇了吧?”
大叔聽聞,上上下下的仔細打量了他好幾眼,說道:“你這混小子,胡說八道。
這家主人我認識,可不是你.”
耿去病說道:“是嗎?在下便是人稱狂生的耿去病是也,乃是這家主人的侄兒,可也算得是主人否?”
大叔一臉驚訝,慌忙行禮道:“哎呀!卻原來是侄少爺!久仰久仰!今日得見,三生之幸。
快請坐,快請坐。
來人啊!貴客來到,重擺酒宴!”
耿去病被大叔拉著坐到了上座,趕忙說道:“老先生不必客氣,這酒菜我看你們也沒怎麼動,不必撤換了,浪費糧食太可惜,咱們就此吃喝便是.”
大叔起身給耿去病斟酒,說道:“既然公子您不嫌棄,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來,您先喝上一杯.”
耿去病端起酒杯一飲而盡,哈哈一笑說道:“多謝多謝!咱們兩家若是細細講來,也應該算是世交了吧。
這樣的感情,不必搞那些繁文縟節,剛剛在座的家人,就不必迴避了。
再說我這突然冒昧跑來打攪,讓你們飯也沒吃好,老先生您還是將他們請出來一起用餐吧.”
大叔連聲稱是,喊道:“孝兒,出來陪公子喝兩杯吧.”
只聽一聲答應,那少年趕忙從內屋就出來了,大叔介紹到:“這位便是犬子孝兒.”
少年行禮落座,三人一同吃喝暢談。
耿去病說道:“三杯酒已下肚,卻還未曾請教先生尊姓大名,實在失禮.”
大叔說:“哪裡話來,是我理應先自通名姓,卻還勞煩公子您詢問,是我失禮啊。
鄙人姓胡,名義君.”
耿去病一向為人豪放,用現在的話說應該就是有點社交牛逼症吧,高談闊論、滔滔不絕。
孝兒也是風流倜儻、超凡脫俗。
兩人推杯換盞、談笑風生,甚是投機。
論起年庚,耿去病長孝兒兩歲,便做了哥哥,兩人就此兄弟相稱。
酒至半酣,大叔說道:“耿公子,老朽聽說您的祖上曾寫過一本書,名叫做《塗山外傳》,不知您可知此事?”
這裡插播一段題外話。
這本書應該是蒲老先生杜撰出來的,但是這個背後的故事卻是廣為流傳。
這個故事便是關於塗山女的,而這位便是赫赫有名的治水之神大禹的妻子。
傳說當年大禹一直是忙於治水,快到三十歲了還沒有娶妻成家。
在那個年代,這就是超級大齡青年了。
大禹也是心有愧意,尋思道:祖上教導,三十而立,我這馬上就三十了,還不成家那就是大逆不道啊。
這天他來到了塗山界,看到這裡山水相映、人傑地靈,於是便向天禱告:“老天在上,賜我個老婆吧,哪怕不直接給,來個提示也行啊!”
這招還真靈,突然不知從哪裡冒出來一隻雪白的狐狸,有九條尾巴,在它面前轉悠了半天,然後就跑掉了。
大禹突然就想起塗山地界的流傳的一首歌謠:“綏綏白狐,九尾痝痝。
我家嘉夷,來賓為王。
成家成室,我造彼昌。
天人之際,於茲則行.”
這意思大概就是說若是在這裡遇到了九尾靈狐,說明若是在這裡娶妻定是家世興旺。
於是大禹便在這裡遇到了一位女子叫做女嬌,正是塗山氏的後人,兩人一見鍾情,自然就結為連理。
這位塗山女也就是啟的母親。
這個故事還說明,大禹的妻子有可能就是九尾靈狐的化身。
這本書是耿去病祖上寫的,他當然是知道的,於是便說:“對對,是有這麼一本書,我還看過呢.”
“哦,那便是了。
實不相瞞,老朽家其實就是塗山女的後裔。
只是家中族譜早已丟失,自唐之後的家族譜系我倒是還能夠記得,五代十國之前的那些我實在是無處可尋了。
還請公子不吝賜教.”
耿去病也沒吹牛,還真是看過祖上的這本書,而且很是喜愛,對其中記載的那些事依然是記憶猶新。
於是便繪聲繪色的給胡大叔和孝兒講解了一番,說的是口若懸河、妙語連珠。
大叔聽的開心的不得了,扭頭跟自己兒子說:“今天真是三生有幸遇到耿公子,給我們講了這麼多從未聽說過的事情。
耿公子也不是外人,你去把你的母親和青鳳請出來吧。
再讓公子講些我們祖上的故事,讓他倆也一起來聽聽咱們祖上的功德.”
少年稱是起身去了後屋,過了一會兒便同大嬸和姑娘一同出來了。
耿去病端詳了一下這位姑娘,長得那叫一個美啊。
身嬌體弱、媚態萬千、明眸善睞、風情萬種啊。
也就是那年代沒有選美比賽,要不然這位肯定就能當選當代選美小姐第一名。
大叔介紹到:“這位是鄙人的賤內。
這位是鄙人的侄女,名叫青鳳。
聰明伶俐,有過目不忘之才,但凡聽過看過的都能夠牢記於心,所以也叫她出來聽聽.”
有美女相陪那自然開心。
耿去病邊喝邊說,邊說邊看,有事沒事的就往青鳳這邊瞅,瞅著瞅著眼都看直了。
青鳳自然不會看不出來,有些害羞,把頭低下,默默不語。
耿去病看不見臉了,心裡有些著急。
這人一著急呢,還就能急出來一些歪主意。
這傢伙就從桌子底下搞起了小動作,偷偷摸摸的把腳丫子伸到青鳳那邊去鉤擦人家的腳去了。
俗話說,男人頭女人腳,興看不興摸。
傳說西門慶勾搭潘金蓮不也是鑽到桌子底下一把抓住腳丫子開始的麼。
這就是明擺著的耍流氓啊。
可是青鳳姑娘,卻只是趕忙的縮回了腳,並沒有表現出生氣的樣子。
不知是因為暗中對這耿去病有意呢,還是礙於情面沒有發作。
可是耿去病卻認為這就是青鳳對自己有意的表現了。
本身這就是一位狂生,又加上酒精的作用,這傢伙說話是越來越不著調了,最後竟然一拍桌子指著青鳳說道:“人生在世,若是能夠娶到像青鳳妹妹這樣的姑娘做媳婦,那就是天王老子拿皇位跟我換我也不願意啊!”
此話一出,在座的人都像被點了穴一樣,不說也不動了,場面一度非常尷尬。
這情形大概持續了一分多鐘,大嬸首先站起身,說道:“不勝酒力先行告退.”
拉起青鳳就離席而去,進了後屋了。
其他人這才回過神來,大叔趕忙打哈哈,端起酒杯:“來來來,耿公子,再來一杯!”
耿去病也意識到自己有些酒後失言了,便說道:“胡先生,胡公子,感謝兩位的熱情相待,今晚是非常盡興。
時候不早了,我也吃飽喝足了,不便再繼續打擾,後會有期,改日再聚。
告辭告辭!”
回到自己家中之後,這位耿去病可是著了道了,時時刻刻無不思念那位青鳳姑娘,茶不思飯不想,覺也睡不著。
第二天天一黑就又跑到大宅來了,登樓而上,房內還是昨夜那番擺設,只是杯盤早已撤去,桌椅很是乾淨。
他坐在椅子上等了一夜,也沒有等到那一家人再次出現。
天亮回到家中跟妻子商議:“叔父有一處宅院,荒廢許久,但是院闊屋大,比咱們這小宅子舒服得多。
而且院深幽靜,還是個讀書學習的好地方。
反正他們也不住了,閒著也是浪費,咱們何不搬去住住呢?”
其實他心裡是想,我要是天天晚上往外跑,老婆肯定起疑心,何不直接勸她搬去住。
常趕集沒有遇不到親家的,常住那總會再見到青鳳的。
沒想到妻子不同意:“搬個家多麻煩啊,再說那又不是咱的房子,雖說是你的叔父,但畢竟也是外人,住著心裡不安生。
我不去,我覺得咱這小宅子就挺好的.”
耿去病有些著急了:“你不去,那我自己去!”
他還真就收拾行裝跑到大宅來住下了。
剛住兩天,這天耿去病吃罷晚飯坐桌前準備看點書。
忽然屋門吱呀一聲開了,從外面進來一個厲鬼,披頭散髮、面黑如炭、齜牙咧嘴,瞪著兩個大眼朝著他連蹦帶跳、嗚哇亂叫。
耿去病一開始還真嚇了一跳,轉念又一想這若是真鬼怕是早就撲上前來要取我性命了,他卻只是在蹦跳而已,也沒有別的行動,搞不好是什麼人裝鬼來嚇唬我吧。
想罷哈哈大笑,拿手沾了墨汁塗在自己臉上,兩眼一瞪,跟那鬼說:“來吧,誰先眨眼誰輸.”
那鬼一下子就愣住了,也不跳也不叫了,悶哼一聲,轉身走了。
又過幾天,這晚耿去病讀書到了深夜,吹了燈剛躺下準備睡覺,忽然聽到屋外有聲音,像是有人拉開了後院的門栓。
他趕忙爬起來出門去看,果然院門半開,細細聆聽,有腳步聲越來越近,逐漸的就看到了一縷燭光從後院房中飄然出來。
定睛一看,正是青鳳姑娘。
青鳳這時也看到了他,嚇了一跳,頻頻後退,趕忙把院門又關上了。
這位也是又痴又楞,竟然撲通一聲就跪倒在了門前,苦苦哀求道:“青鳳姑娘,我是耿去病啊,你別害怕。
人都說這房子鬧鬼,我前幾天還真遇到一隻。
但是我不怕!因為我愛你愛得深啊!這份愛給了我勇氣!給了我力量!讓我能夠戰勝一切妖魔鬼怪!青鳳姑娘,這裡也沒有別的人,只我自己。
看在我對你如此痴情的份兒上,你就出來吧。
哪怕是讓我摸一下你的小手我也知足了,死而無憾了!”
青鳳的聲音聽起來有些遙遠,可能是隔著門的緣故:“公子你的深情妾身哪能不知呢,妾身也是對公子有意,只是叔父家教嚴厲,實在不敢與公子您相親相近啊.”
耿去病苦苦哀求:“我哪裡敢奢望與姑娘你有肌膚之親啊,只求能一睹芳容便知足了.”
青鳳終於被打動了,開啟了門出來,抓住耿去病的胳膊把他扶了起來。
這傢伙可是樂壞了,拉著青鳳的手就把她帶回了自己房內。
男人嘛,一旦有機會那必然是寸進尺。
進屋之後就把青鳳一把攬住,抱坐在自己的膝頭之上。
青鳳有些害羞,說道:“今夜能得與公子相遇,看來妾身與公子還是有幾分緣分的。
只可惜今夜之後,怕是隻有相思的份了.”
“此話怎講?”
“公子有所不知。
那夜酒宴之後,叔父看公子性格狂傲,不僅口出輕言妄語,之後還竟搬來此處居住,便化為厲鬼來此恐嚇。
誰曾想公子竟然毫無懼色。
叔父無奈,只得另尋了他處而居。
這幾天忙著搬家,東西都已經搬得差不多了。
我今晚被留下來收拾收拾最後一點小物件,明天便要走了.”
說罷站起身來,“公子告辭,我要回屋了,叔父一會兒就要回來,被他發現可就不好了.”
眼看到手的鴨子要飛了,這那能行?耿去病趕忙也起身,一把抱住了青鳳,說道:“可憐我一片痴情,姑娘也是對我有意。
你叔父怎能如此狠心拆散你我呢?今夜你就在我這住下,我倆在此成就了那夫妻之好,你的叔父也就不能再有什麼話說了,你也不必跟他搬家了,隨我回家居住便是.”
青鳳還是推脫,耿去病就是抱著不撒手。
這時候,胡義君不知從哪裡悄無聲息進了屋。
青鳳一看可嚇壞了,使勁掙脫了耿去病的懷抱跑到一邊,滿臉羞紅,低頭不語,只是兩手扭捏的擺弄著衣襟。
胡義君氣的破口大罵:“你這個不知廉恥的賤人,真是有辱家門,還不敢緊給我滾,等回去看我不拿鞭子抽死你!”
青鳳趕忙跑出屋去,胡義君隨後也出門走了。
耿去病當然也跟在後面,可是一看後院大門已然緊閉,推了推也不開,看來是已經栓上了。
只聽後院之中,胡義君一個勁的在那破口大罵,也聽不清罵的是些什麼詞句。
再就是青鳳悲悲切切的抽泣之聲。
耿去病心中很是痛苦,如刀割一般,卻也想不出什麼好主意,只能是大聲喊道:“胡老先生!這都是鄙人我的過錯啊!與青鳳沒有關係!你不要難為她了!你有火衝我來便是,要打要罵,要殺要剮,我甘願承受!”
就這麼喊了半天,嗓子都喊啞了,也沒人搭理他。
過了一會兒院內也沒了聲音,耿去病只好垂頭喪氣的回屋睡覺去了。
從此之後,這大宅院內也沒有再出現過什麼奇怪的聲響。
俗話說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何況門房裡還住著一位看門老頭呢。
耿去病這麼一番折騰,那老頭能不知道麼,更別說街坊鄰居的難免有起夜尿尿的時候也會聽到些動靜。
慢慢的,這一番事情就從村裡傳開了,自然而然也傳到了他的叔父耳朵裡。
他的叔父很是好奇,便把他叫去細細盤問了一番。
等弄清楚了事情的始末緣由,便說道:“我在這裡也已經住慣了,況且那大宅子一直荒廢著也是浪費。
看你一片痴情,便賣與你吧。
你搬去常住,說不定還能夠再與那青鳳姑娘相見,好成就一份姻緣.”
耿去病很高興,但是他家裡並不富裕,於是說道:“多謝叔父成全,只是小侄家中並不富裕,怕是買不起您的這片大宅啊.”
叔父哈哈一笑,說道:“咱們是一家人,錢不錢的沒所謂,你給我十兩銀子有個意思就是了.”
耿去病更是開心了,趕忙跑回家取了銀子給了叔父,拿回了房契地契,又回來跟妻子說:“賢妻你來看,叔父已將那大宅賣與我了,這下你可願意同我搬去居住了吧?”
他妻子自然也聽說了自己相公的那一番風流韻事,只是一些細節還不清楚而已。
但是那個年代,男人三妻四妾是正常的。
況且自己的這位相公也不是那淫邪之人,對自己也是很好,還算比較顧家的。
他對別的女人有意,要娶個妾回來倒也無所謂,便答應了他。
一家人就這樣搬到了大宅,舒舒服服的住了一年多,也沒再出現什麼奇怪的事情。
只是耿去病心裡卻是一直對那青鳳念念不忘。
這年適逢清明節,耿去病掃墓歸來,途中忽然聽見一陣雜亂之聲。
循聲望去,只見兩隻小狐狸從遠處向這邊奔來。
再一細看,原來是後面有一群獵狗在追,看來是有人在打獵。
那兩隻狐狸跑著跑著其中一隻扭身往草叢裡跑了,另一隻則順著大路向他跑過來。
獵狗們也是兵分兩路,三隻進了草叢,兩隻來大路追。
轉眼間,那隻小狐狸就跑到了他跟前,突然就停住不跑了。
只見它用後足站起身,仰頭望著耿去病,眼神可憐巴巴的,似乎還閃著淚光。
兩隻前足抱在一起,像是人類作揖的樣子,似乎是在求他救命一樣。
耿去病看它可憐,便俯身抱起,將其藏在了自己的懷中。
這時候,那兩隻追趕的獵狗也跑到了近前,四爪撓地、衝他呲牙咆哮,似乎要衝上來咬他一樣。
耿去病那是狂生啊,還怕這兩隻畜生不成。
他轉身從路邊折下一根粗樹枝,揮手便打。
不曾想這兩隻獵狗居然不怕,看他動手,也上來撕咬,一人兩狗便鬥到了一處。
那場面是人吼狗吠、塵土飛揚。
終於兩隻獵狗鬥敗了,夾著尾巴嗚嗚叫著跑了。
再看這耿去病也挺慘,褲腿都被撕成一條一條的了,腿上被咬了好幾個窟窿眼,往外冒著血,手上胳膊上也有抓傷。
這時狗主人也策馬追到了近前,他沒有看到耿去病藏狐狸那一幕,還以為是自己的狗誤傷了人。
趕緊下馬好給他賠不是,又賠了些銀兩,這才策馬離去。
耿去病簡單包紮了一下傷口便回家而來。
到家之後,耿去病來到偏房,關上門,從懷中掏出那隻小狐狸放在了床上。
就見這小狐狸慢慢的開始變大了,又慢慢的變成了人形。
等到變化完成,耿去病一看,正是青鳳姑娘。
心裡樂開了花,趕忙問這是怎麼一回事。
青鳳從床上坐起身,說道:“公子您也看到了,我並不是人,而是狐仙。
適才我看這正是春暖花開時節,風景甚是美麗,便同丫鬟外出遊玩。
不曾想竟遇到了一幫獵戶,那獵狗甚是兇惡,若非公子相救,我怕是早已葬身犬腹了。
還請公子不要因為我不是人而心生厭惡啊.”
耿去病說道:“這是哪裡話來。
姑娘不知,那夜一別之後我是夜夜思念。
所以才買下了叔父的這所宅院舉家搬來居住,便是期望能再見姑娘一面。
如今得見,如獲至寶,高興還來不及呢,怎麼會有厭惡之心.”
青鳳說:“這看來是天意啊。
若不是此一劫,我如何能與公子相見。
這倒也是幸事,那丫鬟若是能逃回家,必然會告知家裡我已經死了。
她若是也命喪犬口,那家人也會以為我同她一道而亡。
總之家人必然會以為我命已絕,我反倒可以與公子長相廝守了.”
耿去病一聽這話,美的鼻涕泡都蹦了好幾個,當下就收拾出一間屋子,先讓青鳳住著。
回頭再跟妻子商量,當然略過了青鳳是狐仙的這個情況。
就這樣青鳳作為二房,正式的就成為了這個家庭的一份子了。
一家人日子過得和和美美,轉眼兩年又過去了。
這晚耿去病正在書房看書,忽然一位少年翩翩而至,一看卻是孝兒。
他趕忙放下書,問道:“賢弟多年不見,深夜而至想必是有什麼事情吧?”
孝兒撲通一下就跪倒在地,帶著哭腔說道:“不瞞哥哥,家父將有大難臨頭,只有哥哥您能救他。
原本他是想自己來求您的,但是怕您不肯見他,只好就讓我來了。
你可一定要救他啊!”
耿去病一聽是那胡義君,便想起與青鳳分別那夜了,心裡就有點不痛快。
但是看在這位好弟弟的面子上,還是決定先問問看是什麼事,便說道:“賢弟快快起來再說.”
伸手相攙,讓孝兒坐到了桌旁的椅子上。
孝兒說道:“哥哥可認識一位叫做莫三郎的人麼?”
耿去病點點頭:“認識,那是我同窗好友的兒子,我倆常有來往.”
“那就是了,明天他會外出打獵,歸來之時會從哥哥門前經過。
若是您見他的獵物裡面有狐狸的話,那您一定要想辦法留下來,這便能救家父一命啊.”
耿去病聽完說道:“原來是這樣。
可你不知那夜院內之事,我到現在依然耿耿於懷。
我實在是不想管他的事情。
不過想讓我救他也不是沒有辦法,只有讓青鳳來跟我說才行!”
孝兒一聽就哭了:“哥哥您有所不知,青鳳妹妹已經死了三年多了.”
耿去病一甩衣袖,說道:“既然如此,那我就更恨他了,這事沒得商量了,你走吧!”
說罷轉過身拿起書高聲誦讀起來,不再搭理他了。
孝兒沒有辦法,只好哭哭啼啼的抹著眼淚出門而去。
耿去病看他走了,趕忙來到青鳳的房內,跟她說了一下這個事情。
青鳳一聽面露難色,問他:“那你到底是救不救他呢?”
耿去病答道:“救是肯定要救他的,剛才我之所以跟你哥哥那樣說,就是想報一下那夜之仇而已.”
青鳳放心了,說道:“我很小的時候就父母雙亡,全靠叔父把我養大成人。
雖然也是捱過不少的打罵,但那也是因為家規比較嚴厲罷了,並非叔父故意刁難.”
耿去病說:“話是這麼說,但他那樣的對你,也是讓我覺得難以接受、耿耿於懷。
說句不好聽的,若是那日你真有什麼三長兩短的,我是一定不會救他的.”
青鳳笑了,說道:“你這心還挺狠呢.”
第二天,耿去病安排了個家丁在門口盯著。
莫三郎果然來了,這位小哥真是英姿颯爽,騎著高頭大馬,身背獵弓箭囊,後面還跟著一眾僕從,好不威風。
耿去病趕忙出門觀瞧,看見在隊伍裡有一輛板車,車上獵物還真是不少。
其中果然有一隻黑狐狸,毛上還沾著不少血跡。
他過去拿手摸了摸,還有點溫度,看來還沒死。
趕忙跑上前喊道:“賢侄留步,可還認得我麼?”
莫三郎一看,這不是自己父親的同窗好友耿叔叔麼,趕忙下馬施禮:“耿叔叔好,小侄哪能不認得您呢。
您有什麼事嗎?”
耿去病說道:“賢侄你我多日不見,今日正巧路過家門前,這也快到飯點了,何不進門共飲一杯,你我叔侄二人也好暢談一番.”
莫三郎也是個愛喝酒的主兒,說道:“那就打擾了.”
於是拴馬卸甲,進屋落座,兩人暢飲起來。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耿去病就說道正題上了:“不瞞賢侄,你嬸嬸有一件毛皮大衣很是喜愛,可惜沒保管好,讓老鼠咬了個大窟窿。
我見你剛剛打獵歸來,其中有一隻黑狐很不錯,不只可否賣與我,我好給你嬸嬸把那大衣補起來.”
莫三郎是個爽快人:“叔叔這是哪裡話來,您若是喜歡,只管拿去便是,談什麼賣不賣的.”
當下就命人將那黑狐取來了,“叔叔您看可是這隻?”
耿去病接過黑狐,說道:“正是此物,多謝賢侄!賢侄在此稍候,我拿去後院與你嬸嬸一觀,看看是否能合她的那件衣服.”
說罷離席就來到青鳳房內,把那黑狐交給她,趕忙又回來繼續陪莫三郎喝酒。
自此青鳳天天抱著那隻黑狐,耐心將養了三天才終於恢復過來。
又幻化為人形,正是胡義君。
他看到了青鳳,還以為自己已經死了。
青鳳把這種種經歷給他講述了一遍,他才明白過來。
趕忙來拜謝耿去病,還對自己當年的所作所為進行了一番批評與自我批評。
轉頭又對青鳳說:“我當年就說你肯定死不了,果然就是呢.”
青鳳笑笑,跟耿去病說:“相公對我的好我心裡明白,但現在我還有一事相求,就是你把後院那樓房再借給我們居住可好?也好讓我能孝敬叔父,以報當年的養育之恩.”
耿去病自然爽快應允。
胡義君趕忙拜謝,隨即道別而去。
這晚,果然舉家就搬來了。
從此兩家人就像一家人一樣生活在一起了,和和美美、安居樂業。
耿去病在書房學習的時候,孝兒也會過來,兩人一起舞文弄墨、談古論今。
耿去病正妻之子長大之後,便拜了孝兒為師。
這位也是孜孜不倦、循循善誘,頗有些名師風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