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七十一、曾友于曾老,是昆陽的世家大族。

他當年死的時候,還沒入殮,兩眼之中忽然流出淚來,濃稠如汁。

他的六個兒子都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

他的次子曾悌,字友于,是當地的名士。

認為這是不祥之兆,便告誡兄弟們各自做事要謹慎,別讓父親死了還為孩子們痛心,可他兄弟們都不以為然,還笑他迂腐。

原先,曾老的原配夫人生了長子曾成,到他七八歲時候,娘倆都被強盜擄走了。

後來曾老續絃,繼室給他生下三個兒子:曾孝、曾忠和曾信。

小妾給他也生了三個兒子:曾悌、曾仁和曾義。

因為曾悌他們是庶出,所以曾孝一直看不起他們。

他還跟曾忠、曾信結成黨羽,聯合起來對付曾悌他們。

有時曾孝他們招待客人,曾悌等從堂下經過時候,曾孝一行不僅不客氣招呼,還會擺出一副傲慢無禮的樣子。

曾仁、曾義對此都十分氣憤,跟曾悌商議,準備對付他們。

但是曾悌卻對他倆百般寬慰,讓他們放棄敵對的態度。

曾仁、曾義年級尚小,既然哥哥不同意,他們也就放棄了。

曾孝有個女兒,嫁給了本地的一戶周姓人家做小妾,結果沒多久就病死了。

曾孝不樂意,認為是周妻虐待死的,於是便叫曾悌跟他一起去討要說法。

曾悌不肯去,曾孝氣壞了,讓曾忠、曾信還有族中一些潑皮無賴去把周妻抓了,暴打一頓還不算完,還把周家砸了個稀里嘩啦,鍋碗瓢盆的一個也沒剩。

周家告到了官府,縣令大怒,把曾孝等人都抓了去,要革去功名,嚴加懲辦。

曾悌嚇壞了,趕忙親自跑去縣衙求情。

曾悌的為人,縣令是知道的,而且對他十分器重,所以也沒再很為難他那些兄弟。

曾悌又跑去周家負荊請罪,周某也是很器重他的為人,這才肯撤訴。

曾孝被釋放回家後,卻並不領曾悌的情。

沒多久,曾悌的母親張夫人死了,曾孝等人不但不服喪,反而還天天喝酒玩樂。

曾仁、曾義更加氣憤,曾悌卻勸他們說:“這是他們無禮,對我們有什麼損害?”

到了下葬之時,曾孝他們竟然擋在墓門前,不讓張夫人同父親合葬。

曾悌只好暫時把母親的棺槨停放在了墓道中。

不久之後,曾孝的妻子死了,曾悌叫上曾仁、曾義一同去奔喪。

二人說道:“老一輩的喪禮他們都不講,我們這小一輩的喪禮還有什麼好講!”

曾悌再勸,二人也不再理他,甩甩袖子走了。

曾悌只好自己前去,哭得十分傷心。

這時卻聽到隔壁的曾仁、曾義家中傳出鼓樂之聲。

曾孝十分生氣,帶著兄弟們去揍他倆。

曾悌抄起棍子第一個跟上。

進了院子,曾仁發覺不對勁,先行逃竄,曾義剛要翻牆,曾悌一棍子就把他打了下來。

曾孝帶著人上去就是一通亂打,絲毫不帶停歇。

曾悌一看這情況趕忙上前阻攔。

曾孝很生氣,讓他閃開。

曾悌說道:“我們來打他,是因為他太無禮,但是他罪不至死。

我不會偏袒弟弟的過錯,也不能助長哥哥的暴行。

若是你還不解氣,那我願替他捱打.”

曾孝也不客氣,抄起棍子就開始打曾悌。

曾忠、曾信也幫著哥哥打起來,直到鄰里聽到動靜都前來勸解,眾人才散去。

曾悌從地上爬起來,拿著棍子當做柺杖又來在曾孝家中請罪。

曾孝沒再打他,把他趕出了家門,不讓他在這守喪。

曾義也被打的很慘,水米不進。

曾仁氣的去告了官,訟曾孝等人不給庶母守孝,也不讓下葬。

縣官把曾孝、曾忠、曾信都抓了起來,還讓曾悌陳述案情。

曾悌以臉受傷為由沒有去縣衙,但也是寫下了訟詞,哀求息事寧人。

縣官於是就銷了案,放了人。

不久曾義養好了傷,兩幫的仇怨更深了。

曾仁、曾義年紀小,身子弱,時常捱打,他們跟曾悌抱怨:“別人都有兄弟,就我沒有!”

曾悌說道:“這話應該我說才對啊,倒是你們先說了.”

隨即苦苦勸慰,可他倆都不聽。

曾悌乾脆鎖了門,帶著妻兒搬了家,跑到了五十多里外的村子租房住去了,希望能擺脫這些煩心事。

曾悌還在家的時候,雖然也不會幫著弟弟們,但是曾孝等人對他還是有點顧忌的。

可現在他走了,這些哥哥們稍有不高興,就會跑到曾仁、曾義家門口辱罵,罵詞中還得帶上他們去世的母親。

曾仁、曾義知道正面衝突是打不過他們的,所以只好關緊大門,尋思著暗中找個機會刺殺他們。

出門時候,他倆都會身藏利刃。

後來有一天,當年被強盜擄走的大哥曾成忽然帶著家眷逃回來了。

曾孝、曾忠、曾信這哥仨早就分家了,在一起商量了三天,也沒商量出該怎麼安置他。

曾仁、曾義倒是暗中歡喜,先把曾成叫到自己家住下了,之後派人去告知了曾悌。

曾悌也很高興,趕緊回來了,於是他們哥仨各自分出來一部分田產,給了大哥居住使用。

那三個傢伙卻認為這是曾悌三人故意演戲給他們看,於是又上門來辱罵。

曾成在賊窩裡呆了那麼久,性格威猛、脾氣火爆,大怒罵道:“我剛回來時候,你們仨玩意三天商量不出個屁。

辛虧三位弟弟念及手足之情,給了我個容身之所。

礙著你們眼了咋地?來這亂叫喚,難不成想攆我走咋地!”

說完一塊石頭扔過去,正好把曾孝打倒在地。

曾仁、曾義也抄著棍子跑出門了,逮住曾忠、曾信一頓暴揍。

之後曾成又去了縣衙告狀,縣令還是讓人把曾悌找來,聽他的說法。

曾悌來在堂上,低頭沒有說話,只是一直在哭。

縣令只好先發問,他只說了一句:“請大人公斷.”

於是縣令判曾孝等人各自拿出一部分田產給曾成,讓七位兄弟的田產都一樣多。

從此曾仁、曾義跟曾成的感情更深厚了。

後來聊起庶母下葬的事,曾成也跟著哭了起來,憤憤的說到:“他們如此不仁,簡直就是禽獸一般!”

於是便準備開墓,好好講庶母下葬。

曾仁趕忙跑去告訴了曾悌,曾悌便來全曾成,但曾成不聽,找人算定了時日,開墓改葬。

到了那天,曾成在墓前擺好祭品,之後拿起刀砍斷了旁邊的一棵小樹,跟六個弟弟說道:“誰要是不披麻戴孝,那就跟這樹一個下場!”

眾人連連稱是。

於是全家痛哭,按照禮儀重新辦了葬禮。

從此之後,眾兄弟之間也變得和睦了一些。

但是曾成性格剛烈,時常會打罵弟弟們,尤其是對曾孝最嚴苛。

但他對曾悌卻是很器重,再大的怒氣,只要曾悌一來,準能給勸解開。

曾孝不管做什麼,曾成都看不上眼,所以曾孝幾乎天天都會去找曾悌,跟他抱怨曾成的不是。

曾悌也只能好言勸解,曾孝卻聽不進去。

曾悌實在是受不了他的騷擾了,只好又搬家到了三泊地界。

此處離家已經很遠了,音訊也就漸漸的斷了。

兩年過去,弟弟們都雖然都害怕曾成,但也已經習慣了。

這時曾孝已經四十六歲了,有了五個兒子:老大曾繼業,老三曾繼德是正妻生的;次子曾繼功,老四曾繼績是小妾生的;還有個老五曾繼祖,是丫鬟生的。

這些兒子都已經成家立業,也跟他們父親當年一樣,互相結成黨派,時常打來打去的。

曾孝都管不了。

最慘的就是老五曾繼祖,沒有人願意讓他入夥,他的年紀又是最小的,所以兩幫人都會欺負他。

曾繼祖的岳父家距離三泊不遠,他去看望岳父的時候,順道就來在了叔叔曾悌家。

看到叔叔家的兩位堂兄和一位堂弟一起讀書寫字,其樂融融。

他心中十分羨慕,乾脆住在這裡不走了。

時間一長,曾悌就攆他走,他還哀求叔叔讓他再住幾天。

曾悌勸他:“你住我這,你爹媽都不知道,他們不得擔心嗎?你好歹回去說一聲。

我也不是吝惜那一碗飯.”

曾繼祖這才回去。

過了幾個月,曾繼祖岳母做壽,他帶著妻子走之前跟父親說道:“我這次去就不回來了.”

曾孝很奇怪,問他緣由,他便說了準備在叔叔家住的事。

曾孝認為他倆當年鬧過那麼多的矛盾,他肯定不能讓曾繼祖在他家常住。

曾繼祖卻說道:“父親多慮了,二叔那可是聖賢.”

到了三泊,曾悌給他們打掃出一間屋子居住,對待他如同自己的兒子一般,還讓他跟自己的長子曾繼善一起讀書。

曾繼祖非常聰明,一年過去,就考進了雲南的郡學。

他跟曾繼善閉門苦讀,下的功夫比哥哥還要多,曾悌對他十分喜愛。

自從曾繼祖搬到三泊居住,家中的那些兄弟們打得更厲害了。

有一天,稍微絆了兩句嘴,曾繼業就逮著庶母罵個不停。

曾繼功怒火中燒,抄起刀子把曾繼業給捅死了。

官府把曾繼功抓了去,一通嚴刑拷打,幾天之後死在了獄中。

曾繼業的妻子馮氏,每天在曾繼功家門口辱罵。

曾繼功的妻子劉氏氣的大怒,說道:“你家男人死了,我家男人就活著嗎!?”

說完抄起菜刀把馮氏給砍死了,自己也投了井。

馮大立聽說自己女兒慘死,召集起本家的兄弟,身藏兵刃,把曾孝的老婆抓了去,扒光衣服在大街上暴揍。

曾成大怒,說道:“我曾家死了這麼多人,他馮家還敢來胡鬧!”

一聲怒吼衝出家門,曾家一眾人也跟著他衝了去,把馮家人打了個落花流水。

曾成第一個先抓馮大立,割掉了他的兩隻耳朵。

他兒子衝過來救他,曾繼績掄起鐵棍打斷了他的兩條腿。

馮家的人都被打傷,四散逃竄。

只有馮子因為腿被打斷,還趴在路邊。

曾成便用胳膊夾抱著他去扔在了馮家門口,回來之後帶著曾繼績去衙門自首了,這時馮家的訴狀也送到了衙門。

於是曾家人都被抓了起來,只有曾忠逃走了,來在了三泊,在曾悌家門外徘徊。

正好曾悌帶著兒子和侄子鄉試歸來,看見曾忠很驚訝,忙問道:“兄弟你怎麼來了?”

曾忠話還沒說出口眼淚就先下來了,跪在路邊不肯起來。

曾悌把他硬拉進屋,問明瞭情況,大驚失色,說道:“這可如何是好!這一家人都性情暴戾,我早知會有今天。

不然我何必搬到這麼遠住?如今我離家這麼久了,跟縣令也沒什麼來往,就算是我一路跪爬過去,也不過是自取其辱罷了。

現在就期望著馮家人不會重傷致死,我們爺仨在能有個考中舉人的,那這場大禍興許還有化解的餘地.”

曾悌讓曾忠暫且在這裡住著,一起吃飯,一起睡覺。

曾忠感到十分羞愧。

住了十幾天,發現叔侄二人情同父子,堂兄弟之間也是親如同胞,曾忠悽然落淚,說道:“今兒才知道當年我做的那都不是人事兒啊.”

曾悌對他的悔悟也是很高興,兩人聊了許多當年的辛酸往事。

一會兒就有人來報喜,曾悌父子都考中了舉人,曾繼祖也被錄入了副榜,大家都非常高興。

三人沒有先去赴鹿鳴宴,而是先回了家祭祖。

明末時候的人非常看重科舉,馮家聽說曾家三人中舉,也收斂了許多。

曾悌又託朋友給馮家送了不少的錢財、糧食,還給他們出了醫藥費,這案子才了結了。

曾家上下對曾悌感激不盡,請他搬回來住。

曾悌便跟眾兄弟上香發誓,大家都會改過自新,之後舉家搬了回來。

曾繼祖還是要跟著叔叔住,不願意回家。

曾孝便跟曾悌說道:“我這人沒啥好德行,不應該有這麼個出息的兒子。

賢弟你善於教育孩子,就讓他做你的兒子吧。

等他有點出息的時候,再賜還給我也好.”

曾悌點頭答應。

三年過去,曾繼祖果然考中了舉人。

曾悌便攆他回自己家,夫妻兩人只好痛哭流涕的回去了。

幾天之後,曾繼祖那三歲的兒子忽然跑來了曾悌家,藏到曾繼善的屋裡不肯回去。

抓回去沒多久又逃回來。

曾孝只好讓曾繼祖分家另過,跟曾悌做了鄰居。

曾繼祖從兩家的鄰牆上開了個門,直接通到叔叔家,就像一家人一樣生活著。

後來曾成慢慢變老,家中的事務就逐漸的由曾悌做主了。

從此曾家兄弟友愛,家庭和睦,孝敬父母,家風越來越好了。

蒲老先生點評道:天下只有禽獸是隻認媽而不認爹的,沒想到這讀書人家也會犯這樣的錯誤。

家族的規矩和習慣,總會不經意的影響子孫後代,滲入骨髓。

古人說過:當爹的若是強盜,那兒子也一定是個劫道的好手,這就是流弊的作用。

曾孝雖然不仁,也倒是得到了應有的報應,最後他也認識到了自己沒什麼德行,把孩子託付給了弟弟撫養,說明他也是擔心自己的作為會給孩子帶來禍患。

這裡要是硬扯什麼因果報應就未免有點迂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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