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場秋風分外涼,塞外徵人難還鄉;

血洗鐵甲出新貌,家中妻兒著舊裝。

拾得功名身百死,累累白骨話情殤;

千秋由來征戰事,天若有情摧肝腸。

……

夜風仍然在嗚咽的呼嘯,隨著襲殺的落幕,聽起來似乎也舒服了很多。

火把被重新點燃,山道上生起了幾個大火堆,倖存計程車兵們開始清理戰場,檢查是否還有沒死的敵人,同時抬回受傷極重的同伴,幫他們包紮傷口敷塗傷藥。

東方明依然警惕的觀察了很久,只是這一次他的警惕顯得有些多餘,直到他心裡的緊張和興奮逐漸消退,雙臂和雙腿開始不自覺的顫抖起來,這才緩緩收起工兵鏟,望著周圍橫七豎八的屍體,一陣疲憊與痠痛開始入侵他的身軀。

蝶兒轉身向王昭君的馬車跑去,此時車簾掀起,王昭君也緩步走下車來,蝶兒一把摟住王昭君,哇的哭出聲來。

受傷不輕的段會宗看到王昭君露面,迎上前去,單膝跪倒,以額觸地。

“老臣一時失察,中了敵人埋伏,令公主母女受驚,實在罪該萬死。”

身後計程車兵全部跪倒,向王昭君跪拜。

當年王昭君出塞前地位只是宮女,不是皇室支系,不能封為公主,而下嫁番王必須要有一定的身份,於是便只能取“漢皇光照匈奴”的寓意封為“昭君”,邊關將士因為對她的尊敬,大都以公主相稱。

可作為威望極高的兩朝老臣,段會宗入朝亦可不趨,普通皇族子弟見到他都要施禮,此刻竟向王昭君跪拜行禮,實是發自內心敬重這位憑一己之力讓漢匈罷戰十餘年的奇女子。

對於身後跪拜計程車兵們來說也是同樣如此,因為面前的女子,十餘年來,不知有多少袍澤可以榮歸故里,不再馬革裹屍。

此刻這群刀頭舔血的漢子們所流露出的眼神是一種發自肺腑的尊敬和崇拜,如同看到了心目中神聖的女神。

王昭君輕輕推開抽泣的蝶兒,走到段會宗面前,伸手扶住老人,淚水已自雙頰上淌落。

“老人家快快請起,我只恨自己不通武藝,無法相助諸位將士,反而連累無數弟兄們喪命,我母女二人還不知何以為報,如何敢當您和眾位將士的大禮!”

蝶兒走到東方明身旁,兩人靜靜看著這幕畫面,熊熊的火光照耀下,一群渾身浴血的漢子們跪拜一名風姿綽約的麗人,畫面中透出一種鐵血的悍意和悲壯。

……

戰場已經清理乾淨,一場血腥慘烈的突襲正式宣告結束,士兵們望向東方明的目光以及對他的態度已經發生了很大的改變。之前的幾天,他們只能說還算滿意於這個嚮導安排的路線規劃,而現在東方明在他們心目已經成為了隊伍中僅次於段會宗的主心骨。

段會宗與東方明作了短暫的交流,隨後傳下命令,就地休整等待天明,王昭君並不方便和這些漢子們相處太久,重新回到車上,蝶兒自幼在草原長大,心中沒有那麼多男女之防,遊走在隊伍中幫傷員們包紮敷藥。

一陣忙碌過後,人們聚攏在火堆旁,取出乾糧清水開始進食,有一些士兵帶著酒囊,大口的喝起酒來,段會宗受傷後身體極為虛弱,並沒有和任何人說話,斜倚著身子,靜靜望著火堆旁的東方明,臉上神情頗為玩味。

一名士兵表情恭謹地走到東方明身旁,雙手將一個裝滿酒的皮囊遞了過去,東方明接過酒囊,禮貌的道了個謝,隨即喝了一口,皺了皺眉,對一個現代人來說,這種邊塞常見的青稞酒度數不算高,只有二十度左右,可是蒸餾工藝太差,入口又苦又澀,有些難以下嚥。

蝶兒坐在旁邊,靜靜看著東方明的側臉,這張臉似乎一直都帶著令她安心的笑容,在篝火的映襯下,顯得十分英俊瀟灑。

“東方大哥,你經常殺人嗎?”

東方明皺了皺眉,作為一個生長在法制社會的現代人,他對殺人是有著自然的牴觸情緒的,只是當他走出荒原,見過馬賊們屠殺村民的殘忍行徑時,他才第一次出手殺人。

到了都護府,身無分文的他沒有生活來源,在邊疆之地,只有替官府殺馬賊是賺錢最多的,於是開始了他賞金獵人的生涯。

即使現在,他仍然很難適應殺人的感覺。

他沒有回答蝶兒關於殺人的問題。

“你叫蝶兒?是王昭君的女兒?”

直到方才偶爾聽到些士兵的議論,東方明才知道“昭君”只是稱號,並不是名字。

蝶兒忽閃著長長的睫毛,點了點頭。

“是啊,我跟我孃的姓,叫王蝶,我還有個姐姐,叫王雲,現在在草原。”

蝶兒的姐姐東方明倒是比較熟悉,瞭解過她的一些事蹟,也知道根據匈奴習俗,她姐姐現在叫須卜居次雲。

“你娘叫什麼名字?”

出於好奇心的驅使,東方明脫口問了出來,等到話已出口,才覺得這樣問話似乎很失禮。

好在蝶兒是個土生土長的草原姑娘,對這些並不十分在意,只是聽東方明問起,表情忽然變得有些憂鬱傷感,悠悠說道:

“我不知道,我孃的名字是個秘密,她不告訴我;姐姐好像知道,可她也不告訴我,我爹肯定知道,但是他死了。”

說到這兒,可能是想起了爹和姐姐,蝶兒的眼眶有些溼潤。

東方明卻聽得一頭霧水,看來經過了兩千多年,流傳下來的史料太少了,無數的隱秘都已經消失在了時間長河之中。就連王昭君這個他從小就很熟悉的歷史人物,竟然連名字都藏著秘密。

東方明忽然瞥見了蝶兒身旁戳著的那杆古槍,剛才過於緊張,他並沒有細看,此刻一瞥之下,心裡不由得一跳。

“你的那杆槍我能看下嗎?”

蝶兒聽他要看那杆古槍,馬上來了興致,轉身取了遞給東方明。

東方明接槍在手,一顆心瞬間縮緊,看著長槍的槍頭,竟似呆住了。

槍長八尺,槍桿黑沉沉的,竟像是烏木所制,真正震撼東方明的是槍頭和槍纘使用的金屬和他穿越前在密室中看到的那把古劍一模一樣,就連槍身上的兩個淡金色古篆的顏色也是極為類似,只是沒有使用晦澀的鳥篆。

而且這槍雖然乍一看古意盎然,可是東方明憑經驗可以斷定,這槍鑄造的時間不會超過十年,只是因為槍頭和槍身上雕刻著繁複的花紋,加上烏木天生有種古舊的氣質,看起來古樸厚重罷了。

更讓東方明發愣的是,這槍的槍形絕不是漢代的造型,更像是明清時代的形制。

他愣愣的看了半天,壓制住心中的激動,讓自己的聲音儘量平靜。

“你這槍真是個寶貝,從哪兒得的?”

聽東方明誇獎,蝶兒眼睛發亮,鼻頭俏皮的一皺,有些得意。

“這是梅姊姊送我的,我的武藝大半也是她教的。”

“你這個梅姊姊是什麼人?這樣的寶貝都能隨便送人。”

蝶兒眼睛更亮了幾分。

“梅姊姊是瑤池的聖女,叫丌官梅,瑤池就是我們草原最崇高最神聖的地方,平時都不準任何人上山,連單于都不行,只有我娘去過一次。就是那次,我娘和梅姊成了朋友,其實我應該叫她姨的,她不讓,說顯得老。”

說到這兒,蝶兒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這槍是我十歲生日時,梅姊下山來看我娘時送我的,說是他們山上一個黃老頭打造的,後來只要梅姊去王庭,都要教我幾招槍法。”

東方明的心頭狂跳,就像是久在黑暗之中,驟然看見了一絲光明,聲音聽起來都有些異樣。

“她現在在哪兒?”

“前些日子還和我們在一起,就是她護送著娘到都護府的,直到段伯父來了,她就離開了,說是要先去長安一趟,讓我們到長安和她會合。”

蝶兒說完,似乎也察覺到了東方明方才的異樣,似乎猜到了什麼,從東方明手裡把槍拿了過來。

“東方大哥,你不會是想拿你那把刀換我的槍吧?我可不換!”

東方明讓她的舉動弄得哭笑不得,沒好氣的說道:“我也不換!”

東方明又問了些關於丌官梅的事,不過似乎蝶兒也不太知道更多東西,眼看夜色深沉,東方明滿臉倦容,蝶兒也懂事的回到了馬車上。

剛剛經過一場殘酷的廝殺,人們的情緒都有些低落,受傷計程車兵們已經沉沉睡去,其餘的人也都十分疲憊,躺倒在火堆旁的地上,裹緊衣服,逐漸的睡去。

……

歷史小說相關閱讀More+

一拳能打死呂布,你管這叫謀士?

雨師yyd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