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無雲,夜空如洗。

長安升明月,天下共此時。

就在東方明與李慕俠在東市暢飲的同時,未央宮中,身穿便服的漢成帝劉驁罕見的沒有在趙合德的昭陽殿下榻,而是在掌印宦官崔靈的陪同下,在太液湖中泛舟。

湖上微風入檻,習習生涼,兩岸被秋風吹落的柳葉鋪滿了湖面,隨著盪漾的湖波起起伏伏。

西漢以土德自居,漢武帝尊黃色為貴,此刻已過不惑之年的劉驁身著一襲黃色繡金滾龍袍,身材瘦削,面白如玉,頭上沒有戴著慣常的冕旒冠,而是攏發包巾,此刻正負手立於船頭,仰望著空中的明月。

良久,劉驁緩緩開口。

“烏孫國今日發來訃告,老都護段會宗故去了。朕身邊又少了一個股肱之臣!他戎馬一生,為了漢室嘔心瀝血,朕已經傳旨,為他刻碑立傳,回頭你斟酌一下,給他定個諡號,要美諡。”

崔靈躬了躬身,白眉低垂。

“遵旨。”

崔靈自幼進宮,由於與漢元帝年齡相仿,被特許免於淨身,給當時身為太子的漢元帝伴讀,共同習文練武,登基後極受寵信,直到元帝駕崩,又在成帝身邊當了多年的司禮掌印太監。

劉驁轉過身來,看著崔靈,悠悠說道:

“你自幼進宮跟隨父皇,看著朕從太子當了皇帝,依你看來,朕是個什麼樣的天子?”

崔靈只是低著頭,默不作聲。

劉驁看他不說話,嘆了口氣。

“你不說我也知道,天下人都說朕荒淫酒色,可是朕又能幹什麼呢?若不好好的當一個昏君,恐怕連皇位都坐不穩了!太后和朕的幾個舅舅專權獨斷,朕自登基之日起,手中既無可用之兵、又無可派之將,陳湯、甘延壽先後被他們逼死,段會宗也被支到西域,朕也只能這樣看著。現在的滿朝文武,也就剩了一個王莽還算心懷漢室天下,可惜也是他們王家的人。”

頓了一頓,劉驁把目光投向了太液池。

“你可知道朕為什麼一直任由淳于長在朝裡呼風喚雨?”

崔靈仍然低著頭,回答道:“陛下必有深謀遠慮!”

劉驁嘴角泛起一絲苦笑。

“哪有什麼深謀遠慮,只是裝聾裝瞎才能當家罷了!淳于長野心勃勃,總想著位極人臣,朕看夠了王家人的臉色了,雖然知道他也不是什麼好東西,但還是由著他去和王家人周旋、奪權,最壞的結果也不過是多了一個權臣而已。

所以朕雖然厭惡淳于長,又必須要用他,況且他雖然斂財,也善於理財,這些年各地災情頻發,哪一次不得用錢,要是沒有淳于長打理行嗎?所以朕這個在太后身邊的傀儡天子,難啊!”

崔靈聽完劉驁這番話,臉上神色雖然不變,渾身卻在微微顫抖。

劉驁從太液池中收回目光,重新看向崔靈。

“如今大司馬王根病重,我看淳于長也快等不及了,所以朕才又封了他一個定陵侯,就是讓他蹦的更歡一點,只有這樣,朕才有機會。”

此時崔靈的眼眶已經有些發紅,忽然抬起頭來,白眉軒動。

“陛下,老臣這些年傷也好的差不多了,暗中籌備的那支“肅殺組”也有了點規模,只要陛下一聲令下,臣就拼了這條老命,搏殺大司馬和淳于長,令皇權秉正。”

劉驁拍了拍崔靈的肩頭,搖了搖頭。

“你看著朕長大,朕知道你的心意,可是哪有那麼容易,以你的武功,當年因何受的傷你不知道嗎?從高祖起,皇家真正懼怕的是什麼你不知道嗎?你縱然拼了性命,能除了王家,除了淳于長,能除掉稷下學宮嗎?”

崔靈渾身一震,臉上顯出了糾結痛苦的神情。

劉驁的眼中也出現了一絲畏懼的神情。

“自從始皇帝發現了這個秘密,開始焚燬百家經典,絞殺稷下學宮餘孽,可終究還是二世而亡。

高祖皇帝若不是與稷下學宮妥協,用了淮陰侯韓信,又怎能從項羽手中奪了天下?幸虧留侯張良建了天諭閣,殺了韓信,這才勉強與他們分庭抗禮,穩住了我劉氏的天下。

孝武皇帝廢黜百家,獨尊儒術,可惜一時不察,被東方朔混進天諭閣,讓稷下學宮重新死灰復燃,幸虧那三卷天書和西王母的五嶽真形圖還在閣中,否則此刻天下已經大亂了!”

崔靈表情凝重的點點頭,說道:“稷下學宮確實可怕,臣十年前被學宮的二先生所傷,直到今日,才勉強算是痊癒,最可怕的是,直到現在,都不知道稷下學宮到底在圖謀什麼?幾百年來,為何一直能夠死灰復燃,幕後主事之人究竟是什麼人,目的何在?”

“不錯,所以此刻不要輕舉妄動,朕也依然要繼續當一個沉溺酒色的天子,免得打草驚蛇。”

崔靈猶豫了一下,小心的問道:“那趙氏姊妹?”

劉驁嘴角上翹,露出一絲冷笑。

“仍然任由她們興風作浪,朕為何要把息肌丸的秘密告訴她們?就是要讓她們生不出皇子,而她們這些年自以為斷了朕的龍種,嘿嘿!痴心妄想!”

月明如晝,一陣風颳過,太液池的湖面上瞬間波光粼粼……

……

與此同時,長樂宮大夏殿外,王莽和王昭君並肩而立,也在看著這幽幽的月光。

當年秦始皇統一六國後,銷天下之兵於咸陽,鑄銅人十二,此刻那十二尊銅人就靜靜的矗立在大夏殿前的臺階之下。

月光照著宏偉的大殿,在殿前投下了黑沉沉的陰影。

站在殿前的王昭君一襲黑衣,外披黑色狐裘,正痴痴的看著皎潔的月光,口中曼聲吟誦。

“環佩歸不得,塞外草如煙。猶恨漢宮月,時時照胡天。”

聽著王昭君的吟誦,王莽默然良久,率先開口。

“姊姊不必傷懷,按我和劉歆的安排,半月內就可讓你避入天諭閣。”

王昭君回頭看看王莽,嘴角浮起一絲笑容,可眼中卻並無笑意。而且眼神一改往日的憂傷,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

“你原不用如此費心,既然回來,自然已經考慮周全,我此刻雖然身居虎口,卻安如泰山。”

王莽有些愕然的看著王昭君。

“姊姊身系胡漢干戈,受天下景仰,切勿魯莽行事。”

王昭君的身世一直是太后王政君和王莽最大的秘密,自從王政君成為漢元帝的皇后以來,王家人開始逐漸掌權。

到了漢成帝時,王政君成為皇太后,五個哥哥更是同一天內分別被封為平阿侯、成都侯、紅陽侯、曲陽侯和商平侯,轟動一時,有"王氏五侯"的盛名。

王莽的父親王曼雖然也是王政君的哥哥,卻是同父異母,自從父親去世後就一直備受王家人的排擠,生活十分窘迫,只有王政君對這個哥哥還算不錯,時常派人賙濟。

王曼生了二子一女,長子王永早夭,次子就是王莽,而女兒就是王昭君,當時起名王薔。

王昭君比王莽大了九歲,自從王莽出生,就極為疼愛這個弟弟。自從長子王永夭折後,王曼實在不甘心就這樣落魄下去,於是找王政君商量。

兩人商量的結果,就是王昭君的出塞,由王政君在宮中策劃一切,偷天換日給王昭君做好了一切的身份,在宮中改名王嬙,受封昭君稱號,正式隨呼韓邪單于遠赴塞外。

隨後王政君在漢元帝面前大大誇獎王曼的忠心,為了漢室天下情願將女兒獻出,引得元帝心動,才將王莽送入太學,給王莽為官打下了基礎。後來成帝繼位,又是透過王政君,王莽才當上了黃門郎,從此步入仕途,平步青雲。

此刻王昭君看著王莽愕然的神情。悠悠說道:

“身系胡漢干戈的王昭君已經在草原故去了,此刻回到漢宮的,是你的姊姊王薔。父親棄了我,呼韓邪棄了我,復株累棄了我,整個漢室也棄了我,只有你還惦記著我,我之所以沒在草原自盡,除了雲兒和蝶兒外,就是要為你做點什麼。”

王莽眉頭緊鎖,看著這個自小疼愛自己可此刻卻極為陌生的姐姐。

“姊姊此言何意,小弟不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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