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千裡外的長安進入了正月。

而今年由於要確定儲君的人選,過年的前五天,漢成帝劉驁便傳旨改年號為綏和,過了初一之後,漢朝的歷史正式進入了綏和元年。

年節的時候,按宮中慣例,皇親國戚和三品以上的大臣都會得到來自宮中的一份賞賜。可今年的賞賜卻有些不一樣的地方。

首先是定陶王劉欣和中山定王劉興得了頭一份,而今年的禮物更是較諸往年豐厚,最關鍵的是,隨這些禮物而去的,還有一份旨意,讓這兩個王爺正月之內,進長安議事。其次就是長沙定王劉玄、梁王劉立、楚王劉衍等諸王得的賞賜比起往年也隨之上了一個臺階,只是沒有收到讓他們進京的旨意。

大臣們趁著互相走動的機會,紛紛議論著天子的心思。看樣子,太子的位置肯定是要從定陶王劉欣和中山定王劉興中選出了,可這兩位王爺都是手握重兵的諸侯,為了爭奪太子的位置,保不齊會發生什麼樣的衝突,況且陛下春秋鼎盛,萬一這兩年再添了龍子,事情就會更加複雜,朝中的局面只怕有些不穩當。

宮中封賞中還有一份很引人注目,是發給大司空東方明的,天子劉驁竟是按照侯爵的規格賜下了賞賜,百官們猜忖,看來這位極得聖寵的司空大人的封侯之日是指日可待了。

漢代年關人們互相之間往來走動的習俗已經開始流行,官紳人家大多要互贈禮物,相熟的人家更是會親往拜訪,而有兩路使者卻帶著豐厚的禮物悄悄進了東方明的聽風賞雨樓,這些禮物分別來自定陶王劉欣和中山定王劉興,送禮的物件自然是東方明。

所有人都知道東方明現在聖眷正隆,而且手中掌握著監造天下兵器的大權。所以兩個儲君人選進長安之前,都想著要趁著年關的機會,曲意結交這位司空大人,只是他們做的很隱蔽,他們相信自己派去送禮的使者,應該沒有人會發現。

……

“中山定王送的是什麼?”

天子劉驁斜倚在軟榻上,身上裹著一件黑色的貂裘,臉色平靜,幾道皺紋在保養的極好的臉上顯得格外明顯,雙眼靜靜望著書房外紛紛揚揚的鵝毛大雪。

崔靈扶了扶帽翅旁的貂鐺,在一旁恭聲應道:“除了金銀玉器等物外,最貴重的是三口名劍,每一柄都價值千金以上,據說是吳越名匠打造。”

劉驁微微一笑,唇角卻多了一絲譏誚:“劉興送禮之前也不仔細打聽打聽嗎?東方明掌管武庫,在武庫中略展身手,便折服了桑辛這種鑄劍名家,他本人更稱得上是天下數一數二的鑄劍大家,怎麼會看得上他送的名劍,這禮送的太不講究。”

他接著問道:“劉欣那孩子送的什麼?”

“定陶王送的簡單,是百餘匹西域的良馬。”崔靈用手摸了摸光滑的下頜,他雖然沒有淨過身,卻也習慣將下頜刮的乾乾靜靜,他順著劉驁的眼睛看著未央宮裡的一大片平整雪地,微微眯起了眼睛,“東方明似乎很喜歡。”

“東方明手下有一百親兵,這下人人有了良馬,他自然喜歡。”劉驁輕聲說道:“劉欣這禮送的高明,投其所好,正好趁機緩和一下他和東方明之間的矛盾,不知道是他手下誰出的主意。”

“應該是定陶王府的智囊南宮懷。”崔靈微微一笑,說道:“定陶王不但給東方明送了,大司馬王莽包括和碩公主那兒,也都沒有落下。”

劉驁的眉梢一翹,說道:“蝶兒那丫頭最近怎麼樣?”

崔靈小意應道:“仍是時常去東方明的司空府,據說與天諭閣的小祭酒宮玲相處的極是融洽。”

“這丫頭才不是去找那個宮玲的。”劉驁微笑說道,“等儲君之事定下來,寡人就遣東方明出使西域,你看如何?”

崔靈皺起眉頭想了想,行禮道:“陛下既然覺得他合適,那自然是合適的,只是此人來歷還有頗多古怪,心思也實屬難測,陛下萬不可委以兵權,以免節外生枝。”

御書房的氣氛忽然變得沉默了起來,劉驁低頭沉思,良久才悠悠說道:“世人皆愛名、利、情三字,寡人以高官動其心,厚利移其志,內結股肱之恩,外託君臣之義,早晚能讓他誓死相報。”

長久的沉默之後,崔靈猶豫著說了自己的意見:“陛下,問題就在於,您不一定知道他想要什麼。據臣看,他與天諭閣諸人未必就看得上廟堂的功名利祿。”

劉驁的眼神變得有些冰冷,半晌後沉聲說道:“看不上功名利祿,難道他志在天下不成?”

崔靈微微一凜,小心地說道:“陛下言重了,此人雖然隱秘頗多,卻也不似野心勃勃之輩,可臣就是一直看不透他的心思,故而才有些擔憂。”

劉驁面色稍緩,展顏一笑:“只要他沒有越規逾矩的心思,他所求之事寡人盡力滿足也就是了。”他忽然向崔靈問道:“除了俸祿和寡人的賞賜,他沒有其他的生財之道吧?”

“據臣所知,沒有。”崔靈頓了頓,略顯謹慎地說道:“武庫方面,臣的肅殺組也有眼線,也並未聽說他有貪沒不法之事。”

“白酒紅人面,財帛動人心,寡人偏不信這世上有名利感化不了的人心。他身為司空,此刻又沒有封地,總要替他找些財源才是。”劉驁緩緩閉上了雙眼,似乎在這一瞬間,皇宮裡的風雪都消失無蹤。

“臣馬上安排。”崔靈躬身施禮。

劉驁閉著眼睛,面色有些疲憊,輕聲說道:“讓外邊擺駕,朕要去合德宮裡清靜半日,這些天煩心的事兒太多了。”

“起駕!”

小宦官唐金清脆的喊聲在興慶宮殿簷下響了起來,緊接著響起一陣悉悉索索之聲,宮娥宦官們從殿旁魚貫而出,抬著天子輿駕,伺候皇帝陛下登攆,奔趙合德的昭陽殿而去。

御攆上掛著厚厚的棉簾,漫天風雪根本無法偷入一片,劉驁半閉著眼,撐著頜不知道在想什麼,手掌緩緩撫摩著微微發燙的小炭爐。半晌之後,他嘆了口氣,睜開了雙眼,掀開車簾看著這熟悉到厭倦的皇宮景色,輕輕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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