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摶沉默了片刻,恭聲答道:“誠如師尊所說,學宮自從百年前大先生東方朔不知所蹤後,至今群龍無首,在朝廷和那位……和那位黃老先生的打壓下,人才日趨凋零,昔日的諸子百家星散而去,如今學子只剩下不足百人,大都集中在長安附近。數月前,在朝廷的算計下五先生袁德思也不幸斃命。”

“鬼谷先生與學宮還有訊息往來嗎?”李青蓮輕聲問道。

“自從劉歆成為學宮二先生後,數次違抗了鬼谷先生和輪迴宗的令諭,近年來鬼谷先生已經很少有令諭到來了,只是前些時袁德思殞命的一役,似乎是鬼谷先生安排,輪迴宗配合,可輪迴宗之人卻為了滅口,殺了袁德思。”

“哦,原來如此。”李青蓮的表情忽然略顯凝重,沉默不語。

等了半晌,見師尊沒有說話,陳摶試探著問道:“師尊要離開藏劍閣,究竟想要對什麼人出劍?難道是那位黃……黃老先生還在人世?”

聽到這句話,李青蓮本來凝重的神情忽然泛起了笑意,轉過身來,看著陳摶,微笑說道:“我找那個混球老兒幹嘛?為師此刻偌大年紀,遇上他那亂七八糟,死纏爛打的劍法,還不得把為師累死!”

說到這兒,李青蓮神色忽然又變得有些黯然,悠悠說道:“那老混球如今只怕也油盡燈枯了,為師還真有些想他,這次下山,好歹要去看看他。”

陳摶皺了皺眉,發現提到那位黃石公,師尊好像極為開心。忽然,他似乎想到了什麼,說道:“險些忘了,黃老先生建立的天諭閣,此刻有了新的閣主,是一個叫做東方明的年輕人。”

“什麼?東方明?”李青蓮陡然一驚,神色大變。“還是個年輕人?”

陳摶也吃了一驚,他在藏劍閣學藝三十餘年,很少看到師尊如此失態,趕緊答道:“正是,此人自西域而來,聽劉歆說,是跟著昭君母女一起來到的長安,不知怎的,就與天諭閣諸位祭酒有了聯絡,不出月餘就成了天諭閣之主,此刻更是已經當上了朝中的大司空。”

李青蓮倒吸了一口冷氣,面上神情變幻不定,呆立良久,忽然哈哈大笑起來。

清朗的笑聲迴盪在洞中,在洞壁中蕩了幾圈,直向洞頂的天光處飄散。

“你可知道黃石公的真名實姓?”笑聲止歇後,李青蓮忽然向陳摶問道。

陳摶看著師尊反常的表現,心中驚訝莫名,茫然地搖了搖頭。

“黃石公本名就叫做東方明。”李青蓮露出一絲古怪的笑容,輕聲說道:“一個老混球就把這世間弄了個烏煙瘴氣,現在可倒好,又來了一次,他是非要把我拖下水啊!”

“弟子不明白。”陳摶心頭升起無數疑問,愣愣地看著李青蓮,一臉茫然。

“這個不是你需要明白的,等你真到了一定境界,這些事情自然明白。”李青蓮微笑,卻沒有回答弟子的問題,反而問道:“你這次下山後,準備做什麼?還是和那個叫劉歆的年輕人一起打理稷下學宮?”

陳摶見師尊沒有回答自己的問題,知道以師尊的秉性,多問也是無益,沉默片刻說道:“諸子百家之學,浩如煙海,博大精深,弟子不忍見這些學問法門失傳,這些年一直在和劉歆試圖整理。”

他頓了一頓,繼續說道:“況且弟子也想知道很多不解之密,既然師尊不願明示,弟子只好自行求索了,就像……就像那黃老先生一般。”

李青蓮一愕,旋即再次朗聲大笑起來。

“那個老混球就是不聽我的勸告,明明自己修行到最後全都可瞭然,可他非要去滿天下找尋線索。”李青蓮搖頭說道:“你更是愚魯,你又沒有那老混球的種種際遇,就算真讓你找到些什麼,憑你的眼界,只怕打破頭也是想不明白的。”

陳摶其實年紀已經不小,此刻卻像是犯了孩子脾氣,臉上泛起了倔強的神情,堅定地說道:“若不試試,弟子實不甘心。至於師尊所說修行證道,弟子自問沒有師尊的天賦,不敢做如此之想。”

李青蓮聽完,看著陳摶倔強的表情,半晌後才長嘆了一聲,感慨地說道:

“是啊!眼前迷障,如何能說破就破。我當年何嘗不是如此,直到你師祖西出函谷後,我於世間歷練多年,方始悟透世間種種。你既有此想法,也未必就是壞事,日後如何行止,都由得你。”

他的聲音漸趨溫和:“你是我弟子中天賦最好的一個,這九大弟子中若還有一人能夠悟道,那必然是你,所以我才多說了幾句。我只是擔心你如那東方明一般,誤入了歧途,可惜了大好道基,這一世修行之身難得,一旦身死道消,雖然可以期待來生,但你沒有把握啊!就算來生仍是人身,你是否還能有如此道心?這些都是未知之數。所以為師一片苦心,是希望你能在肉身灰飛煙滅湮沒前,徹底悟道,免得遺憾萬世。”

陳摶聽師尊如此說法,不由得一凜,吶吶問道:“弟子如今也能聚形成氣,一氣化三清,但不知師尊所悟之道,究竟為何,為何不給弟子等詳加指點。”

“道可道也,非恆道也。”李青蓮嘆息道:“這是你們師祖遺下的《德道經》中首句,悟道不比劍術,全憑自悟,如何教法?若是能教,你師祖也不會西出函谷,留下我一人在這世間尋道了。”

似乎觸動了昔日的心事,李青蓮忽然沉默不語。

良久,他才輕聲道:“取紙筆來。”

天光從峰頂洞口灑下,凝成一束籠罩著碧潭,以及潭畔的草屋和人。

李青蓮坐在潭畔,沐浴在天光下,靜思了很長時間,才拾起身旁的筆與紙,在微黃的帛紙上緩慢而看似隨意地塗寫。

他不是在寫字,而是在畫畫。

柔軟的墨筆在精緻的帛紙上行走,線條蜿蜒,不時顫拖,簡單幾筆艱難地構成一箇中空狹長的物事,卻看不出來是什麼。

乍看之下,這幅面非常拙劣,看上去還不如頑童瞎弄出來的作品。

可是在水光的映襯下,李青蓮的臉頰卻顯得有些微白憔悴。

陳摶看了一眼那幅畫,卻忽然身體僵硬起來。

“你看得出來我畫的是什麼?”李青蓮有些疲憊地問道。

陳摶沉默片刻後,聲音微澀說道:“師尊畫的是劍,也是符!”

李青蓮滿意說道:“能看出劍符兩意,你的境界這些年看來大有長進。”

陳摶望著那塗鴉般的畫,強行壓抑著心頭的震驚,問道:“師尊畫此劍符何用?”

李青蓮平靜地說道:“贈給你的,關鍵時刻,或許能救你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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