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又接連下了一天一夜。

周瑜身先士卒,帶著士兵們親自出城修築防水堤。

周瑜在城中徵掉了大批的民夫,屬實是引起了不小的怨言,但是在刀鋒之下,他們也不敢放肆什麼。

而周瑜身邊那些平日裡驍勇善戰的戰士們,都變成了一個個的力夫。

士兵們混入民夫的團隊,一隊人不停的在城中拆著房屋,又將石料木料搬到河岸來。

而周瑜則親自帶著一隊人,在河堤旁不停地挖著泥土。

雨不停的在下,雖然周瑜料定上游建立的堤壩擋下了不少的水量,但是河面依然在不停的展寬。

這給修築堤壩造成了很大的困擾。

不得不留下餘量,在真正的靠近河岸外很遠的地方修建起土牆。

即便如此,水也已經漫到這裡來了。

半邊土牆都已經浸泡在了黃水裡。

洶湧的河水,沒有掀起什麼大浪,但是暗處的旋流造成的破壞其實並不小。

暗流一點點的侵蝕,撕扯著剛剛修築的堤壩。

時不時的,水中掀起一個小漩渦。

看著那流紋狀的小漩渦,並不怎麼兇險,但是其中的力量卻遠遠不是人力能抵禦的。

地面上深深打下的巨大的基柱,都被這看似波瀾不驚的暗流撼動,時不時的就一聲不吭的捲走一根大柱子。

然後就是大片的泥土坍塌,落入河水之中濺起一點點微不足道的浪花就消失的無影無蹤。

與河中的波瀾不驚所引起對比的,就是新修築的防水堤突兀的出現一個巨大缺口。

周瑜帶著士兵們拿著巨大的鐵錘、鐵釘不停的加固著這些基柱。

而水位一直在上漲,越來越多的木頭和石料被洶湧的河水捲走。

本來物資就不多,此刻開始感到有些捉襟見肘。

這樣下去可不行啊。

周瑜將雙腳從泥裡抽出來,抽掉了一隊驍勇計程車卒,扛著巨大的繩索,沿著防水堤壩,一個個的將那些打下的基柱用繩索連線起來。

有了繩索的連線,一個基柱在被流水撼動就不會那麼輕易的順流而下。

周瑜就可以趁機發現,然後將基柱重新加固。

幹這樣的體力活是非常勞累的。

周瑜因為常年練武,吃的也好,他的體魄其實比許多的民夫要壯碩的多。

但是,身體健壯不代表幹起體力活來就一定更能堅持,比起那些吃苦吃慣了的民夫。

周瑜感覺非常的疲憊,難以堅持。

周瑜早就將自己身上的蓑衣扔掉了,雨水透過盔甲將他的身體全部浸溼,讓他感覺陣陣的冰冷。

但是又在這冰冷的水中,他不停的勞作著,累出了一身的汗。

毛孔剛剛開啟,汗水剛剛外溢,就被外面的冷風入侵,瞬間打上幾個寒噤。

就這樣週而復始在冷冷熱熱之中消磨煎熬著。

一身銀白的盔甲,漂亮的披風,乾淨的靴子,也早已沾滿了髒泥,變得灰暗不堪。

重複著簡單枯燥而又沒有盡頭的體力活,彎著腰,埋首對著這地面。

周瑜幹起活來,終於不再抬頭四處張望。

起身彎腰之間對他的腰部會有巨大的負荷。

他此時的腰身似乎僵住了,他終於與那麼多總是彎著腰的農夫有了共情。

簡單機械的動作上週瑜的雙臂乳酸不停的堆積,細胞好像是火燒一樣。

周瑜咬著牙再繼續幹活,感覺雙臂的神經要被火燒斷一樣劇痛。

鏟了幾剷土,終於感覺不能再動的時候,就停下來,深呼吸兩秒,緩一緩,而絕不起身讓別人發現異樣。

只要周瑜這個中軍都督還在和士兵們一起,只要周瑜還站在這裡和大家同甘共苦,那麼絕大多數計程車兵心裡都會感到安定。

雖然周瑜的魅力還不能影響到這些剛剛認識,被他強迫著出來在暴雨下幹苦力的民夫,但是小民終究只是一種可以被運用而無法做領導的東西。

只要周瑜在這裡,周瑜計程車兵擁護著周瑜,這些小民就只能乖乖的讓周瑜拆掉他們的房屋。

乖乖的在刀鋒之下將拆掉房屋得到的適量木料堆在這河岸邊。

保持同一個動作有些久了,周瑜不禁感覺身體僵硬,腳也有些麻了。

雙腳深陷在泥水之中,這泥坑帶著巨大的吸力,讓周瑜很難動彈。

終於幹完了這一塊,剛要換個地方,兩腳一抬,卻沒想到沒抬起來,又因為四肢僵硬,雙腿發麻而反應的不夠快就失去了平衡。

周瑜條件反射的就要掙扎,試圖恢復平衡,但僵硬的腰部一陣發酸發痛,讓他直僵僵的就往旁邊歪倒過去。

一下子靠在旁邊正在幹活的扈從的身上。

冷不丁的將他也撞倒,兩人都倒在這泥水裡。

扈從卻顧不上抹一抹自己臉上的水,是從泥裡爬起來,趕緊將周瑜扶起。

“都督,歇歇吧,幹了一天一夜了,這差不多幹成了.”

在這泥水中緩了兩三個呼吸,扈從將周瑜扶起來後,周瑜也感覺身上漸漸恢復了些知覺。

周瑜從泥水中爬出來,呸呸的往外吐了兩口汙水,長出了胸口一股濁氣。

抬起有些發酸的脖梗看一看眼前的放水堤,也差不多就只能幹到這種程度了。

城中能用的物資用了多半,用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如果這樣還擋不住,那再加固也是白搭高度也不能再往上加了。

“好,收收尾,回去歇一歇。

今天不要吝嗇糧食,讓百姓和士兵們都吃多點.”

糧食其實是不怎麼缺的,周瑜剛到這裡的時候,趁著關羽大軍未到,趕緊聯絡後方,透過水路運送了大批的糧食。

不過即便糧草充足,周瑜平日裡也是將消耗規劃的非常嚴格,不允許浪費,也不允許多吃。

可週瑜說完這話之後,卻見旁邊計程車兵沒有半點反應。

正疑惑的扭過頭去看,卻見他,一臉驚訝,眼睛瞪得像牛眼睛一樣大。

周瑜剛想發笑要調侃他,難道以為周瑜平日裡就是那樣小氣的人嗎?如今多發兩口糧食,哪裡就讓他驚訝到這種程度?可剛想說話,卻見旁邊的幾個人也都呆愣在了原地。

“高興傻了嘛,真是沒出息,趕緊幹活,馬上收尾了.”

那士兵終於聲音發顫的開口道:“都督,大事不妙!”

在這日漸消磨的壓力之中,周瑜難得多出來的一點點好心情,終於在這拖沓中消失殆盡了,他皺起眉頭,想要喝罵。

卻見另有一些人都慘叫一聲,恐懼的掉頭就走。

民夫們都丟掉手中的工具,趟著泥水。

恐懼的慘叫著,張牙舞爪的往城內跑。

周瑜心裡咯噔一下,暗叫不妙,他終於發現了不對勁。

終於扭過頭來,看向背後的上游地區。

那原本只是全部都是雨,都是霧,連線著地面上不停上漲的黃流,此刻卻突然的不停的湧起浪來。

那滾滾濁流湧起的浪頭,無窮無盡。

一個浪花似乎能捲起兩三丈高。

肆虐的波濤裹挾著泥沙樹枝,從上游的峽谷之中奔瀉而下,在這小小的河道之中,跳躍著,奔騰著,不斷的騰躍湧起越來越高的大浪。

洪水雖然還沒有到眼前,但是眼前的防水堤就已經受到了影響。

黃泥水從木樁和石塊中間不停的咕嘟咕嘟的向外冒著泡。

黃水不停的吞吐著,吞吐著就將木頭和石塊之間的泥土帶走。

逐漸分割侵蝕著這堤壩的血肉,而只留下木樁和石頭的骨架。

而遠方的波濤排山倒海的充滿了周瑜的眼前。

滾滾而來的濁流好像將這舒溪倒翻過來了一樣,照著頭就蓋了下來。

波濤拍擊著兩岸,拍擊著前方的水面,發出轟隆隆的聲音,浪花破碎的空中濺起陣陣的水霧,如同夢幻。

好像是天門洞開,濛濛雲霧之中,一駕雷車轟隆隆的被天神駕馭著從天邊降落的凡間。

這樣的威勢根本無法阻擋,此時此刻周瑜修建起來的高高的防水堤,也無法站在上面平視水面,只感覺從頭被碾壓到尾。

那洪流掀起來的時候,遮住了天,遮住了兩岸,遮住了它身後的一切,好像是一座大山,迎面就壓了下來。

“都督快走!”

恐懼慌亂計程車兵中,終究有一些是訓練有素的,見周瑜呆愣在原地,還盯著遠方的波濤,有些失魂落魄,都恐懼的大喝一聲,掉頭回來,架著周瑜就跑。

周瑜終於回過神來,也大喊著:“快跑!快跑!”

此時此刻,哪裡還會有人感覺身上是僵硬的,感覺手腳是麻的,肌肉是痛的。

什麼都感覺不到了,只是拼命的往前跑,腦子放空,根本也不知道什麼,只衝著那城門洞,希望進去可以躲到一個安全的地方。

這座小城此時此刻成為了所有人心靈中的避風港。

好似家一樣,那個封閉的空間總給人一種安全感,他們並不知道這座城能不能擋住,他們沒時間想這些,只是想趕緊回去。

他們的直覺讓他們覺得這裡是安全的。

可是,周瑜仍然感覺有些不對勁。

他一邊在手下計程車兵的攙扶下往城裡跑,一邊扭頭往回看。

看著那滾滾濁流,激盪的波濤之中,似乎有什麼在起伏著。

洪水是那麼的渾濁,導致了什麼都看不清,只感覺有一抹棕灰色在波濤中隱沒。

那到底是什麼?難道是船嗎?這樣可怕的洪水之中,怎麼會有船隻行進呢?那確實是一艘船的影子,周瑜看的分明,還是中等大小的戰船。

這戰船絕對不應該出現於此處。

關羽不會將水軍與洪水同時發動,這樣的話只會將自己陷入險境。

那麼,這艘戰船是哪裡來的呢?是關羽扒開堤壩放出洪水的時候不小心傷人傷己,把自己的戰船捲了進去嗎?這種可能性不能說沒有,但是準備了那麼久的關羽怎麼會犯下這樣簡單的錯誤呢?生死關頭,彷彿時間都變得慢了,周瑜跑的速度啊,還沒有自己腦子速度轉的快。

他心頭有了靈感,似乎明白了關羽的意圖,這讓他感到更加的絕望。

上游到這裡數里的距離,這樣大的洪峰,什麼船隻能在這裡面暢行,即便真的是有船不小心被捲入了洪水之中,此刻也早該是已經沉覆。

可眼前的這船卻影影綽綽的,似乎還在竭力的控制著自己的方向,奮力的,頑強的在洪峰之中搖搖晃晃,卻最終不至於完全倒下。

這分明是由操船的高手在這船隻之上盡力的掌控著這艘戰船,披風斬浪。

這個時候出現了戰船,很顯然不是用來打仗的。

冒著巨大的風險在洪水之中行船,分明是在藉著水力增加船隻的速度和力量。

那麼,這樣的船隻到底是想要幹什麼就不言而喻了,自然是為了攻堅,是為了衝撞。

在董良對於周瑜自始至終都保留了極高的重視程度的情況下,整個劉備陣營的人也都在其影響下,對於周瑜保持了高度的警惕。

再配合上這些新被俘虜的將軍們一致的對於周瑜的推崇。

關羽就算是比較驕傲自大,此時此刻也沒有在小瞧周瑜。

而此時,又是劉備起家不久之戰,關羽即便是不為自己考慮,出於對於大哥劉備的負責,也是保持著高度的警惕。

儘量的去多方面的部署,考慮周全,取得全功。

同樣是對這場暴雨的利用,關羽不清楚周瑜到底能不能猜到自己要水淹陵陽縣。

但無論能不能猜到,關羽都做出了應對。

特意從軍中選拔了二十名操舟的好手許以重賞,充當死士。

冒著隨時可能傾覆的危險,在洪水之中駕馭船隻。

只借著水力增加船隻的衝撞威力。

若周瑜能夠未卜先知,在河岸邊建立防水堤壩,那麼就靠著船隻衝撞,將堤壩撞開。

如果周瑜反應遲鈍,沒能事先做好準備,那麼這戰船則可以憑藉著水力直接衝出河岸,撞上週瑜的城牆。

陵陽縣依水而建,距離舒溪河岸最近處不過一丈距離。

若這戰船藉助洪峰來到了城牆之下,洪水幾乎可以將戰船抬頭與城牆齊平的高度。

居高臨下,排山倒海而來,當場可以將陵陽縣城城牆撞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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