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適才已經聽季常說了,不過是會稽郡一地方豪強,囂張的時間長了,也就沒了顧忌。

不過,當初我大軍在會稽郡時,卻沒有見過他們露頭。

想來不過是一群欺軟怕硬之輩,只是不知為何,當地郡縣這麼多年收拾不掉他們是否背後還有其他人?”

如今整個揚州的東部都在按照豫章的模式,如火如荼的推動著政務改革。

擺到明面上的矛盾並不可怕,就是怕有些人,鑽空子,混進來,撼動根基。

正如董良在歷史書上學到的一樣,當這片土地結束封建統治的時候,無數的地方豪強,封建官僚搖身一變,又融入了新的政治體制內。

到頭來取得的效果差強人意吧,許多地方還是難以得到改變。

而其實董良在豫章以及現在推廣到整個揚州進行的政務改革,甚至還不如那個時候。

現在處理的根本沒有觸及到根本。

但一個時代就是有一個時代的規則,生產力達不到的情況下是不可能發生改變的。

董良使用的手段和那些持續兩百年的王朝發展到巔峰,弊病積累,然後崩潰,天下亂戰,矛盾消滅於戰爭中,死一批人,新朝建立,將一些弊病革除掉,然後再重新陷入積累弊病的迴圈中,沒什麼兩樣。

但是有的總比沒的好,清理的力度大一些,能夠維持的幸福就長一些。

如今劉備剛剛佔據了揚州,正是動盪不穩的時候,手下又握有重兵,強大的暴力機器剛好可以趁在這個時候掃穴犁庭。

時間拖下去,政局慢慢穩定下來,各方利益又糾纏到了一起,再進行下手,那就難處理了,刀口向內才是最困難的。

如今冒出來一個在整個會稽都囂張的焦矯,牽涉一定很廣吧,董良是這樣想的。

衛旌一施禮,答道:“此人雖然在會稽囂張跋扈多年,勢力也確實不小,但其實與先生比起來並不怎麼強大.”

“再怎麼囂張,也不過是地方土著,勢力再怎麼大,也不過是一群散兵遊勇,與正規軍比起來,無疑是以卵擊石.”

“先前郡縣之所以處理不掉他們,確實是因為郡縣官府實力太弱,各方勢力輪換頻繁,沒有精力去處理這樣的頑疾.”

“整個揚州,孫堅,王朗、劉繇、嚴白虎、孫策等等短短几年內,輪番作戰。

郡縣哪裡還有精力去處理這地方豪強,相反還要得到他們的支援.”

“孫權即位,不過一年江東六郡,四郡叛亂,孫氏宗親也禍起蕭牆,更難以支援地方郡縣去打擊焦矯.”

“而這各方勢力不過是趁天下大亂之時。

稱霸一方之強寇,為有能力治理一方,志在天下.”

“而如今玄德公與先生卻不同,政令軍務堂皇大勢,乃是國之正統,正是濟世救民,安定一方之父母,此時在對焦矯出手,自然不像原來那般束手束腳.”

衛旌分析的頭頭是道,董良聽起來也覺得很有道理。

但是到底只是他一面之詞,雖然他講的情況董良都能理解,但不確定這個人會不會欺瞞自己。

所以這情況到底怎麼樣,還需要找個行家問問。

對於衛旌所說的情況,董良並沒有立刻表態。

所謂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

在馬良剛提到這個焦矯乃是會稽郡豪強時,董良就已經做出了準備。

正說話間,側門出現了一個身影。

馬良悄悄離席,走上前去,附在耳邊耳語幾句,只見他連連點頭,低聲回了幾句。

來的正是虞翻、虞仲翔。

正是董良吩咐僕人將其叫來,馬良已經將衛旌的說法全數轉述給虞翻。

董良已經注意到他的到來,兩人抬頭,目光交接一番,虞翻衝著董良點點頭,董良就心領神會了。

看來這個衛旌說的並沒有添油加醋,也沒有缺斤少兩。

“來來來,子旗,我來為你介紹,這位就是虞翻,虞仲翔.”

虞翻從外面走了進來,與衛旌互相見禮。

衛旌神色一動,已經瞭然,來了個會稽的地方官,是個行家。

虞翻憑藉著三寸肉舌說服造反自立的孫暠,在會稽郡的名聲也算是家喻戶曉了。

董良將此人叫來多少有點讓衛旌不要耍花招的意思。

“仲翔先生啊,你是能文能武,提著長矛,能日行三百里,憑藉著一張嘴就說服那造反的孫暠,乖乖的收回刀兵。

這麼有本事的人,你說你當初怎麼沒把這會稽郡的焦矯處理掉呢!”

董良一邊說笑,一邊擠兌著虞翻。

虞翻翻了個白眼,也不理他。

這自然也是不在其位,不謀其政,會稽郡的郡守都沒有說去處理他一個縣令著什麼急呀?不過現在不一樣了,時代變了呀,在劉備和董良的手底下幹活,就得主動的承擔責任,幹出點成績。

“我本來想親自處理這件事兒。

連陳到和丁奉都叫過來了,看看到底是哪個傢伙那麼囂張。

可沒想到原來是會稽郡來的,既然如此,這事就交給仲翔先生來辦吧,仲翔先生以為如何?”

虞翻兩手一抱拳。

“區區小事,不足掛齒,我立刻就帶人前去,不多時就可將其擒來.”

“不,不!”

董良制止了翻身就要走的虞翻。

“適才鬧事的,不過是幾個下人。

他們還被華佗他們給趕跑了,你現在衝進人家住的地方,也不過是把他們幾個抓來收拾一頓。

只是治標卻沒除根啊.”

虞翻的神情這才真正的鄭重了起來。

原來的地方官都是和焦矯他們合作,反正都是一起盤剝地方。

虞翻本以為現在換了主人了,新長官是一個有愛民名聲的人,自然要敲打敲打這些囂張的傢伙。

真沒想到董良現在要把事情搞大呀。

抓幾個下人,嚇唬嚇唬他們,讓他們夾著尾巴做人也就算了,這也是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董良居然想要連根拔起。

虞翻這個時候還沒有轉變傳統的官僚思維,事實上,大多數人都轉變不了,董良自然也都不能指望他們全都變成一心為公,只為百姓著想的公僕。

只是董良看見的地方,能插手的地方,就儘量做的乾淨一些,順心一些。

雖然剛才衛旌說的沒錯,這焦矯也就是個地方豪強,手底下門客多一點,和正規軍比起來不值一提。

也確實是地方官府沒有想要去處理這些人。

那要真處理起來,確實也必須得下工夫,畢竟是能橫行一郡的豪強。

虞翻這個時候有一點遲疑。

“搞那麼大,你兜得住嗎?”

面對虞翻的不信任,董良輕蔑的笑了一聲。

“區區一個焦矯,我有什麼兜不住的?”

董良還真沒把這個人放在眼裡,要不是因為吳郡的事情進展的太順利,孫靜已經先下手為強,將孫權幹掉了,說不定殺孫權全家的就是董良了。

孫權董良都敢殺,區區一個焦矯算什麼?“這事你儘管放手去做,先等他們將事情鬧大,你帶著人去華佗那裡蹲守,等他們再來.”

“既然在這個時候去找華佗治病,得的是和陳元龍一樣的病,其中的痛苦和恐懼自然不必多說.”

“其手下的僕役又囂張多年,被華佗他們一群老老少少的趕了出去,自然也覺得丟了面子。

他們必定不會甘心,一定要強行的打上門去,將華佗抓走看病.”

“你等他們來鬧事的時候,借題發揮,將他們全部抓走,再把他們主人叫過來傳喚,趁機拿下,好好的查一查.”

董良既然已經做好了安排,虞翻自然不會反對,乖乖的按照安排做事就是了。

董良又遞給了虞翻一支令箭,在這令箭沒什麼大作用,不過可以召集城中的巡邏隊。

京口如今是整個吳郡的治所,城外駐紮了大軍,城內的治安部隊也不少。

憑藉著這一支令箭,最多可以召集三百身穿藤甲計程車兵。

按照豫章推行的政策,各地地方的治安士兵,或者衙役拿人行動時,都有藤甲可以穿戴。

藤甲雖然不如鐵甲,但相對於參與軍事行動,地方治安使用藤甲已經非常的奢侈了。

畢竟按原來的軍隊的結構,甚至是整個封建王朝的歷史,很少有軍隊能夠全員都披上鐵甲,大部分人身上連個甲都沒有。

地方上的治安管理的能夠有藤甲可以使用,對付一些地方財主亦或是四處亂竄的遊俠已經綽綽有餘,屬於碾壓式攻擊了。

虞翻領了令箭,帶人埋伏去了。

董良叫來陳到和丁奉,其實是用來保護自己的,要是自己親自去出手處理這件事兒,自然免不了要動手。

怕董良自然是不怕的,跟著關羽、黃忠練武,練射箭,武藝還是很不錯的,但說到底,小心駛得萬年船吧。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董良不會輕易的讓自己落單。

董良如果真的出了事,那絕對是這個時代巨大的損失。

雖然聽起來感覺董良有些自視過高,聽起來有些吹牛的意思,甚至是和平時董良的自謙有些相互矛盾。

但董良的自謙,是針對於以古代頂級聰明人的智力之間對比,董良覺得失去了自己是一個巨大的損失,是針對於董良對於未來的預測。

雖然董良有信心自己打三五個小毛賊,但是孫策那樣的猛將都被人刺殺了,董良實在沒有理由讓自己置身於險境之中。

“子旗器宇不凡,談吐不俗,內有錦繡,乃當是不可多見之人才。

我有幸向主公舉薦你,卻還有個顧慮.”

董良直接來了一記直球,也不和衛旌在這裡在玩什麼彎彎繞。

衛旌微微躬身,恭敬問道:“不知先生有何顧慮?”

“你與步騭在會稽患難與共,一同工作,一同讀書,也算的是情誼深厚。

可那步騭也算是死在我們的手中,不知你是否心有芥蒂?”

董良不擔心衛旌說不說實話,董良現在是上位者,居高臨下做起事來就可以輕鬆很多。

聽了董良說的這話,衛旌沉吟了一會兒答道。

“對於子山的死,我也感到非常惋惜痛心,但我並沒有覺得子山有不可以死的地方,彼時各為其主被敵方用計所殺,也算是因公事而亡,非因私仇而死.”

“我等身為好友,雖然痛心哀悼,但卻並無報仇之念.”

“子山出身於淮陰,乃步叔乘之後。

秦漢之際步氏族人有為將軍者,以功封淮陰侯,步氏於是成為淮陰大族。

如此大族傳承數百年,血脈宗親遍佈天下.”

“其族中族人既多,是非便多。

若有一族人因公事被敵方所害,那這幾百年下來,恐怕整個大漢天下處處皆是步氏之敵了.”

對於衛旌的回答,董良也算得上是滿意。

“步騭這個人的才能我是相信的,要不然,當初孫權中計,也不會派步騭前去廬陵。

在那時候,各為其主也是沒有辦法彼之英雄,我之仇寇。

對於他的死,我也感到很惋惜呀。

年紀輕輕,一身才華還來不及施展,便這樣煙消雲散.”

“這大爭之世,天下風雲變幻,世事莫測,不都是這樣嗎?”

“既然子旗能夠想得開,我就放心了,你是廣陵人,廣陵那邊的情況你也熟悉,如今主公已經全去了揚州,一要北圖,首先就要謀劃廣陵。

這正是你的用武之地呀,人生苦短,可不要埋沒了你這一身本事.”

董良這樣說話,算是進行徹底的表態了。

衛旌心中欣喜若狂,儘量的保持著神色不變。

等待了那麼久的機會終於來了,天下有才者何其多也,所欠缺的就是機會而已。

“旌日後,一定殫精竭慮,為玄德公為先生肝腦塗地結草銜環!”

衛旌在地上長拜。

看他這樣誠懇,這樣大禮參拜,董良自然也願意相信他是傾心歸附。

便將其請起,請他用了兩杯茶水,便讓侍從帶著自己的名帖領衛旌去見劉備去了。

像衛旌這樣的人,董良自然要大大的啟用。

隔壁就是他們的老家,他們的人際關係,可以幫助董良和劉備暗中與廣陵人相互勾結。

現如今不是用兵之時,自然要進行慢慢的滲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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