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

審配十分不屑地往地上吐了口唾沫。

“無非是用了一些反間計,挑撥離間,收買了一些叛徒而已!就算是個狗屁的人和!”

審配又冷笑兩聲。

“莫非曹操還天真的以為他會有什麼好名聲?有什麼臉面在河北大地上講人和嗎?”

“是叛徒背叛了河北,不是河北百姓背叛的河北。

走著瞧吧,看看這天下人和到底落在誰的手中!”

審配的話不好聽,張遼卻笑呵呵的並不在意。

他是勝利者,自然可以高高在上又寬宏大量的容忍審配發洩一些怨氣。

“無論我們取下鄴城是不是人和,現在我們也已經取下了,有的是時間去慢慢的經營人和了.”

“背叛河北的當然不是河北百姓,但是袁氏兄弟卻是實實在在的爛泥扶不上牆,他們是真的對不起河北百姓.”

聽了張遼這句話,審配也忍不住嘆了口氣。

但還是硬著脖子說道:“對得起,對不起,是我們河北的家務事。

天下人皆有資格評判袁家做得是是非非,唯獨曹操沒有資格!”

就在這個時候,有一個人從城樓上施施然下來了。

“正南,你比之我現在如何?”

孟岱面帶得意,又有嘲諷。

審配見孟岱這一副得意的樣子,又是不屑又是憤怒。

“狗賊,都是你們這樣的人,害了河北。

你有什麼臉面敢在我面前洋洋得意?我是河北的忠臣,不過一死而已.”

“我死了也是英名流傳於後世,你活著也不過是苟且偷生而已。

區區一個叛徒,得意什麼?”

孟岱被審配加強帶棒的嘲諷了一通,氣的臉都漲的通紅。

“成王敗寇,我活著,就是我笑到了最後。

叛徒又怎麼樣?叛徒能活下去,能投靠名主,天子在許昌,正統在河南!”

“你們才是列土封疆的叛賊!”

孟岱一口氣罵了一通又喘勻了氣諷刺的看著審配。

“旁人都是叛賊,就你審配乾淨。

你不知道有你侄子審榮帶頭,多少人要積極的投降啊?”

“你家在這河北也是大戶,若沒有他們的相助,我們這些人又怎麼有機會接近城牆,接應天兵入城?”

審配臉色漠然,無言以對。

張遼卻說道:“良禽擇木而起,良臣擇主而事。

正南先生不過是誤跟了反賊,各為其主而已。

如今我軍已帶天子正統而到,先生何不棄暗投明?”

“我願意降,我願意,我願意棄暗投明.”

袁尚語氣慌亂,被綁縛著的身軀不停地向著張遼拱去。

“我願意投降,只要饒我一命.”

已經向張遼表達過一次投降意思的袁尚,內心一直惶恐不安。

剛才向他表示投降,張遼卻完全沒有理會他,將他甩在一邊,自顧自的與審配聊天。

這自然讓袁尚壓抑不住心中的恐懼。

終於在張遼勸說審配投降的時候,他忍不住往前簇擁著,希望能夠得到張遼的注意。

這樣的滑稽一幕,惹得孟岱在一旁哈哈大笑。

審配看在眼裡也是窩著火。

“蠢貨,這個時候莫非還以為他能饒過你嗎?”

審配這一下連主公都不叫了,直接開始罵了起來,他也是心中暗恨,恨他爛泥扶不上牆。

張遼會饒過袁尚嗎?張遼當然不會。

留著袁尚沒有半分用處,反而容易產生危險。

免得河北還有人打著他的旗號亂搞事,當然還是把袁尚殺了乾淨。

這樣的話,留下一個將軍守在河北才能更加的輕鬆。

“我們是不會投降的,快快把我們殺了吧。

不要再浪費時間了.”

審配不想看著袁尚再丟人。

“不!不!別殺我,別殺我,我不想死,審配,你想死你就自己死,不要帶著我!”

還沒等張遼他們說什麼,袁尚就慌亂的表達自己不想死的慾望。

“不過一死而已,何必做出這樣丟人的姿態?”

審配有些恨鐵不成鋼。

“你清高,你了不起!”

袁尚此刻看著審配,好像在看著生死仇敵一樣,高聲的呵斥著審配,聲音尖銳,都破了音。

“事情到了今天這種地步,還有什麼好清高的?還有什麼好裝的?成王敗寇,我們已經輸了.”

“你如此清高,又能有多清高?你家中資產也數以萬計,家中親人也曾多次窩藏罪犯。

這些難道你都能脫得了干係嗎?”

“大家既然都不乾淨,又何苦再做這副清高的樣子,帶著大家一起去死呢.”

袁尚的怒罵和背刺,是擊潰審配心理的最後一擊。

審配終於崩潰了,閉著眼,面如死灰,嘴唇微微開合,微不可察的唸叨著:“殺了我吧,殺了我吧。

殺了我……”審配終於無力再進行任何反駁,它的赤誠彷彿被潑上了汙水,於是乎,他也變得開始膽怯了起來。

只不過,這種膽怯並不是對於死亡的膽怯,死亡對於他來說,反而是一種逃避的解脫。

袁尚說得確實不錯,審配並沒有自己以為的那麼幹淨。

固然他是一個慷慨忠烈的人,這樣的人,潛意識讓人以為都是清官忠臣。

但是審配也確實不乾淨。

家裡的府邸、豪宅,藏了不知道多少金銀,玉石珠寶,綾羅綢緞也是難以計數。

而想有這麼一大份家業,最關鍵的還是土地,自己諾大的家族多少人強取豪奪,搶著老百姓的土地。

這些別人要不說也就罷了,要說起來,審配真的無臉反駁。

雖然這件事並不需要沈佩自己去接手,看似與他並沒有關係,但是這其中有沒有審配的默許,有沒有審配的習以為常。

也許這些欺壓的事情在這種封建社會是非常正常的,所有人並不會將此當成一個罪過。

但無論是封建還是什麼時候,即便有些事情是司空見慣、習以為常的,但他對是對,錯就是錯。

因為古往今來,人們對於公平和仁愛的渴求都沒有停過。

當審配試圖以君子來要求來標榜自己的時候,那麼這些欺負人的事情,他就不能沾,不能碰。

即便這些事情甚至等同於正常的日常生活,沒有任何足以讓人驚異的地方。

這些東西一旦碰了,那這副忠肝義膽的金身自然就要被汙濁了。

也許審配並不想去碰這些東西,但是他管得住自己,管不住家裡那麼多人,就如同他願意陪這座城池共同死亡的時候,他的侄子審榮就投敵了。

當他願意慷慨赴死的時候,他的主公卻在那裡苦苦哀求敵人能留他一條性命。

“審配,我敬你是條漢子,看還有什麼願望說出來,本將軍可以滿足你.”

審配無力的搖了搖頭,可聽著耳邊哭嚎的聲音,又停下來了自己的動作。

一臉心灰意冷的看著張遼。

“我死之後,請將我葬於亂蓬荒野之處,莫要讓我與此人同列.”

審配雖然對袁紹的這個兒子完全失去了好感,但他本想著死後能葬在老主公的墳旁,也可以表達一下自己的忠心了。

但一想著人家兩個是父子,死了之後說不定離得更近,自己卻實在不想和袁尚再靠近。

而且剛才被他們說的也非常的心灰意冷,也心中有些慚愧。

並不想再留下什麼墓碑,只胡亂的埋在荒野之中,算是入土為安也就罷了。

袁尚在一旁哭喊著,卻沒有任何人願意再去理會他。

正如審配所說,有的時候求饒也是沒有用的。

既然死亡的命運已經註定,那還不如保留一些體面,但是又豈是所有人都能參破死亡的恐懼,袁尚的不體面也是正常的。

不多時,兩個人的屍體就擺在眾人的眼前了。

孟岱在一旁看著,嬉笑著。

更多的一些鄴城的投降官員也湊到了這邊。

他們也旁若無人地對著審配的屍體指指點點。

張子謙向來與審配不和,他也是積極投降的那一批人。

此刻見著審配的屍體,心裡別提有多暢快了。

審配的敵人真的很多呀,其實有的時候也不能光怪那些人壞。

審配也確實是有很多的缺點。

審配過於的剛硬,他有太多的敵人了。

為官多年,脾氣也不改,不知道有多少人有過摩擦,所以在他死的時候,很多人出來幸災樂禍也就不奇怪了。

尤其是孟岱和張子謙,他們不知是心虛還是真。

不停的說著審配這個人到底有多少缺點,數落著審配家裡人犯的那些罪行。

張遼命人給審配收屍,按照審配的最後願望把他埋葬。

這些河北人在向他獻殷勤,他都有些不想理會,只覺得這些人嗡嗡嗡,嗡嗡嗡像蒼蠅一樣。

但張遼又不能不理會他們,他們既然是積極投降的一批,那就必須要穩住他們,收買住他們,同時以他們為榜樣,讓更多的河北人保持安分。

說不定等這件事兒辦完之後,大家坐下來還可以分一分審配的家產,大家都分一分利,這樣才能讓這些人更加的安定。

如此一來,張遼就可以放心的把河北的事務交給於禁,自己南下支援了。

故而,審配雖然剛烈的死了,但剩下的則是這些投降派們開心的分贓大會。

“審配實在是不識時務.”

“這個人素來這樣,這麼多年來都沒學會為官之道,過於的不通情理.”

“是啊,是啊,真是死有餘辜.”

他們這些人嗡嗡叫的聲音實在是太有些像蒼蠅了。

張遼必須忍住這種反胃。

戰場上是不缺少蒼蠅的,雖然現在的北方還不算多麼的炎熱,但到處都是戰死計程車兵,鮮血灑得遍地,給蒼蠅們帶來了充足的食物。

他們嗡嗡叫著,開心的趴在一具具戰士的屍體上,吸引著鮮血飽腹。

慘烈的拼殺過後,轉眼間鄴城就已經成了蒼蠅們的歡快盛宴。

當張遼處理完一應事務,再回過身來尋找郭嘉的時候。

郭嘉還在那裡坐著。

只是彷彿與審配一樣緊閉著雙眼,憔悴而又消瘦的面龐熠熠生輝的神采似乎還沒有完全的退去。

但他也做不出其餘的什麼表情了。

他已經徹底的油盡燈枯了。

“什麼時候死的?”

張遼嘆了口氣,問了一下左右。

“城牆之上,第一個咱們的軍旗飄揚的時候.”

郭嘉早就知道自己的身體撐不了多久,所以才強硬的催促張遼現在發動進攻,幸好他也早早的安排足夠的暗手,鄴城處處漏風,被成功的拿下了。

他興奮的看著張遼帶人衝進城去,,迴光返照,神采奕奕的看著那曹操的旗幟插在了鄴城的城頭之上。

然後,他就在這極致的喜悅之中,迎來了生命的尾聲。

這是他最後為曹操立下的一項功業。

他的生命能止步在這裡其實也算是他的幸運了。

生命的最後一刻,停留在了巔峰。

“臨死之前,可有什麼遺言嗎?”

“回將軍只說了四個字,南下,南下.”

士兵又取出來了兩封書信,其中一個是留給張遼的。

張遼便開啟來看一看。

上面的話很多,郭嘉臨死之前估計也是感受到了自己油盡燈枯,所以想說的東西有很多。

除了幾句客套的話,字裡行間都在催促著張遼南下。

行文之間雖然沒有用什麼特別的詞彙,但張遼似乎能感受到字裡行間的焦慮和恐慌。

最後又在信中囑託張遼,將留給曹操的書信帶給曹操。

讓張遼把自己的屍體燒掉,帶到許昌去。

也是怕自己的屍體走在路上運著臭了,也是想盡量減輕張遼的負擔。

但其實大軍行走要帶的東西許多,區區一具屍體,又能增添多少負擔呢?“看來南方的局勢是真的不樂觀呀.”

張遼在心裡自己對自己這樣說著。

不知道是不是郭嘉臨死之前錯誤的判斷了形勢還是他失去了方寸有些糊塗了。

但從他最後在鄴城的反間計來看應該是不糊塗的。

“你們幾個準備一些柴火,把屍體燒了吧.”

“你們幾個去找審榮,讓他在城裡找來一個上好的瓷瓶.”

上好的瓷瓶自然是找來給郭嘉裝骨灰的了。

吩咐了這件事,張遼便去整頓兵馬,搜刮著鄴城的軍糧,準備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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