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三章 鄴城破
即便是在審配的命令下,士兵們也都如狼似虎的撲向孟岱。
可是城門已經開啟,曹兵開始源源不斷的往城內湧。
十幾件兵器對準了孟岱,孟岱卻一臉冷笑,不慌不忙。
“審配是個忠良。
他要以死殉城,與他家的主公共同存亡。
百年之後,千年之後,想必也會流傳他的英名.”
孟岱對著圍上來計程車兵和校尉大吼著。
他又伸出手,對著那些士兵們點來點去。
“可是你呢,你呢,你又如何?”
他每點到一個士兵,士兵們都愣一下。
“河北已經大半都落入了曹操的手中,鄴城如今城門已經開啟了,城牆後面還有敵軍挖的地道,也在源源不斷的湧進來敵軍.”
“這座城池已經守不住了,你們難道要陪著審配一起去死嗎?”
“審配拿著袁尚豐厚的俸祿,他死了也會被萬世稱頌,可你們又算什麼東西?誰會記得你們?”
“你們什麼都得不到,沒有一點好處,難道還要陪著這座城一塊兒去死嗎?”
圍上來計程車兵動搖了,沒圍上來計程車兵也動搖了。
也成城頭上這一片守軍的反抗瞬間削弱了很多,曹軍更是抓住了這個機會,猛往裡面鑽了一群人。
雖然城牆之上準備的防禦武器很充分,但面臨張遼如此兇猛的進攻,他們感覺到壓力也很大。
孟岱這樣一說,他們自然也會懷疑能不能守住。
尤其是一個城門已經開啟,後面還有五個地道源源不斷的鑽進來敵軍,看起來確實是守不住了。
審配具有崇高的節操,慷慨忠義,但士兵們和他身處的地位不一樣,身份不一樣,生活環境以及思想狀態都不一樣,他們又憑什麼為這座城殉葬呢?孟岱那裡蠱惑軍心,審配自然是勃然大怒。
可他的辱罵現在並不能得到任何人的關注。
他一面拼命地指揮著士兵往地道里倒火油,一邊又讓人趕快去將孟岱殺掉。
可是被孟岱這樣一說,還有誰願意砍死孟岱呢?已經沒有意義了。
越來越多的人選擇放棄抵抗。
城池都要破了,還要去聽審配的命令嗎?甚至有心思活泛的,已經想要開始保護孟岱了。
因為孟岱獻城立了大功,到了曹營必然能得到提拔。
“文遠,快快奪取城池.”
郭嘉看著勝機已經出現,連忙撐著身體站了起來,瘋狂的咳嗽著,又瘋狂的催促著。
枯瘦的身體血液上湧,堵得他黝黑又有些泛黃的脖子和臉龐變得通紅。
咳嗽的那麼劇烈,張遼很怕他一口氣喘不上來,就直接憋過去了。
連忙讓人將他扶下,自己也知道機會已經出現。
騎在馬上,提著武器,帶著士兵,悍不畏死的朝著鄴城衝去。
即便沒有張遼的指揮,士兵們以及基層官吏們也知道什麼時候可以抓住機會。
當城門被洞開之後,士兵們瘋狂的往城裡鑽。
在基層軍官的指揮下,一部分人往城牆上跑,另一部分人則直接越過城牆,往地道那邊去。
他們要在那裡把士兵接應出來,和兄弟們一起殺敵,這樣勢力就可以壯大許多,壓力也可以減少。
終於,在源源不斷的曹兵湧入之中有人殺到了城牆之上。
這一名悍不畏死的幸運兒扛著曹軍的大旗插在了城頭上。
當曹軍的軍旗插在城頭上迎風飄展的時候,這對於鄴城袁軍的志氣是致命的打擊。
“頂不住了,要不然投降吧.”
和審配一起圍攻地道口計程車兵忍不住說了一句。
審配本來對著外面的寶劍瞬間回抽,直接將他的腦袋切了下來。
鮮血濺了一臉,他如同魔鬼一般衝著眾人喊著。
“膽敢言降者立斬!”
離他近的這些士兵們不知道心裡是怎麼想的,是不是認為倒黴要不然他們就可以出外投降了。
但是,也並不是所有人都想投降。
還有一些人只是隨大流而已。
有著審配堅定的指揮,還是可以穩定很多人的軍心,有著一股足以反擊的力量。
“城門已經守不住了,撤進城中,繼續依託民房進行反抗!”
審配也是有見識的,但其實他的心裡已經跌入了谷底,他明白,鄴城城門一旦被攻破,鄴城就不可能守得住。
而他即便退進城中,依託民房進行反擊,也不可能徹底的擊敗曹兵,將曹操擊退,將鄴城解救下來。
但他就是這樣剛烈的一個人,他還是要這樣做。
他要和敵軍拼盡最後一滴血。
殺一個夠本,殺兩個賺一個,一定要盡多的殺傷曹兵,才能解他心頭之恨。
審配放棄了繼續圍殺地道口的曹兵,開始在身邊士兵的掩護下,且戰且退,往城內退去。
“審正南休走!”
一個粗豪又響亮的喊聲伴隨著馬蹄從城外出現。
一個威武將軍的身影從城門洞中慢慢的露出黑影。
張遼騎一匹寶馬,攜帶著風雷之勢從城外殺了進來。
透過城門洞,撞破了這一層黑暗,鐵矛直指審配。
審配雖然剛烈,且不害怕曹操,但也知道自己的斤兩,也知道敵人的成本,自然不會不自量力的想要抵擋,趕緊命令手下的人立刻清理道路,趕緊帶著自己離開。
士兵們源源不斷的從兩側前去阻止張遼。
但沒有人是張遼的對手。
張遼勇猛無敵沉重的鐵矛在他手中揮舞的像是稻草一樣,向前衝擊的趨勢,根本無法阻擋。
但到底是離審配還有段距離,就在距離審配還有二十步遠的時候,審配已經在士兵們的掩護下退入了城內。
“將軍要不要繼續追擊?”
“不必管他先清理城門口計程車兵.”
張遼便不再追殺,帶著士兵們清理城門口的敵兵。
如今,城門上、城門下、城門前、城門後,都已經亂成了一鍋粥。
有些人已經放棄了抵抗,而一些角落裡,則有各個的小團體抱團反抗。
張遼帶著士兵們衝殺,衝到哪裡,哪裡反抗集團就此潰敗。
沒花多少時間。
還敢反抗的敵兵就被他清理了大半。
他勒住馬匹,站在城門樓下。
舉起來,手中的鐵矛高聲喊叫著。
“鄴城已破。
城門守軍速速棄械投降,投降不殺,膽敢反抗者,格殺勿論.”
他高聲喊叫著,又重複了三遍。
廝殺的聲音越來越弱,刀劍相碰的霹靂乒乓的聲音也漸漸的稀疏。
終於三遍過。
鄴城城牆之下,只飄蕩著張遼一個人的聲音。
張遼將城門口的任務甩給了孟岱。
就要帶人衝入城中活捉袁尚審配。
可還沒有糾集士兵開始動身,便聽見城內有聲音往外傳來。
“準備迎敵.”
一聲令下。
士兵們又開始組成長矛陣。
尖銳的武器對準城內。
剛剛做好準備,就見到一群顯得有些狼狽計程車兵背對著他們,緩緩地從城內退了出來。
這正好是剛才審配帶進城中的那一支軍隊。
但此刻,這支軍隊卻顧不上剛才還一起拼殺的曹兵。
反而將背部這致命弱點留給了曹軍。
他們也是刀劍向內,緩緩的後退,彷彿被什麼人逼了出來。
讓他們全部退到城門,才顯露出來了全貌。
讓張遼感到又有些後怕,又有些掃興,又有些舒心。
一個年輕人將寶劍橫在了袁尚的脖頸之上,押著袁尚緩步的從城內往城外走。
袁尚則是一臉的驚慌,兩隻手攤開舉在胸口。
不敢走的快,也不敢走的慢,生怕那寶劍劃破了脖子。
這個年輕人必然又是郭嘉下的一步暗棋。
在這城門幾次突破,取得的關鍵節點,全是郭嘉安排的。
這麼一個喘氣都怕他死過去的文人,臨死之間爆發的智慧,讓張遼都感到心驚。
既有攻破了這鄴城,卻不是自己主要功勞的掃興,又有取得勝利的一些欣喜和對著文人翻手為雲覆手為雨手段的忌憚。
審配又在哪裡?審配則一臉憤怒又恥辱的盯著那個年輕人。
“審榮立刻放下武器,我留你個全屍.”
原來,郭嘉最後一個案手居然找的是審配的侄子。
誰又能想到,最後的奸細埋在了審配的身邊而且埋的是這麼的近,這麼的親。
這個年輕人,面對自己叔父的呵斥,他也已經淚流滿面。
“叔父,非是我貪生怕死,只是曹軍來勢洶洶,如今大勢已去,死不足惜,但只怕死了沒有用處啊。
我們已經無力迴天了,又何必執拗呢?”
“住口!”
審配怒罵。
“戰死事小,失節事大。
若不是你們這些狗賊不停的扯我的後腿,怎麼會有今天這個下場?”
審榮仍然哭泣著,但卻不願意承擔所有的罪名。
“袁氏兄弟不足以輔佐,兩人皆是爛泥扶不上牆。
外有敵軍的情況下,還受敵人的挑撥,兄弟相殘,就為了眼前的蠅頭小利,輔佐這樣的人,能得到什麼樣的好結果呢?”
“若非是他們兩兄弟在城中火併。
殺死了那麼多人,又惹得城中人心惶惶,豈會有敵軍的可乘之機?”
“如今落到這個下場,全是他們自找的,他們自己做的惡,就要自己吞下這個惡果,憑什麼要讓我們與他們一起陪葬?憑什麼要讓我們幫他們分擔後果?”
審配陰沉著一張臉。
“主公,就算有他的不是,也是事後要進行勸諫。
難道天下人都要像你這樣做亂臣賊子嗎?”
“我早知道你小子不堪一用,沒想到你居然沒用到了這種地步.”
審配哭著搖頭,他早知道自己這個叔叔脾氣倔,沒想到倔到這種地步。
他也不顧眼淚鼻涕流的哪裡都是。
只是放聲哭喊著。
“審配!立刻放下武器,束手就縛,否則我就要殺了袁尚.”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審榮脾氣激動,刀劍在袁尚的脖頸上留出了幾道血痕。
“莫要動手,莫要動手,冷靜冷靜.”
袁尚也被嚇得大喊。
“審配審配,快快放下武器,不要再反抗了.”
“曹司空,曹司空何在?我投降了,投降了.”
聽著袁尚這樣說話,審配也彷彿渾身的力氣都被抽乾淨了。
他枯瘦的身材顫抖著,絕望的閉上了雙眼,倔強的抬著下巴。
似乎有渾濁的淚水打溼了他的鬍子。
手中帶血還帶著幾個缺口的寶劍噹啷一聲掉落在了地上。
圍繞在審配身邊計程車兵們,此刻也全都放下了武器。
張遼打馬靠近,一揮手,一群士兵便拿著不知從哪裡摸出來的繩子,將眾人全部都捆綁了起來。
審榮也放下了手中的寶劍。
而袁尚則積極的往張遼身邊靠近。
“這位將軍,這位將軍,曹司空何在?我願意投降了,你們就饒了我吧.”
“河北,你們現在還沒有全部都拿下吧,饒了我,我修書一封,讓所有的人都投降.”
“這樣咱們也不要打了,整個河北都送給你們,我也不要你們賞賜,饒我一條性命就可以了.”
張遼卻根本沒有理會他。
鄴城拿下河北就根本不足為慮了,他投不投降也無所謂,剩下的那地方不去打也翻不起什麼風浪,想去打隨時都能去。
而張遼現在並沒有力量能夠去接收那些地方。
與其好高騖遠拿下一個太大的地盤,卻沒有足夠的人手去把手,埋下種種隱患,隨時有傾覆的危險,還不如守住現在的一畝三分地,先穩住這河北的南邊再說。
張遼坐在馬上,高高在上的來到了審配的身邊,審配如今已經被保護完畢,仍然倔強的挺立著。
“他們兄弟相爭,耗費了不知道多少人力精力,為何這城中還有如此之多的箭矢?”
張遼向審配展示自己盔甲上的箭孔,自己都差點翻了車。
審配則梗著脖子,怒視著張遼。
“我只恨城中的箭矢還不夠多,不能將你們這些狗賊全部都給射殺.”
被他這樣罵,張遼反而欣賞他的脾氣。
“現在的箭矢也不少,還沒有用盡呢,我聽說君主從來不以山川之險固為依據,而是靠著仁義與民心來作為守城的關鍵.”
“你們的武器還沒有用盡,還沒到山窮水盡的時候。
你們是輸在了人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