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七章 再等一下!
有一就有二,世界上有很多人總是抱有僥倖。
他的一身臭毛病總是改不掉。
有些人犯了錯之後,即便你勸告了他,警告了他,下一次仍然會犯。
對於普通人,有些時候,他犯的錯只會影響他自己,但更多的時候才會影響他的全家。
但是對於身居高位的人來說,他犯的錯造成的影響就會更大。
很難講現在曹操到底是什麼樣的心情。
張郃等人只是看著面色如鐵的曹操,便不敢吱聲。
很難說曹操現在為了曹洪的死會有多痛心。
死了一個姓曹的,還是領軍的大將,曹操心疼是理所當然的。
但是,曹操的心中到底有多少心疼,有多少痛恨呢?也許曹操心中對於曹洪的埋怨比心疼更多。
曹操有時候他的情緒也非常的強烈,但相對於兒女情長,眼下曹洪的死對於大局的影響,才是曹操更加關注的。
他是一個真正的梟雄,如果對大局有利的話,莫說是曹洪,就算把曹仁也陪進去他也下得去這個狠心。
但是如果對大局不利,無論是誰犯的錯誤,無論彼此之間的感情有多麼的深厚,曹操都不會容忍。
尤其是如今已經危如累卵的局勢,遭受不了這樣的打擊了。
曹操坐在大帳之中,一句話都不說。
他能說什麼呢?痛罵一頓曹洪不聽話嗎?可對於這個不聽話的曹洪,賠進去了自己的性命,還影響了曹操的大局,曹操可沒有心情再罵一個死人了。
上一次受傷的時候,就告誡過他不要貪功冒進。
然而,人總是會犯同樣的錯誤。
他看到黃忠的那一支軍隊換成了兩個年輕人進行統領,便以為會有機會。
他們年輕人的心思彼此之間最為了解,自然也被趙統和徐盛看破了。
這兩個也是陰險狡詐的小賊。
他們兩個聯手,明明可以輕易的將曹洪擊敗,可偏偏裝作不敵的樣子誘敵深入。
賣了個破綻,顯示一些慌亂,便領兵後撤。
曹洪也是立功心切,他也知道曹操現在的心焦,他知道這局勢僵持著,需要一個變知。
所以他冒著危險衝了上去。
他以為等待了那麼久的機會終於到來了。
然而,他哪裡知道,黃忠早已埋伏了好久了。
黃忠也等待這個變局很久了。
只不過,他的變局也不完全是等來的,而是趙統和徐盛利用曹洪貪功冒進的心思給做的一個局。
有心算無心之下,上一次沒能要得了曹洪性命的冷箭,這一次直中心口。
那亂哄哄劇烈交戰的戰場之上,幾萬人廝殺在一起,血流的遍地都是,到處都是殘肢,到處都是飛揚的兵器和飛濺的鮮血。
曹洪眼裡就只有敗退的趙統,曹操的統帥能力雖然遠勝於張飛,但他也只能指揮著幾路兵馬大軍上作戰,而無法具體觀察到每一個人。
除了黃忠自己,沒有人能看見那狼牙箭上泛出的冷光。
當黃忠手持強弓,再次施展他百步穿楊的絕技的時候,一到狼牙箭躲開沿途上每一個敵人,從縫隙中穿過,又穩又狠又快的咬中了曹洪的胸口。
曹洪應聲掉落馬下。
也只引起了他周圍幾個跟隨計程車兵的注意。
這一點點小小的混亂,連曹操都沒有注意到。
當曹操注意到曹洪失去蹤影的時候,那已經是他手下的三千兵馬失去了指揮,開始被趙統和徐盛包餃子的時候了。
千里之堤,潰於蟻穴。
在幾萬人的戰場之上,三千兵馬也不算是一個很小的數目了。
這裡瞬間缺少了一塊,好像斑禿一樣。
這樣明顯的變化,瞬間就引起了戰場局勢的劇烈變化,曹操這邊士氣受挫,張飛在繼續鼓舞士兵。
張飛的統帥能力雖然比不上曹操,但也能抓住機會,看出來曹操瞬間遭遇了一些變故,士氣有些渙散,便想趁此機會也打破這個僵局。
幸好曹操身經百戰,臨危不亂,和曹仁兩個人奮力的指揮,有條不紊的邊打邊撤。
又在這種艱難的抵抗之下,損失了上千士兵,才勉強撤了下來,保住了主力。
回來之後仔細的一清理,光損失就損失了五千人。
整個戰場之上總共死了兩千人,加上曹洪那全軍覆沒的三千,也許曹洪的三千人沒有全部死光,但陷入敵軍包圍之中,沒能撤下來,和死光了也沒什麼差別了。
真正死亡這麼多,是一種難以想象的損失。
其餘受傷的失去戰鬥力的,還沒來得及仔細清點。
後續一些得不到良好治療的傷兵也會再死一批。
零零散散一算,曹操這一下直接損失戰鬥力小一萬人。
這實在是一個讓曹操難以忍受的損失。
而撤下來之後,連找個人怪罪都找不到,畢竟可以被懲罰的曹洪已經死了。
甚至連他的屍體都沒有找到。
到底是被對方給收走了,還是在這亂軍之中被踏成了肉泥,誰也不清楚。
對於曹洪的死,曹操心裡難道不悲痛嗎?可這些悲痛都要為大局的劣勢而讓路。
在場眾人除了曹仁表現的一臉心疼,其人連表情都不敢露。
他們不知道該露出什麼樣的表情。
是該為了曹洪的死而痛心,可畢竟是曹洪犯的錯,為這麼一個犯了錯的罪人哭喪,會不會引得曹操的憤怒?那麼為了大局而憂慮,而對曹洪感到憤怒?可畢竟曹洪是姓曹的呀。
他和曹操之間的感情甚為深厚,誰又敢表達更多的不滿呢?故而像張郃這些外人都不敢表露出表情。
這一個個僵著臉,像殭屍一樣,既不愉快,但也顯不出來太多的負面情緒。
“司空.”
還是曹仁先開了口。
曹操抬起頭來,面無表情的看著曹仁。
曹仁看著曹操那張鐵青的臉,咬咬牙,還是把話說出來了。
“不如我們退兵吧.”
曹操沒有立刻給出任何的回應。
曹仁看曹操不說話,又說道。
“如今我軍兵力大損,在這淮南是破不了局了.”
“既然已經陷入了劣勢,那不如乖乖的接受現實吧。
我們本想著在這裡速戰速決,打破僵局。
可如今事與願違,又損失了兵力。
雨季快要來臨了,在這裡拖下去也是沒有結果的.”
“事到如今,天下局勢二分已定。
無非是劉備佔據江南,咱們據有北方.”
“固然不想讓劉備這樣的心腹大患做大,可他如今勢力已經大了起來,現在摁不死,咱們就不能著急了.”
“無非再忍他一忍!”
曹仁咬著牙大著膽子說話。
對於他來說,說這些話也是有些出格的。
他甚至來不及處理自己的措辭,字裡行間都有一些怪罪曹操對劉備忌憚太深,以至於如今對抗的局勢如此的強烈而沒有緩和。
好像在說曹操對劉備太著急了。
但曹操此刻陰沉著臉,並沒有怪罪曹仁的意思,他明白曹仁不是那種意思,只是對眼下的局勢深深的憂慮。
“如今,咱們最好的選擇便是退回去,司空坐鎮許昌,派出能人經略河北.”
“如今,張遼已經將鄴城攻下,河北再也沒有什麼大的阻礙了.”
“河北可以成為咱們安穩的大後方只是細細的勸耕屯田。
供養豫州以及淮南.”
“各路將士個個守在淮南各處城池,謹守門戶,任憑敵軍挑釁,不許出戰.”
“固然看似咱們被逼迫的無力迎戰,但自古以來,攻城總比守城損耗的多.”
“咱們只需要頂住最開始的壓力,戰線一拉長,劉備久攻也必疲憊。
只看將來,咱們找機會再與他決戰.”
曹仁句句懇切。
曹操當然明白曹仁的意思。
無非是承認自己在淮南的失敗,灰溜溜的退回去守城而已。
自己攻打一個失去了袁紹的河北都如此的困難。
劉備想要平推還有自己坐鎮的中原,自然更加的艱難。
出征之前,眾人也已經討論過這種情況了。
最壞最壞的結果也不過是大家退回去守城戰而已。
但是真當著最壞的結果擺在曹操眼前的時候,想要下決心擁抱失敗,還是感覺困難呀!中軍大帳坐著的人不少。
發出動靜的就這兩個。
其餘人全都乖乖的坐在一側,任憑他們在那裡商量,任憑他們做出最後的決定。
曹操也確實陷入了深思。
有些花白的鬍子蓋住了他稍微撅起來一點的嘴巴。
濃濃的眉毛下面的兩隻眼睛又危險的眯了起來。
曹操不想擁抱失敗,但他也是拿得起放得下,也可以接受失敗。
不想是不想的,但現實是現實,曹操不是不能接受現實的人。
沉默了許久,曹操低沉沉穩的聲音再次驚醒了眾人,打破了這中軍大帳凝重的氣氛。
“再等一等!”
吐字很慢,但態度很堅決,所有人都能感受到曹操四個字裡蘊含的決心。
“司空?”
唯有曹仁在此刻敢表達詫異。
“等什麼?”
曹操深深的看了一眼曹仁。
“我們還有一步棋可以走。
若是走不成,再說撤退不遲.”
曹仁本來想繼續開口,但看曹操說的這麼模糊,便也閉上了嘴巴。
至於在場的眾人看了心裡會不會起芥蒂,曹操現在也顧不上那麼多。
若是打贏了這些人心裡不滿意,也得忍著。
若是失敗了,那也沒什麼好說的了,他們的忠心就更難保證了。
不過曹操看了眾人幾眼,眼珠子在眼皮下悄悄的轉動,看的眾人都感覺有些毛骨悚然。
張郃似乎隱約的看見曹操笑了,但仔細一看,又好像沒有。
曹操又突然開口了。
“我們在此作戰如此著急,無非是怕雨季到來,整個淮南變成一片澤國。
劉備如今佔據了南方,他的水軍也厲害.”
“但諸位不要忘了,劉備有水軍,咱們也有。
我讓高覽練了那麼久的水軍,到如今可還沒有動用呢.”
“如今,我已經命令夏侯淵揮師南下,沿江佈陣,威懾京口。
這時節在世高覽帶水軍,從此地出發,直撲京口.”
“兩面夾擊劉備治所,滅其中樞,敵軍豈能不敗?”
聽曹操這麼說,眾人都是神態各異。
曹仁不明白曹操的用意。
看曹操剛才的意思是不想說的,但此刻卻突然又說了出來。
高覽本是張郃以前的同僚,因此張郃便大著膽子開口了。
“司空我等該如何行事?高覽如今身在何處?我雖不知江南水情如何,但於此地快速的到達京口,最好能透過合肥身後的巢湖.”
“可這巢湖西北一側,幾座城池如同大山一般擋在眼前。
壁壘難以攻克啊……”曹操這一下是真的笑了出來。
“不必擔心。
我早就已經做了安排.”
“諸位莫非以為咱們剛到此地之時,曹仁帶大軍佯攻,鬧得聲勢浩大,僅僅只是為了掩護咱們的到來嗎?”
“我不光是讓曹仁做了掩護,咱們自己也是個一會兒做了這個掩護,已經掩護的高覽繞過巢湖,藏匿於水道之中了.”
眾人聽了,皆是一臉的驚訝。
一個個也只高呼司空英明,又討論了一些作戰的細節,便散下了。
旁人都走了,唯有曹仁沒有走,許褚則站在大帳之外搜尋著,防備有人偷聽。
“司空,我觀司空,本意是想秘密行事,不暴露高覽的蹤跡。
奇襲京口,以取得更大的戰果.”
“可司空怎麼又說出來了?”
曹操的臉上已經沒有了剛才的輕鬆愉快。
仍然是不好看的臉色。
“我所顧慮者也,不括怕昔日官渡之事再現.”
昔日官渡之時,即將兵敗,那麼多人暗中與袁紹聯絡,雖說事後曹操是勝利者,並沒有多加計較。
但那些聯絡的書信燒了,心中的懷疑真的能完全消失嗎?這也正是曹操沒有第一時間將作戰計劃說出來的原因。
“只憑區區高覽,恐怕也難盡全功。
劉玄德非是易與之輩,若把我全軍的希望都放在高覽身上,太荒謬了.”
“所以我想主動暴露他的蹤跡,讓他在江南河道上被圍追堵截。
後方騷動之下,淮南敵軍必然難以穩定,我等的是這個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