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密麻麻的小船藉著水裡向著對岸飄去。

在風力的作用下,波浪起伏晃動著小船也上下顛動。

許多不常坐船計程車兵,此刻都被晃的頭暈眼花。

張遼的戰馬確實算是一匹寶馬,果然是隨著波濤起伏,只是顯得略微有些不安,並沒有表現的非常焦躁。

反而是那牽馬計程車兵都得靠在馬身上,隨著波浪起伏,讓他非常不適。

“兄弟,坐下歇歇吧,這馬我替你牽.”

那士兵略微有些猶豫,伴隨著一陣風吹來,浪頭又一湧起,他一個踉蹌之下,還是覺得有些後怕。

“你可要小心一些.”

他還是決定將馬匹放到了這人手上,那一旁划槳的也笑著說。

“放心吧,兄弟,我們三個人還能看不住一匹馬?”

其中一人又扶著那士兵坐在船尾。

划槳的控制著小船,離張遼的那隻船很近。

“張將軍會游水嗎?”

賀齊笑著看著張遼。

張遼搖了搖頭。

“只會在馬背上馳騁,未曾做過弄潮兒。

並不會游水.”

賀齊又說道。

“張將軍在馬背上馳騁疆場,不知今日在這船上乘風破浪,兩者相比如何?”

張遼感受著波濤湧起,嘆了口氣。

“坐在馬背上馳騁也算得上是腳踏實地。

我需要對抗的,無非是身下的馬匹,以及面前的敵軍.”

“可這大河之上,波濤洶湧,天威難測。

與人鬥最容易鬥得起來,但鬥到深處,又要考驗人的智慧,每個人都有資格和另一個人進行爭鬥.”

“與天鬥,卻鬥不起來。

天威浩蕩非人力可以匹敵,但天行有常人,卻可以利用天威.”

賀齊一隻腳踏在船幫上,又扭頭對著張遼大笑。

“早聽說張將軍勇冠三軍,有降龍伏虎之力,旁人卻難以鬥過,正如將軍所說,鬥到深處,便要靠智力。

若以人力借天力則無往不勝.”

張遼緊皺起眉頭,一抄手將一旁士兵手中的鐵矛奪了過來。

怒喝道。

“你此言何意?莫不是要害我?”

賀齊站在這搖晃的船上,兩腿卻像是生了根。

“正要讓將軍見識見識弄潮兒的風采,看看這天意如何.”

說罷,臉上笑容不減,雙腿使力,縱身一躍,正躍到旁邊那放馬的船上。

划船的船伕也將船槳一擺往旁邊的船上跳去。

張遼用鐵矛奮力揮舞,想要將敵人打下來。

但是因為船隻顛簸,掌握不了平衡,難以發力。

他身子又重,體力又強,這麼略微一晃,反而引動了一條小舟都晃了起來。

如今,船隻失去了漁夫的操縱,被張良這麼一晃,在這大河中央卻顯得岌岌可危。

張遼也不得不將鐵矛拄在船底,彎著腰,屈著膝,盡力的想要站直。

而賀齊到了另一條船上。

已經將那名原來牽馬計程車兵在那一丟丟到的河水裡。

那士兵驚叫一聲,便在驚恐中嗆了水,直接沒入了有些渾濁的河水之中,根本無力反抗。

而其他的船隻也全部開始動起了手。

一個個搖晃著,或者拿著船槳一打,便將船上面計程車兵們都打下船去。

本來一個個都是旱鴨子,落入尋常的河中都難以游水,何況今天這還是起了風浪的黃河。

明明都是張遼手下的百戰精兵,此刻卻像嬰兒一般任由敵人擺佈,根本無力做出抵抗。

就算有那兇狠的人反應了過來,衝上前去一把將船伕抱住,但也不過是和船伕一塊兒掉下河去。

固然他緊緊的抱著不撒手,船伕也可能被他連累的難以活命。

但是,像這樣能夠在這晃盪的船上還衝出去抱住敵人的少之又少。

周瑜的船隊,這裡即便是有了一些損失,但也只是一些微乎其微,可以忽略掉,可以忍受的損失。

哪怕用個幾千人,將張遼這一支軍隊給兌掉,都是血賺。

何況是如今,頂多損失個幾百人。

甚至連幾百人都沒有,因為船伕們也會反抗。

他們本來就是水上的英豪,在這船上根本就是如履平地,即便敵人都是百戰精兵,但是在這晃動的船隻上,連站都站不穩,又如何能夠與他們相比呢?“你們到底是什麼人,敢在這裡來觸我的黴頭?”

張遼竭力的保持鎮定,怒喝賀齊。

張遼看著自己計程車兵像下餃子一樣,一個個被打入了水底,他也有些慌了。

有那下手比較狠的船伕,直接自己跳進河裡,然後晃動著船隻,甚至直接將小船翻個底兒,將這一船計程車兵都扣下。

像這樣被扣下計程車兵,連掙扎都無法掙扎。

賀齊此刻卻與張遼的狼狽不同。

他站在晃動的船隻上,卻顯得非常的悠然自得。

再也不見了,一開始面見張遼時的謙恭,反而顯得十分傲然。

不過也正是因為他骨子裡有股傲然之氣,所以只是表現的調子比較高,卻也沒說什麼難聽的話,還能讓張遼接受,更顯得堂堂正正一些。

但他的語氣和態度能讓張良接受,他說的內容,卻險些嚇破了張遼的膽。

“奉主公玄德公之命,水軍都督周瑜之將領,在此向張遼將軍問候.”

他還心存僥倖,以為是哪裡來的水匪。

或者是開封城地方人進行叛亂。

威嚇一番,恩威並施,或者威逼利誘,總還可以試一試。

但他怎麼能想到,這來的人是周瑜,是劉備的人馬?固然,張遼每走一步都如此的謹慎,面對著自家的後院,都還要按照兵法麻煩的做事。

但張遼自己的心裡也覺得自己在開封是不可能遇到敵人的。

最起碼九成不可能,一成有可能會遇到一些毛賊。

然而,現在不可能出現的事情卻擺在了張遼的眼前。

甚至瞬間就把張遼打入了絕境。

張遼轉身喝問行軍主簿。

“畜生,莫非你背叛了嗎?”

行軍主簿已經嚇得面色如土。

他彎著腰趴在船艙,雙手抓著船幫,渾身抖得像篩糠一樣。

“將,將軍,我怎麼會背叛?”

“那我前部兵馬何在?為何未能探查到敵情?”

“兵馬已經在渡口下船,等待將軍前去會合。

誰能想到他們對咱們前部兵馬不管不問,這一心擒賊擒王啊!”

張遼憤怒的哼了一聲。

那掉入河中計程車兵,有運氣不好的,只打了幾個撲騰,便已經完全消失了身影。

運氣好一些的,不知怎麼的,似乎碰巧在死亡的危機之下掌握了一些漂浮的技巧。

但仍然還是滿心恐懼的在河面上掙扎。

只有少數一些運氣好的掉下河去,還在船隻的旁邊扒著船幫,希望能夠借力。

但一旦他們有想爬上去的趨勢,那船伕便又踩著水來到身邊,略微一晃,便又將人晃得心驚膽顫,晃的魄散魂飛。

一個個哭爹喊孃的叫著,這些慘叫的人聲音匯聚起來卻並不能蓋過那波濤。

只是愈發的顯得這風中的大河十分的吵鬧。

把這些慘叫的人嚇哭的人,卻是十分幸運的人。

更多的人已經嗆水了。

那些嗆水的,很多都要被淹死,他們的恐懼根本無從宣洩,非常無助的在這波濤之中略撲騰出來一些水花,最終徒勞的喪命於這滔滔流水之中。

張遼心中幾乎已經絕望,但他絕不是那種束手待斃的人。

他面色黑如鐵,咬牙切齒的看著眼前的一切。

兩隻眼又轉過來,死死盯著賀齊。

“若我半個時辰之內未能與我部下會合,他們必然能料到這船上出了問題。

我手下皆是百戰精兵,縱然失去了一半,也沒有我的親自指揮,也絕對不是你們能夠對付的.”

“就算你們神兵天將,神不知鬼不覺的潛入了開封城。

兵法上再怎麼出奇制勝,也改變不了你們是孤軍深入的窘境.”

“也是上天庇佑,讓我從此處渡河,正好識破你們的面目。

即便我今日喪命於這大河之上,我前部兵馬,必然要與你們大戰.”

“大戰一起,附近的城池不可能沒有響應。

到那時,四面八方全都是我們的人,你們拿什麼頂?”

“識相的,現在乖乖的將我們送到對岸,我可以既往不咎。

也可以做你們的保人,讓你們棄暗投明,一起為朝廷效力。

到那時,加官進爵也不在話下.”

“又何必獻身於這龍潭虎穴之中?死中求活!”

張遼心思如電轉,瘋狂的說著一切想要撼動敵方心智的話。

可那賀齊也不是一般人啊。

固然在陸地上征戰,他不是張遼的對手,但他也絕對算是天下難得的人才了。

又豈會因為張遼這幾句連哄帶騙的話動搖。

“哈哈哈哈!”

賀齊在波濤之中仰天長笑。

“世人只說張遼、張文遠武功蓋世,勇冠三軍。

以今日之見還是小瞧了張將軍啊.”

“張將軍這臨危不亂、巧舌如簧的本事也是一絕呀.”

“不過,我們的下場就不用張將軍來操心了。

這麼幾句話就像動搖了我們未免太小瞧人了。

將軍如果想要擔心,還是為曹司空擔心擔心吧.”

“他在淮南難以突破,如今腹心之地被我們打了箇中心開花。

縱然我們是身陷重圍,一旦起了大戰,這豫州出現大股敵軍的訊息,還能瞞得住嗎?”

“我倒也很樣的訊息傳下去。

整個中原到底會不會繼續死心塌地的跟著曹司空對抗我家主公倒行逆施,殘害忠良?”

“我倒也很曹思恭手下的精兵悍將,那數十萬雄師會不會士氣動搖?還能不能像以前一樣,跟著曹司空征戰天下,無往不利?”

“以我之見,恐怕會是全軍惶恐,渾渾然不知所措,站不敢站,退又不知往哪裡退,只能被我軍一舉殲滅.”

“將軍巧舌如簧,才思敏捷,還是替曹司空想想,他死後,葬在哪裡吧!他雖然殘暴不仁,但我主公畢竟是仁德之主,自然不會將曹司空棄屍於市,還是會寬宏大量的賞他一塊墓地的.”

“將軍如今身陷絕境,何不棄暗投明,轉投我主?我也可以做保人,替將軍說好話.”

張遼臉色陰沉,聽著賀齊這句句扎心的話,也讓他實在難受。

確實是大局不利,倉促之間,只想到了迎敵和解決困境,還沒有細細的考慮過天下大局的變化。

敵人這麼一說,張遼也確實想清楚了,今天確實是確實岌岌可危了。

但無論局勢多麼的悲觀,天下多麼的危險,那都是以後的事,張遼必須想辦法破了眼前的局。

然而他根本想不到到底該如何扭轉局勢。

他唯一能接觸到有足夠分量的砝碼,就是眼前的賀齊。

被張遼這樣死死的盯著,若是在陸地上,賀齊必然要打起十二分的警惕。

在這大河之上,在這上下顛簸的小舟之中,他表現的是那麼的風輕雲淡。

張遼的雙臂青筋暴起,抓住手中的鐵矛,死死的抵在船艙的底部。

他雙腿微曲,就要像賀齊那樣一跳。

他的一切舉動賀齊都看在眼裡。

賀齊只是微微一笑,連手勢都沒有做,幾條船就圍了上來。

幾個黝黑的漢子,此刻光著膀子,居然也不怕冷。

都張開大嘴在那裡笑著,露出了一嘴爛牙。

手中的船槳像稻草一樣被輕而易舉的撥動著。

在這滔滔的大河之上,即便是這浪濤之中的小船,也被他們操縱的像是高手手中的戰馬,一舉一動都是合乎道理,遊刃有餘的操作船隻。

他們圍繞著張遼的船隻,只是船槳輕輕一擺,或撥了撥水,或是輕輕觸碰了一下他的船尾。

張遼的小船又劇烈的晃動和打轉起來。

剛剛勉強站起來的張遼又被晃了幾個踉蹌,根本無處施力。

張遼順學著行軍主簿那樣趴在船幫上,繃緊全身的肌肉,居然想要像蛤蟆一樣跳過去。

可他才剛要跳,幾個人頭像水鬼一樣突然從水裡鑽了出來。

幾個赤裸的漢子搭上了張遼的船,一起藉著水勢,藉著波濤,直接將張遼的船給打翻了。

這時候,張遼都忍不住發出了一聲驚呼。

隨後便落入水中,只感覺渾身被漩渦裹挾著,一身降龍伏虎的力道無處去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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