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軍大帳空空蕩蕩,只有曹操一個人的說話聲音,張遼低著頭,靜靜的聽著。

“你在荊州曾與劉備軍隊交手,感覺如何?”

張遼想了想,回答道。

“常山趙子龍白馬銀槍,武藝非凡,兩軍陣前,我卻未必有把握勝他。

那兩名逼著我軍退去的小將,趙統乃是趙雲的兒子,雖不及其父勇猛,但也是難得的良將,另一人徐盛作戰果敢堅毅,也是不可多得的將才.”

“至於他們的軍隊嘛……能死死咬住夏侯將軍,也算得上是訓練有素了。

不過其中擁有強大戰鬥力的並不多,只是個別的精銳.”

張遼遲疑了一下。

“不過從於將軍那裡得到情報,那些戰鬥力強,作戰勇敢的,乃是趙統從豫章帶來的兵馬,是屬於劉備的,而那些戰鬥力一般,只能勉強跟著隊伍打打下手,壯壯聲勢,是在江夏得到的黃祖的兵……”“若劉備手下的將領都如同他們三人那樣,手中的兵馬又都如同趙同手下那支精銳一樣,實在是……”張遼話沒說完,但意思表達的已經很明白了,曹操也沒有表示什麼不高興。

他只是面色沉重的緩緩點頭,顯然他也認可張遼這種說法。

“至官渡一戰,河北已經沒有足夠的力量與我們正面對抗,吞掉他們也不過是時間問題。

他們沒有成為我們心腹大患的資格,如今看來,只有劉備.”

“若不是因為有劉玄德,我們在河北的處境也不會如此的難受.”

曹操頗有些感慨。

“我自認有高皇帝之風,甚至還略有勝負。

個人之才略,我卻覺得不輸於高皇帝,論任天下之智力,也敢向高皇帝看齊.”

“可劉玄德也素來以知人善任為著名,他也擅長蠱惑人心。

手中原本只有關張趙,在荊州,又不知辜負了多少人,任他驅使.”

“而江東孫氏三世基業,於地方稱霸,江東廣貿又有些許貧瘠,但畢竟野有遺賢,小小一個江東,也湊出來不少的名臣猛將,可如今又全都便宜了劉備.”

“劉備的實力確實已經不輸於我們了呀,真真是眼中釘,肉中刺.”

曹操轉過身來。

“所以我不得不回到許昌……”“許昌城中還有一些蠢貨在暗中蠢蠢欲動,若是平時,我也不把他們放在眼裡,可今天又恰恰在了這個時候,上次的衣帶詔就和劉備脫不了關係,這次又是因為劉備.”

曹操越說越惱,心裡對劉備的憤恨越來越多。

被劉備背叛過,他是恨極了劉備。

“不瞞你說,這次軍糧出了問題,是徐州出了問題……”“徐州啊徐州……”曹操對徐州也略有些無可奈何的感覺。

徐州在曹操的手底下被收拾的還不夠慘嗎?已經夠慘了呀,估計每一個徐州人都和曹操有仇。

可如今,他們還在背後搗鬼。

若是處理他們又能怎麼處理呢?無非是殺一儆百,甚至殺一儆千。

這次是真的不能再殺了,再殺下去,徐州就要再次的跳反了。

必須要少少的殺。

既要制住這些蠢蠢欲動的人,又得讓他們乖乖聽話,這其中的度量把握實在是很難。

“徐州出了事,許昌也不穩。

河東的戰略目的沒能全部達到,反而有些弄巧成拙,解除了河北西邊的危險,卻將西涼的勢力壯大了,看樣子,馬騰父子也是一肚子小心思,多次用朝廷的名義徵召他們入朝為官,也推辭不來。

如今勉強將荊州亂了起來,可不知能撐多久.”

“劉玄德蠢蠢欲動,合肥又同一把尖刀。

我必須回到許昌,主持大局,準備應對……劉備的討伐呀.”

“國事艱難啊……”不知不覺,兩個人站著已經談論了許久。

曹操又伸手示意張遼坐下。

張遼正襟危坐,兩個人重新坐下交談。

“不知司空回許昌,河北要留多少人?”

曹操這麼一說,形勢確實緊張,也容不得張遼推三阻四,最好他能將河北主持下來。

這麼開口一問,便是在瞭解河北的人事安排。

“你的任務很重,我給你留的人並不多,曹仁他們我全部都要調走,思來想後,也不能讓你在此孤掌難鳴,便把于禁留下.”

“于禁治軍嚴謹、老成持重。

如中流砥柱一般,一定能在河北成為你的左膀右臂.”

張遼聽到這兒,才出了一口氣,放下了心。

論起來河北的這些人,他也並不怎麼擔心了。

只是曹操畢竟讓他一個個外姓都督整個河北的軍事,他擔心壓服不了手下人。

比如說像曹洪、曹仁、夏侯淵,這些人和曹操的關係不一樣,即便曹操命令張遼都督整個河北軍事,想要命令他們也是不太容易。

而曹操本人不在,讓他們幾支軍隊孤懸於河北,深入敵軍腹地,面臨種種複雜的局勢,幾個人卻不能通力合作的話,實在容易出現紕漏。

而張遼身為名義上的最高指揮,自然是要擔責任的。

當然他也不全是怕擔責任,也是怕事情做不好。

現在將所有的人都調走,看似讓張遼沒了友軍,在河北孤軍奮戰,但也給了張遼足夠的發揮空間。

尤其是現在還留下了一個于禁,讓張遼可以和于禁互相扶持,這算得上是最完美的局面了。

于禁的能力自然不用多說,有于禁的幫助絕對可以讓張遼如虎添翼。

更關鍵的是,于禁本來的性格就不囂張,又剛剛經歷了戰爭的失敗,屬於戴罪之身,就更加的謹小慎微起來了。

張遼還在荊州施恩于禁。

無論從哪方面看于禁只會成為一個聽從張遼指揮的寶刀!“還有一件事.”

曹操伸出了一根手指,頗有些感覺惆悵。

“奉孝身體欠佳,在這兒說是養了幾個月,可都是冰天雪地,也養不了什麼,無論如何醫治,始終不見好轉,讓人非常擔心.”

“如今回到許昌,我有心將他帶回去,好好休息,好好診治,可舟車勞頓最傷人身,如今的身體已經容不得如此長途跋涉.”

“唉……”中軍大帳只回蕩著曹操的哀嘆。

張遼低著頭,仍然一言不發。

對此,他也不知道該如何評價。

光從利益上來看,郭嘉生病是一個巨大的損失,一旦有了什麼三長兩短,曹操可以說是失去一個左膀右臂。

而從情感上來看,郭嘉有今天,多少有些咎由自取的味道。

他嗜酒如命,即便是為他治病的醫生多次勸阻,他也始終不改。

而曹操在平時雖然也阻止他喝酒,但他一旦立了功,又賞賜許多美酒,讓他高興,自以為是一段佳話。

張遼身為虎將,雖然也在喝酒,但他是一個自律的非常有分寸的將軍。

真正合格的統帥,自然都應該遏制住自己的慾望,管控好自己的情緒,做出冷靜的判斷,而不應該過度的放縱。

但這個時候能讓張遼說什麼呢?批評郭嘉,難免惹的曹操不快,甚至有些落井下石的感覺。

批評曹操,那才真是老壽星,吃砒霜嫌命長。

而且說什麼也沒用,根本不能使郭嘉的身體好轉。

曹操的臉色這麼的凝重,再加上自己這長時間得到的傳聞,張遼心裡猜測,恐怕郭嘉能夠好也是要靠奇蹟了。

“他是不能回許昌了,而他自己也不願意回。

奉孝實在是忠誠啊.”

曹操說著甚至有些紅了眼眶,他是真的喜愛郭嘉,以至於動了真感情。

“他總說他對自己的身體有數,不想要再做無用功了。

只想珍惜這最後的時間,盡力的做一些實事.”

“所以,他仍然想要留在河北,留在這茫茫荒野之上,留在這戰場前線.”

“這一次我回到許昌,郭嘉就住在河北了,他的身體不好,還要你多多照顧.”

張遼立刻抱拳保證。

“司空放心,張遼一定不會怠慢.”

“我不日就要離開,秘密撤走並不驚動旁人,營寨之中,帥旗不變,掩人耳目.”

這麼快?張遼在心中暗暗吃驚。

南邊的形勢難道真的就危急到這樣的地步?自己才剛剛從東邊打過來,曹操就要走。

看來曹操有這種想法,是早早就做了這個打算。

之所以遲遲未曾動身,就是在等自己。

畢竟自己不是說過來就能過來的,還有一路上攻城拔寨。

“司空,那鄴城的事?”

不是說好了兩方配合把鄴城陷入絕境,趕緊把鄴城拿下來。

但曹操這也太急了吧,區區幾天的時間,連計劃都來不及展開。

拿下鄴城不是無稽之談嗎?“鄴城的事你放心,有郭嘉幫你.”

“反正咱們已經商量好了對策,一切就按照商量好的來,郭嘉會代替我對鄴城使用攻心計.”

“如今河北雖然已經不足為懼,但河北名士眾多,有郭嘉在這裡幫你,我也不用怕你中了暗箭.”

“如此一來,我便可以將整個河北放心的交給你了.”

曹操空著手,走到了張遼的跟前,張遼也趕緊站起身來。

曹操深深的看了幾眼,一直沒有說話。

只用力拍了拍張遼的肩膀。

透過厚實的肩甲,張遼感受著曹操的力道。

沉甸甸又十分沉穩的力量。

此刻,張遼的心也變得沉甸甸了起來。

即日起,河北的重任只憑他一肩挑起。

……荊州遭逢這樣的大亂,又能讓誰的心情不復雜呢?尤其是一些忠於劉表的人,心情就更復雜了。

劉備的兵馬很顯然是來奪取荊州的,但同樣的也是可以為劉表報仇。

沒有了劉表,自然要考慮換一個主公,那麼劉備與劉表的關係又好,自然是最上上的選擇。

懷著一腔哀愁的,送老主公下黃泉,又帶著一些欣喜的迎接新主公。

這自然難免讓人心情複雜。

賴恭站在零陵郡界碑旁邊,揉了揉自己昨天為了迎接太史慈大軍進入而笑得有些僵硬的臉。

即便太史慈的大軍全都纏著麻繩,以示對劉表的哀思,但這並不妨礙賴恭和太史慈笑的開心。

雖然賴恭的心中確實有很多因為劉表死去的悲傷。

用寬大的袖子擋住,悄悄的調整了自己的表情。

重新換成一副沉穩哀痛的表情,等待著劉琦的到來。

劉琦身為長子,一來為了父親的喪事,二來為了父親的仇恨,都要隨軍前行。

白天黑夜不分時間的想起來就要哭一場,眼睛哭的通紅,眼眶哭的腫大。

護衛著劉琦的這一支小部隊,打扮的就比太史慈的大部隊更加的細緻。

白布纏著腦袋,麻繩繫著腰。

兵器上也都繫著白布。

馬身上、馬車身上也都是一些喪禮上用的裝飾。

“州牧大人,前面有零陵郡鄉賢在此等候.”

諸葛瑾向劉琦報告了這件事。

劉琦才在帶著一臉的哀傷,在僕人的攙扶下下了馬車,準備與零陵路郡前來迎接的鄉賢見面。

說實話,賴恭這些人也確實太夠意思了。

有的人為了表示恭敬,有出郭三十里迎接的就已經了不得了。

他們都直接到了這零陵郡的邊界。

賴恭帶著兩個年輕人上前。

“零陵賴恭,”“蔣琬,”“劉敏,”“恭候大公子多時了.”

按照地位,劉琦交州牧的身份最高,但此刻,這三個荊州人大公子一稱呼喊出來,劉琦忍不住又開始落淚。

這是荊州人在向劉琦套近乎,而劉琦也認可這種感情。

“大公子,莫要悲傷,太守正在零陵縣等候,只拖我們幾個前來相迎.”

零陵郡太守劉度是使喚不動賴恭的,來迎接劉琦是賴恭自願的。

身後的隊伍除了一堆鄉賢之外,特意在身邊帶了兩個青年才俊,一個是蔣琬,一個是劉敏。

其實他們不是給劉琦看的,而是給諸葛瑾看的。

“劉太守,早早的已經將上將邢道榮派出,在北邊尋覓敵蹤.”

“如今太史慈將軍的大軍正在郡內休息,只等待邢道榮將軍將訊息傳來,便可立刻出發將蔡瑁蒯越兩個亂臣抓來,到時候再讓公子報仇雪恨.”

“大公子還是要保重身體啊。

郡中已經準備好了住所,公子,先入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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