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昌,烈日當空。

從太平洋而來的水汽還僵持在長江之上。

中原面臨一段雨水空窗期。

面臨著將近億公里外的太陽輻射,哪怕只是九牛一毛的能量,也已經讓這塊土地上的百姓感覺難以承受。

這種時候,無論是王公貴族還是平頭百姓,變的同樣渺小。

因為去年的連綿戰亂,讓這些達官顯貴們忘記了在冰窖裡大量儲存夏季納涼用的冰塊。

或者說也沒有完全忘記,但總歸是精力不足,儲備的冰僅僅才入夏就已經消耗殆盡了。

幸好,白天的宮殿裡十分陰涼,曹操的司空府自然也不炎熱。

初夏的中原,不被太陽直射的地方是可以找到陰涼的。

甚至說,房間裡晚上可能比白天的體感還要熱。

因為白天的增溫主要是太陽輻射,到了晚上地面的長波和大氣一起完成的保溫,會讓大地受熱均勻,躲在房子裡也沒有用了。

冷熱是相對的,白天說是不熱,還是不涼快。

如果是到了真正的暑期,中原的酷熱就很難躲避了。

也許那個時候,天地已經熱的透徹,空氣總是熱的,即便是躲在陰影裡,也是逃不掉的熱。

曹操在府中,只穿一件內襯短打,敞開著懷抱,露出了圓滾滾的肚皮,以希冀獲得清涼。

身後還有香汗淋漓的妙齡侍女在奮力的給曹操扇風。

可惜他們是沒有機會攀上枝頭做鳳凰了,要怪就怪她們沒有結婚吧。

所以即便姿色不俗,也只能輪換著幹著這腰痠背痛手累的苦活。

武將們在下首,裸露上身的也不在少數,大多不拘小節,只有個別衣衫整齊。

文官們就個個衣冠楚楚,不肯有半點鬆懈了。

他們有自己的堅持和體面,也有自己的納涼方法。

幾個看起來浮躁的人,雖然能紋絲不動,但是汗水早已經溼透了衣背,養氣功夫好的就直是微微冒汗。

所謂心靜自然涼,也許不是隻是嘴上安慰,也許是心理活動對生理的指導,心裡安靜,少做動作,血液迴圈也不激烈,自然是要涼爽一些。

畢竟都知道運動會出汗,心裡靜下來,身體少動彈,就可以少受酷熱。

當然思考起來也是費力的呀。

當曹操喘著粗氣,談及長江局勢的時候,誰還能不趕緊緊張起來呢?“如今劉玄德與江東兵馬有何變化?”

荀彧答道:“司空,並無變化,探馬來報,大江上下雨水不絕,處處波濤,危機四伏,因此無論是周瑜還是劉備都未曾妄動.”

曹操嗯了一聲。

嘆口氣道:“常言道由儉入奢易,由奢入簡難,我不過半年未曾征戰,在這司空府裡消磨,如今就難以忍受酷熱。

想當初夏日炎炎,盔甲燒的火熱,連可以飲用的清水都沒有半碗,我還能振奮軍心,騙他們有梅林在前。

現在這樣可不行啊.”

郭嘉笑道:“司空此言差矣。

肉體凡胎,遇大日而熱,遇風雪而冷,此乃人之常情。

人所以為人者,可以忍也。

司空也是肉身,畏暑怕寒,可身擔三軍重任,忍耐煎熬而不辱使命,此才為大丈夫,大豪傑也.”

“哈哈哈哈.”

曹操仰天大笑。

“奉孝才是我之知己也.”

曹操又轉過頭來,眉眼含笑的看著郭嘉,“奉孝既知我心,可知我有意於此番江東之戰,圖謀何利?”

郭嘉自信一笑,“此事易爾.”

說著郭嘉就起身踱步。

似乎文人顯擺的時候都喜歡走幾步。

只程昱等人才會暗笑郭嘉年輕,這樣意氣風發的走幾步,搞的一身汗,熱死個人啊。

“司空意圖趁孫劉之戰,取漁翁之利。

其利必在長江.”

郭嘉一步一句,現場分析,果然才思敏捷,智謀超群。

“長江之利,一曰揚州,一曰荊州.”

“揚州者,無非奪取孫權之地,孫權本式微,如今傾巢出動,與劉備大戰,必然無暇他顧,若司空出兵,必然輕易即可大獲全勝.”

郭嘉停下來,看了眼似笑非笑的曹操,卻又笑道:“我卻知道,司空必不為此計也!”

“哦~,何以見得?”

曹操自願做一個捧哏。

郭嘉道:“劉備乃強敵也,孫權雖然有三世之基業,卻年幼威輕,如今又已經在豫章損兵折將。

麾下將士雖然多廣,但已經青黃不接,不如劉備手下年富力強。

且觀其人才,唯有周瑜一人似乎可當劉備之鋒芒.”

“孫權雖然也是狼子野心,但如今初起,畢竟是我等之矛盾,明明勢弱以當強敵,我等還要圖謀小利自損臂膀,以讓劉備得利做大,我知司空智計深遠,絕不會如此短視.”

曹操大笑。

“好奉孝,好郭嘉,深知我心!”

這其實並非是郭嘉在揣度曹操的想法,實際是郭嘉出於戰略考慮而推測的正常方向,而曹操也是有戰略眼光的,自然聰明人看到的風景都是相似的。

“不錯,孫劉大戰,我意不在他處,就在荊州!”

曹操說道:“如今孫權是可以利用的,這個時候傷害自己的盟友實在是太愚蠢。

河北還需要徐徐圖之,趁此時機正好可以劍指荊州!”

程昱問道:“司空有何部署?”

曹操命人放下輿圖,拔出腰間寶劍,比劃道:“如今南陽郡雖然已經入朝廷手中,可也僅僅只得了一半,新野前番之遷徙百姓,此刻也已經破敗不堪。

如今孫權與劉備大戰,正好可以自新野繼續南下.”

“一來,為孫權分擔壓力,劉景升自顧不暇,自然也就顧不上與劉備夾擊孫權。

孫權與劉備糾纏越久,對我們越有利.”

“二來,襄陽形勝之地,城池堅固,易守難攻。

此番進逼襄陽,若劉景升死守不出,則繞過襄陽轉而向東南,進攻江夏。

此時以襄陽北,東兩面逼迫,劉景升必然驚懼,其手下各懷鬼胎,見我大兵壓境,必然想逃,劉景升也未必沒有將治所南遷回江陵之意.”

“若其棄城而逃,皆大歡喜,若其不退,江夏已然與豫章接壤,趁機突襲劉備.”

曹操收劍而立。

“諸位以為如何?”

武將們興高采烈,摩拳擦掌的站起來叫嚷道:“司空高瞻遠矚,此戰必勝,請司空點將!”

曹操笑而不語等待文臣搭話。

荀攸道:“此刻動起刀兵,雖然劉備自顧不暇,但其與劉表不同,未必不會派兵救援荊州,若劉備派兵前來,如何是好?”

曹仁說道:“劉備分兵,豈不是正中下懷。

一則長江之上力弱,與孫權戰,無論勝負,必然損失更大。

二則我等可以直接與劉備兵馬交鋒,如今放任劉備在豫章做大,只能借孫權之刀,不就是因為劉備離得太遠嗎,若他救援荊州,就是送到了我們刀下.”

荀彧道:“劉備手下大將如雲,我們也不可放鬆警惕.”

曹操笑道:“哈哈哈哈,子孝所言有理,文若今日計差一籌啊.”

“自古征戰者雖說未慮勝,先慮敗,可若總怕失敗,那也就不用打仗了。

與劉備交戰,眾將士哪一個沒有必勝的決心。

何況無論勝敗,雙方都各有死傷。

豫章周邊與交州,都是煙瘴之地,論及人口哪裡比得上中原.”

“現在的劉備,還沒有和我消耗的實力!”

眾人聞言也不再廢話。

曹操既然已經打定主意,文人就查漏補缺,武將就乖乖聽話。

“請司空點將下令!”

曹操道:“此番征戰,我矚意命元讓前去。

元讓正任職河南尹,把守洛陽,正好領兵南下,進可攻,退可守。

諸位以為如何?”

“這?”

眾人有些遲疑,夏侯惇在軍中威望足,治軍四平八穩,雖然戰績似乎一般,但從來沒有真的犯下什麼不可彌補的錯誤。

說可以也可以,但是說不可以,似乎確實實力上不太足夠。

曹仁上前請命:“司空,元讓鎮守洛陽,干係重大,不如讓我前往?”

曹操哪裡不知道眾人在想什麼,但是曹操的戰略目的很明顯,不管有沒有棗,打上兩杆子再說。

夏侯惇四平八穩足夠用了。

“子孝英勇武略,我另有重任,你與張遼北上,騷擾袁紹,使其不得安寧,疲於奔命。

荊州一戰,我恐怕並不順利,索性也不真是為攻城略地。

關鍵還是威嚇荊州眾人,消耗劉備,牽制劉備.”

“元讓穩健,為人儉樸,勇猛善戰。

足以完成我之目標.”

曹仁接令退下。

曹操又道:“于禁,李典.”

“在!”

“點撥兵馬兩萬,帶去洛陽,將我之軍令傳達於元讓。

你等三人需勠力同心,元讓為主將,你二人為副將。

得勝歸來,親自為你們慶功.”

“喏!”

“你三人瞅準時機,洛陽雨下,荊州水停,正是征戰時機.”

......洛陽雨下,荊州雨停,那是因為雨帶南移了。

而如今長江雨水不斷,豫章自然是風和日麗大晴天。

而廬陵郡,臨川郡,豫章與鄱陽的南部陸陸續續的開始了第一季的大豐收!從南到北,歡喜洋溢在夏日。

晴熱的暖風熱浪蹦蹦跳跳地來到了田野,催熟了金燦燦的稻穀,一吹稻田裡發出了嘩啦啦的聲音,好像是整個豫章都在發笑。

水稻成熟了,個個被沉甸甸的稻穗壓彎了腰。

遠遠望去,到處是金黃一片。

豫章以南,大片大片的稻茬靜靜地躺在大地上做夢。

那裡已經收割完畢。

金浪傳到了南昌。

於是南昌也開始忙碌起來。

送走了連綿的陰雨,被暖鋒控制的豫章郡,熱的像一個大火爐。

百姓們在火爐裡被烘烤,卻個個甘之如飴。

不僅不閃不避,反而主動將自己送入太陽之下,投身於那稻田之中。

不僅是百姓們在拼命的收割,田間地頭也不少見許多精神的壯小夥。

個個面板黝黑,但是用鐮刀的技巧卻不如老農嫻熟,用慣了刀槍,再提起來鐮刀總是會不適應。

北邊陰雨不斷,長江如今成為危險的死地,貿然靠近就會被浪濤捲走。

大戰開啟還有一段時間準備,於是董良就勸諫劉備,放士兵入田野,幫助百姓收割糧食。

如今的劉備手下計程車兵,經過了嚴苛軍紀的教訓,足額糧餉的發放,逐漸認識幾個字,再被各路軍官的看管下,一塊土地分一部分人。

農官帶領婦孺為下地的農戶準備吃喝,勞力們與士兵們攜手收割。

熱浪之下,是歡樂的海洋。

豫章四郡那還非常原始的農業模式下成長的百姓,哪裡經受的住這片片金黃的衝擊。

豫章郡各處工廠和作坊,大多都已經停工,小農經濟下,這些人無論老少都將糧食看的比金錢重。

哪怕是董良開高薪也阻擋不住這些百姓回家收稻穀的衝動。

王老漢一大把年紀已經在田裡揮汗如雨,兩個兒子倒是因為各有公務而不能下地,可兩個兒媳婦如今也捨不得心疼,都來到了田間幫忙。

新婦白嫩的臉龐被曬的發黑,可誰又會覺得她們變醜了呢?那是勤勞和自強的魅力,比原來更耀眼。

分配到田地裡計程車兵,在軍官和農官的看管下,沒有什麼人鬧事,確實有幾個混不吝的,都被拉走打了一頓軍棍以儆效尤。

士兵們在田裡辛苦,這百姓也是小刀拉屁股,開了眼了,都說是匪過如梳,兵過如篦,可這能幫百姓下田計程車兵誰見過。

老百姓也不是鐵石心腸,經過了一開始的不安心,時間一長見士兵在田裡辛苦,也好言好語,好吃好喝的對待。

士兵們辛苦歸辛苦,反正訓練也不輕鬆,軍隊裡發著足額的軍餉,這裡還受百姓或者乾脆就是家鄉父老的尊敬,心裡也開心。

百姓和士兵們相處的愉快。

幹活乾的也快,一層層稻田,很快就會短了一塊,失去了沉甸甸的穗子,留下直愣愣的稻茬。

豫章的百姓還有一個福利,大概每天能喝到一口冰水。

雖說會消耗許多硝石,但是硝石是可以迴圈利用的。

每個村子派遣農官帶著婦孺燒了開水放涼,涼白開再用冰鎮。

這個時節也不擔心燒水廢柴,稻子的秸稈可以拿來使用。

董良沒有燒過稻子的秸稈,但是他小時候,每年兩茬,一季麥子一季豆,產生的秸稈可以用一年。

這些從太陽底下幹活回來的,一碗冰涼的茶,讓人從頭到腳的通透。

劉備帶著董良和諸葛亮來了豫章大半年。

這裡的百姓,日子發生了翻天覆地的喜悅變化。

豐收啊!大豐收!農民黝黑的臉上的深刻的皺紋,藏著洗不淨的泥土,似乎連這些泥土,都在歌唱。

(感謝20211205235047966,南樓雪盡了同志的打賞,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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