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蝌蚪，怎麼召喚車輛呀？”
“應該不至於乾等吧，要是去晚了，就有可能錯過了……”
瓜瓜像是出去郊遊的小朋友，嘰嘰喳喳問著許多問題。
突然，它在珊瑚石的邊邊，發現一塊隱藏的墓碑。
墓碑上有字，隸屬遠古魚人族。
瓜瓜只認得大半部分，趕緊催促大蝌蚪完整翻譯一遍。
“西海候車站，平均一月一輛車……”
“上車需交付靈寶若干，不可指定方向，可在其他的候車站申請離開……”
“當然，若是身份尊貴的客人，可將信物觸碰此石，直接召喚豪華輦車，三日以內，必有專人專獸接待，不收取額外的費用，助力您旅途愉快……”
夜寒君翻譯完，略作思量，拿出秘符，往墓碑上一拍。
一道奇異的漣漪蕩起，整塊珊瑚石嗡嗡嗡震動，周圍的海水由平靜變得躁狂。
稍遠處，原本有魚類自由嬉戲。
感受到異樣的波動，它們全都逃得遠遠的，再也不敢靠近。
“耐心等一等吧。”
夜寒君捏了捏瓜瓜的下巴，而後盤膝坐下，閉目養神。
夜流螢效仿，跟著坐在旁邊，稍作休息。
“好吧！本瓜睡一會！”
瓜瓜點著腦袋，呱了一聲，倏地變成一塊巴掌大小的石頭，學著兩人一動不動。
……
……
“嗚——嘟嘟嘟——”
汽笛的鳴叫聲打破靜默，極遠的地方，有一束光投落，精準鎖定珊瑚石。
夜寒君、夜流螢，立即睜開眼。
他們順著這束光望去，一頭身高至少超過150米的大海馬，渾身掛滿鈴鐺。
它遊動的速度奇快，彎卷的尾巴輕輕一用力，馬上就從視野中一個藍色的點點，放大到拳頭的大小。
再一用力，藍色撐滿大半個眼眶，已經抵達身前，剎停站定。
“觀光海馬？耀世級別的？”
夜流螢露出一縷淡淡的訝然之色。
在她的認知中，這個物種非常稀有，能夠成長到無量之胎都很困難，耀世之胎，多少有些不可思議。
“尊貴的客人，本趟旅程，由鄙人全權負責。”
“你們稱呼我‘海洋騎士’即可，這是我的職權，很樂意為你們效勞。”
觀光海馬肚臍眼的位置，開啟一個洞，有一段血肉階梯向下延伸。
有個管家模樣的中年男子，繫著領帶，梳著精緻的髮型，一手背在腰後，一手放置胸前，禮節無可挑剔。
“我們要去「屍窟」，多久能夠抵達？”
“屍窟……可是屍龍女舉辦‘奇屍鑑賞會’的地方？”
“正是。”夜寒君頷首。
修煉到第8位階的b級海洋騎士，認真思考後，有條不紊回答道：
“最快的話，半個月左右。”
“稍有意外，最晚不會超過一個月。”
“那就有勞閣下了。”
夜寒君出示西海秘符，海洋騎士的瞳仁微微一縮，無形的態度更加恭敬：
“居然是最高階別的信物……”
“鄙人接手這份工作將近千年，為聖人代步的次數，還真是屈指可數……”
夜寒君笑了笑，沒有糾正對方的稱呼。
他雙職權在身，契約眷靈中又有至聖之胎，難免沾染一絲一縷的上位者氣息。
倘若反其道而行，不外放氣息，刻意收斂。
哪怕自身只有第8位階，在外人的眼裡，他也具有高深莫測、深不見底的觸感，很容易錯估水準。
“前輩，請。”
海洋騎士讓開肚臍通道，示意兩人一蔥率先進去。
前腳掌剛剛踏入，變回本體的瓜瓜，立即興奮起來。
觀光海馬——嚴格意義上不擅長戰鬥！
它不僅外貌上華麗好看，腹部空間也能容納生靈。
尤其是擺上三五幅字畫、六七串珠寶、九十瓶鮮花……滿滿當當裝飾後，滿載著溫馨的韻味！
更特別的，從外往裡看，海馬是血肉之軀。
從裡往外看，皮肉呈現透明狀態，任何一處海底風景都不會錯過。
“太棒啦！”
“真的太棒啦！”
趴在透明牆壁上的瓜瓜，搓著小手手，一臉驚奇之色。
當然，它更多的是竊喜。
它掌握「千變萬化」，能夠記憶自己看到過的生靈，擬態變形，摸索對方的生理結構。
觀光海馬雖然是耀世大成，位階上高它一級。
但核心的本質洞察之後，頂多變形的時候有點瑕疵，不是什麼大的問題。
“那麼，鄙人專心駕馭騎寵，諸位請自便。”
海洋騎士微微一笑，突然化成一灘水，融入觀光海馬的體內。
“嗖”的一聲，海馬彈射起步。
權能加護之下，它展現的速度堪比敏攻類眷靈。
而肚中的夜寒君、夜流螢、木守蔥，卻沒有任何晃動，穩如磐石，固若金湯。
“難怪是尊享服務，這不得給個五星好評？”
一屁股坐倒在沙發上的木守蔥，舒服地伸了個懶腰。
然後，它長呼一口氣，翹起大蔥腿，開始拔腿上的蔥芽。
泡在水裡就這一點不好。
以往小半個月不打理都沒關係，現在一天不打理，滿身都是肉芽，渾身瘙癢的感覺，那叫一個難受。
“大蝌蚪，快看快看，好大一頭鯊魚，血盆大口的，兇得嘞！”
“剛才衝過去的那是什麼？外形像豬，遊得卻比魚快，好特別呀！”
“咦！潛水鴨！伴生潛水眼鏡！”
“這運氣也太差了吧，一口就被吃掉了，本瓜還沒完全記住形態呢……”
瓜瓜開啟遊客模式，兩隻眼睛一刻也沒歇息過。
夜寒君也津津有味，他在深淵呆得太久，涉及海洋地帶，深入瞭解這裡的人文風情，總沒有壞處。
這樣的新鮮感，維持了整整十八天。
瓜瓜生龍活虎，依舊樂在其中。
但——目的地到了。
當觀光海馬停下來的時候，海洋騎士凝聚人類之身，撫胸行禮道：
“尊敬的客人，這裡就是屍窟。”
“前方有聖靈把守，我無法繼續接近，請您小心行事。”
夜寒君點頭、起身。
他將瓜瓜放回肩膀上，隨後領著夜流螢、木守蔥，一步步走出觀光海馬的肚中空間。
海水——遠比之前寒冷！
它的顏色不再是湛藍色，而是深藍中染上一抹渾濁。
令人心驚肉跳的生命波動，正由海水作為媒介，源源不斷拂過兩人的面龐。
“嘩啦啦……”
海洋騎士最後行了一次禮，方才鑽進觀光海馬的肚中，緩緩後撤遠離。
夜寒君抬眸，望向前方。
那是一片荒蕪的海底岩石山脈，底部有一個足以容納巨獸通行的洞口，裡面以零零碎碎的夜光石點綴，遠遠看去，像是熠熠生輝的星空。
“咚！咚！”
一個全副武裝的盔甲騎士，駐守在洞穴門口。
它揹負巨劍，身材壯碩。
頭盔後面的馬尾肆意飛揚，凌人之盛氣透過盔甲，鋪天蓋地映照人心。
“居然是「屍帥」……”
木守蔥咂著綠色的舌頭，上下打量，而後發出一聲慨嘆。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在哪裡都是一樣的。
看來屍龍女王一族，即便沒落，即便衰敗。
曾經屹立於屍道巔峰的她們，統御聖位的屍族，依舊是手到擒來。
“奇屍鑑賞會，中低位階不可入！”
“進入後，若是破壞秩序，後果自負！”
至聖大成的「屍帥」，低吼一聲，直接讓開通道。
它沒有檢查秘符，只是感應到木守蔥主動洩露的聖靈氣息，立即讓開道路。
“如此輕鬆就進來了？”
夜流螢暗中溝通道：
“看來門檻沒有那麼苛刻。”
“但是相對的，想要在海選中脫穎而出，免不了要碰到亂七八糟的對手。”
“不急，先去看看屍龍女的收藏品。”
夜寒君呼吸勻稱，腳步也極為平穩。
大約行走千米，藏匿於洞穴上空的「蝙蝠屍妖」，收斂窺探的目光。
另有一頭隱身的幽靈型聖靈，停止跟蹤，轉過身來，返回洞穴的入口。
“聖靈還不少，還都是冥系的。”
“十殿閻王的權能要全部壓住啊，不然有可能嚇到它們……”
夜寒君不露聲色，心底忖思之時，忽然頓住腳步。
前方，飄來一團灰霧。
準確的說是一排，連成一條直線，全部縈繞幽冥的氣息。
“來者皆是客，請隨奴婢，一齊進入藏屍殿，欣賞屍主的珍藏。”
灰霧散開，三個半身腐爛、半身健全的「屍剎女」，咧嘴獰笑，聲音卻極為恭敬。
她們全都是無量之胎。
得益於種族的優勢，擁有上等的智慧。
稍加調教，負責招待、陪侍的工作，自然輕輕鬆鬆。
“咕咕咕……”
三艘屍霧凝聚而成的扁舟，分別出現在兩人一蔥的腳底。
三個屍剎女，依次站在扁舟的頭部，腐爛的手掌與完好的手掌不斷滑動，施展法術、控制方向。
瓜瓜的眼睛登時又亮了起來，大呼過癮。
幽暗的洞穴、瘮人的屍霧、猙獰的船隻……這些畫面交織碰撞，又是另一種截然不同的異域風景。
“轟隆隆——”
少頃，一扇血肉鑄成的屍門，平移開啟。
耳畔仍然寂靜無聲，但夜寒君瞬時注意到。
剛剛抵達的空間內並非只有他們，還有其他的客人、侍者，以及……數量恐怖的逝去者。
“屍主自幼喜歡收集屍骸，哪怕不屬於龍族，只要滿足她心目中的稀缺性，就有可能成為藏品。”
“因此，進入此地，不得大呼小叫，也不得貿然觸碰任何物件。”
“無論是弄傷客人，還是破壞屍骸的狀態，都是我們屍主不願意看到的結果，請諸位銘記於心，不要引來守屍者的敵意。”
屍剎女——微微鞠躬。
然後，她放緩速度，繼續駕馭屍船。
大約十五秒後，屍船剎停在一座豎立的金屬棺材前。
棺板是透明的，夜寒君一眼掃過去，馬上把裡面的藏屍瞧了個通透。
“這是一頭天地虛引的「白孔雀」。”
“眾所周知，白孔雀是變異羽族，血脈較為高貴，有不小的機率能夠成聖。”
“但這一頭，因為母體受傷，先天重殘，出生不足百日便夭折而亡。”
“其屍被人撿到，小心保管，幾經周折，最後成為我們藏屍殿的中級藏品……”
屍剎女，以靈魂傳音的方式，仔細介紹著。
夜寒君一邊審視年幼的白孔雀，一邊發覺，屍剎女似乎都受過專業的培訓。
並且，她們被要求詳細說明，不能搪塞，不能敷衍，簡直是宣揚某種文化一樣認真嚴苛。
“這是眼蛛一族的始祖，源自近古宙第三紀元……”
“這是罕見的雪球魔，由於死亡會融化的特性，想要保留屍身非常困難……”
“這是紅唇蝌蚪，一種具有魅惑能力的海洋物種，近古宙第八紀元，西海徹底絕跡……”
“這是海嘯魚人，只要張口就能操控海水的起伏，新生宙第一紀元，疑似滅絕……”
……
屍剎女不存在口乾舌燥的問題，越是介紹，精神波動中蘊含的情緒越是飽滿。
從她們口中，夜寒君得知，藏屍殿的藏品分為四個等級，下級、中級、上級、特級，品質和珍貴性依次遞增。
真要從頭參觀、詳細介紹每一具屍骸的生平往事，賦予藏品故事性，少不得也要小半年的時間。
“帶我們直接看特級藏品可好？”
木守蔥忍不住了。
有些知識對他們來說無關緊要，也有些早就耳熟能詳。
始終欣賞下位生靈的遺體，這有什麼意思？
“請。”
為首的屍剎女，伸出腐爛的手掌。
屍舟再次移動，穿行極遠的距離，好一會後，抵達殿堂深處。
未等介紹的聲音響起，夜寒君和夜流螢，不約而同的鎖定一具棺槨。
“我去，見鬼了！”
木守蔥嚇了一跳，險些從舟上摔下來。
那棺槨中躺著一個玉樹臨風的美男子，金黃色的波浪長髮、裁剪得體的黑色禮服、黑亮的尖角靴子……與印象中伯特納爾的形象，至少有七成相似，如何不驚蔥？
“諸位對他感興趣？”
屍剎女來了精神，隆重介紹道：
“這是吸血鬼親王·安拉貝塔。”
“他出生於幽藍深淵，曾是那裡的王族，由他轉化的血族後裔，盈千累萬，數不勝數。”
“可惜，他鋒芒太甚，終究得罪幽藍的至高族群，舉族被屠。”
“為此，我家屍主花了好大的力氣，終於從其他商人那邊弄到手，列為特級藏品之一……”
“我就說嘛，怎麼可能是那個傢伙。”
木守蔥拍著胸脯，鬆了一口氣。
驚鴻一瞥，真的太像了。
吸血鬼一族刻在骨子裡的血脈基因，還真變態。
“安拉貝塔？沒聽過這個名字，哪個紀元的？”它嘀咕道。
“遠古宙第九紀元。”
屍剎女躬身，解惑道。
“這麼古老啊……”
木守蔥被噎住了。
如此久遠的年代，說不定是伯特納爾某個祖上的祖上的遠房親戚，根本無法追溯血緣關係。
“是的，有偽神將他的屍骸封印，生怕他借血復活。”
“直到完全死亡，再無轉生的契機，封印之棺已經轉手數次，跨越的年限長達十三萬年……”
“嗯……”
木守蔥猶豫了下，還是問道：
“我偷偷問一下，你們屍主的藏品，還有可能轉讓嗎？”
“我有個朋友也是血族的，要是能吞噬遠古宙血族的殘留血精，說不定會有更進一步的可能……”
“喂……”
夜流螢拉了拉木守蔥的胳膊，欲言又止。
冥燈沉淪整整一個紀元，即便血族和木守蔥都是長壽物種，能不能活到新生宙第三紀元還是個問題呢。
基於這個前置條件，就算把安拉貝塔的屍骸拿到手，他們也送不出去。
要是一不小心儲存不當，很有可能白白糟蹋在手裡，實際的意義當真不大。
“不行。”
三個屍剎女相視一眼，異口同聲道：
“截止目前，一旦成為屍主的藏品，從來沒有二次販賣過。”
“不過，如果你們能成為屍主的好朋友，她可以不圖錢，不圖資源，心甘情願贈予心愛之物，以此作為友誼的象徵。”
“還挺重情重義？”
木守蔥薅了一把頭頂上的蔥，眸光轉動著，不知在打什麼鬼主意。
“那邊那具呢？你們是怎麼搞到手的？”
“要我說，你們的屍主還真奇怪呀，明明族群面臨危難，這些寶貴的屍骸全都留在手中，僅僅只有欣賞的作用，實在是暴殄天物。”
木守蔥指著相隔五百米的另一具棺槨，兩眼直勾勾的，綠色的嘴唇砸吧來砸吧去，驚歎之色不加掩飾。
“請閣下慎言！”
屍剎女面露嚴肅，鄭重叮囑道：
“我族如何發展，輪不到外人操心！”
“要是繼續非議，引來守屍者的注意力，想要完好無損的離開這裡，恐怕有不小的難度！”
“是我失言了，莫怪莫怪！”
木守蔥嘻嘻哈哈，愈發凝重的氣氛，因為它的笑聲驟然瓦解。
屍剎女暗中也鬆了一口氣，駕馭屍舟移動後，指著那具棺槨，認真介紹道：
“這是水巫聖女。”
“遠古宙時期，雲海的統治者，曾經是「水巫神」。”
“水巫神隕落後，祂的後人遭到清洗，其中有一小股逃亡至東海，試圖換個地方積蓄力量。”
“遺憾的是，她們失敗了。”
“近古宙中期，她們的血脈失去神性，退化為「水巫聖女」。”
“這具屍骸就屬於其中之一，一直儲存在我族之中，隨著我們流浪西海……最後成為屍主的藏屍之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