滇池龍舟賽緊,鼓聲與喝彩聲起此彼伏,鬧騰了一整天,參賽者盡力,圍觀者盡興,最終優勝者得了彩頭,舉辦者贏了稱讚,節日的意義已不拘於最初的起源之意,而為人們所改變、所豐富。

戰火不歇,昆城雖因大渡河的阻撓,免於被侵略者踐踏的命運,卻也屢遭空襲苦不堪言。

今年倒是消停了一些。

雖說在這樣的年代,歌舞昇平、節日慶典已是奢侈,可人們依舊樂於苦中作樂,找到那麼一點讓他們從麻木中稍稍清醒,渴望著或許他們堅持下去,還能等到和平與幸福之日到來的希望。

大概,在戰爭苦難中能偷得這細微的縫隙,享受片刻與和平年代相似的節日之喜,是身處迷茫與苦難中的人們,聊以自慰的方式吧。

只是這些熱鬧於傅懷音而言,並無多少稀奇。

她自小便自由自在,常與幾位哥哥觀看各種風俗活動,見得多了。

可與蘇隱一道看,那她倒是有些興趣的。

兩人在鬧哄哄的人群裡走動,有人認出了傅懷音與蘇隱,便開始小聲議論起來。

傅懷音置若罔聞,目光只循著遠處的龍舟看去,沒走一會兒卻別蘇隱拉住:“傅小姐,前方太熱了.”

他不是怕太陽的炙熱,只是怕前方那些正向他們側目的人群,更怕不知他們會對她吐出怎樣難聽的議論之語。

蘇隱很清楚,沈洄在昆城臭名昭著,他因替陳哲辦事,時常要與沈洄共同進出,昆城的人早已視他為沈洄的走狗。

他這樣特別的模樣,即便紮在人群堆裡,也能一眼便看出。

眼前這些人,怕是已經認出他的身份來。

他想,他如今的樣貌與身份,確實是連累她了。

傅懷音止住腳步,抬眸去看他,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他們周身的聲音卻彷彿沉靜下來,只餘下彼此心中清淺的浮動與盤旋。

傅懷音開口道:“你怕熱?”

“嗯,”蘇隱面不改色,“我身體不好,挺怕熱的.”

“這樣,我見著那邊有人在賣傘,我去買一把來,幫你打傘,可好?”

傅懷音說得極為認真,彷彿真的要去買傘了。

蘇隱手上用了力,瘦削的指骨緊握住她的手,兩相比較,她的手細膩而嬌小,恰能被他全然包裹。

“別去了,”蘇隱聲音沉下來,“我們走吧.”

傅懷音看向於喧鬧中依舊不忘向他們側目的人群,望向不遠處熱鬧非凡的龍舟賽,望著明亮無比的太陽,心中終究是不甘心的。

她知道蘇隱不是怕什麼熱,他只是怕那些人議論她。

難道如今,她連與他輕鬆自在,行於陽光之下的資格都沒有了嗎?“傅小姐.”

蘇隱叫了她一聲,他的手指依舊沒有鬆開她的手掌。

傅懷音笑:“好,那就不看了吧,我請你喝酒.”

他們終究是離開了這嬉鬧的人群,放棄了原本想一道去看的龍舟賽。

她想,或許來年戰爭會結束,或許來年他們便還有機會一道來看這龍舟賽。

只是來年的事情,誰又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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