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維因的視野還是太侷限了。

或者說,現在全符文之地的人都還沒見過這種打法。

甚至就連不少領風者都以為,李維說要將迦娜女神的信仰傳播到全世界,就是要帶著祖安大兵打到全世界,佔領符文之地的每一寸土地。

對此,李維只能說:“都什麼年代了,還在搞傳統擴張?”

領風者需要更多領土麼?不需要。

領風者最大的仰仗就是迦娜。

而迦娜的實力來自人的信仰。

不管信徒是祖安人,還是諾克薩斯人,都能為她提供信仰。

所以領風者只需要輸出信仰,就已經能得到足夠豐厚的回報了。

而且...“我哪怕不想輸出信仰,只想輸出霸權,也用不著滅人國族、實控領土啊!”

“現在海克斯飛門和貨運巨輪都發明出來了,經濟都走向全球化了。

我穩抓軍事、科技、能源和金融霸權,印些紙票子就能讓全世界給我打工.”

“占人國土,那不是憑空給自己增加治安維持成本?”

斯維因:“......”他的腦子是活泛的。

嘿,原來還有這招。

這種霸權形式好像比諾克薩斯的舊模式要高明多了。

那帝國是不是有救了?“別想了。

這麼做的前提是你有絕對的實力鎮壓全世界的反對者,諾克薩斯有這個實力麼?”

諾克薩斯要是真有這個實力,那也不至於因為連年戰事不利而趨近崩潰了。

“而且我在《誰能拯救諾克薩斯》那篇文章裡就分析過了,籽苯煮薏改革救不了諾克薩斯.”

、“因為‘按資分配’的規則必將造就贏者通吃的巨大馬太效應,蛋糕都被大貴族大籽苯給吃掉了,剩下來那麼多草根超凡者怎麼辦呢?”

李維又三言兩語地剿滅了斯維因心中剛剛燃起的幻想。

他給斯維因指了一條明路:“建立屬於諾克薩斯的領風者協會,將帝國的新舊貴族一併清掃乾淨,給諾克薩斯帶去一場自下而上的徹底變革!”

這是讓斯維因背叛他的出身,背叛他過去的一切。

但他得到的,將是一個嶄新的諾克薩斯。

而且是一個獨立自主的,屬於諾克薩斯人的新諾克薩斯。

“可是...”斯維因心中有些不安:“你真願意讓新諾克薩斯成為一個獨立自主的國家?”

“你之前不還是說,國家都需要‘消失’麼?”

“那是遠大的理想,而不是必須馬上實現的計劃.”

李維說。

“作為領風者,我當然希望可以見到世界大同、國族消亡,全符文之地的人們不分種族、不分出身地在一起共同建設家園.”

“可問題是,理想歸理想,現實歸現實,我們領風者也講究實事求是:”實事求是地講,現在有條件馬上讓國家消亡,讓民族消失嗎?不,還不是時候。

國家是階層矛盾不可調和的產物,要讓國家消亡,那就得先讓階層徹底消亡。

而現在即便是領風者治下的祖安,也是講按勞取酬,而不是按需分配的。

按勞取酬,自然會有貧富、有階層之差。

只是差距儘可能地縮小罷了。

想讓國家消亡,那至少得讓領風者在全世界範圍內取得勝利,讓國與國之間的界限在迦娜思想的統合下逐漸變得模糊。

這還不夠,還得搭配上生產力的高度進步,做到天下大同,那國家就自然消亡了。

而現實離這一步,還差得太遠了一些。

另一方面,民族作為長期歷史發展而形成的穩定共同體,也不是那麼容易在短時間內消亡的。

尤其是符文之地...符文之地歷經數千年不休的戰亂,各國家地區的人早就在無休止的戰爭中激發出了無比強烈的民族意識。

他們如果不團結,不愛自己的民族,那就早像先前被諾克薩斯吞併的無數國家一樣,悄然消失在歷史的長河中了。

一個最離譜的案例就是:歷史上恕瑞瑪帝國統治了艾卡西亞地區900多年,艾卡西亞人竟然還沒有被帝國同化。

他們甚至在900多年後成功揭竿而起,召喚虛空把遍地飛昇者的恕瑞瑪帝國打了一個半死不活。

總之,民族雖然也只是一個故事,但它真不是你說它不存在,它就立刻不存在了。

除非你能讓全世界人同時都這麼相信。

祖安的領風者要是強行“幫助”諾克薩斯人忘記國族認同,那諾克薩斯人只會寫下類似《最後一課》的泣血文章,以為這是祖安人要他們亡國滅種。

同理,諾克薩斯的領風者要是去幫助德瑪西亞人搞鬥爭,那大多數德瑪西亞人也只會以為這是諾克薩斯帝國假惺惺地換了副面孔,又跑過來侵犯德邦疆土。

到時候忙幫不上不說。

還可能被德瑪西亞的階層兄弟反過來揍上一頓。

“所以國家和民族的存在,暫時來看還是有必要的。

我們可以先在全世界範圍內建成一個迦娜主義國家聯盟,然後再在發展中慢慢解決矛盾、消除隔閡.”

“等全世界人都接受了迦娜思想的理論教育,逐漸淡化了過去強烈的國族認同,我們才有辦法慢慢實現真正的符文之地大團結.”

李維態度誠懇地說。

“這...”斯維因有所意動。

可他同樣有所顧慮:“祖安真的願意這樣無私地幫助諾克薩斯人,而什麼都不得到嘛?”

新諾克薩斯真自主了,祖安老前輩就不覺得虧?這件事其實是一個羅生門。

站在雙方各自的角度去看,也各有各的說法。

諾克薩斯人肯定不願意給祖安人當兒子,出賣自己的主權和利益,哪怕你是所謂的老前輩。

而在祖安方面看來,我前前後後給你投資了這麼多,結果小弟為了自己“狹隘”的國族利益,在一些事情上跟大哥唱反調。

大哥心裡肯定也是有意見的啊。

我扶持小弟,不就是想多一個隨叫隨到的好幫手麼?“不,你會這麼想,那是因為你潛意識裡還是隻把別的國家當作附庸,而不是所謂的弟兄.”

“而我們作為真正的領風者,是不會有這種封建的爸權思想的.”

拿了你的好處就要聽你的。

那這歸根結底就是一場交易,輸出的也只是霸權,不是信仰。

畢竟,我就算不信你那套迦娜思想,你給我好處我不還是要聽你的?“這...”斯維因還是不肯相信。

因為這種國與國之間的純粹友誼,不符合他對國際關係理論的現實認知。

你就不怕我回去之後成了新諾克薩斯統領,在關鍵時刻跟你們祖安領風者唱反調?“唱反調,說明我們有矛盾,有分歧.”

李維說:“有分歧,我們也完全可以透過溝通和交流來加以解決.”

“溝通可解決不了所有問題.”

斯維因不屑地說。

說話有用的話,要拳頭做什麼?歷史早已證明,大多數理念分歧最後只會訴諸武力。

“不,溝通可以解決問題.”

李維說。

以前溝通解決不了問題,是因為大家都有拳頭,都覺得可以依靠拳頭來代替嘴巴。

而你要是幻想可以只講道理來解決問題,那對方的拳頭就會先一步打在你的臉上。

所以大家只能互相打來打去,殺得不可開交。

而現在,或者說未來...“未來世界上最大的拳頭,只會掌握在迦娜女神手上.”

“有迦娜女神維持聯盟內部的國際秩序,我們就只能用溝通來解決問題——包括我們祖安在內,誰都別想用拳頭跟自己的同志說話.”

這話讓斯維因一陣心潮澎湃。

但他又猛地發現哪裡不對:好傢伙,合著你之前那些漂亮話全是在忽悠人!這聯盟說到底還是虛有其表啊!“虛偽,無恥!”

斯維因直接罵了出來:既然迦娜女神就是世上最大的拳頭,那迦娜女神要是站在你李維這邊,站在祖安這邊,那剩下的加盟國還不是得聽祖安的?“不是聽祖安的,而是聽聯盟中樞理事會的.”

“而中樞理事會的成員將來自全體加盟國,祖安在未來跟皮城合併之後,也只不過是聯盟的加盟國之一罷了.”

李維態度認真地說。

他願意讓加盟國保持獨立自主,但也不是完全的自主。

不然就像領風者一開始在工廠搞的全體票主一樣,以後光是各加盟國為了雞毛蒜皮的事情開會扯皮,估計就能扯上好幾百年都不帶停的。

沒有一箇中樞理事會把握大政方針,這個散裝的迦娜聯盟未來恐怕一件大事都做不成。

“那這個中樞理事會的人,又該怎樣選?”

斯維因語氣嚴肅地問。

說是人選來自全體加盟國,但也總得有個具體的選拔標準吧?你要是選多了祖安人,那祖安不還是在事實上當了大家的爸爸?“我建議各加盟國按人口比例分配席位,自行推選.”

斯維因還順便提了個建議。

這建議讓李維聽得直翻白眼:好傢伙,誰不知道現在諾克薩斯是符文之地人口最多的國家?要是單純按人口比例選,不加其他條件,那這聯盟中樞理事會怕不是要被諾克薩斯給奪舍了?迦盟也別叫迦盟,改叫諾克薩斯第二帝國算了。

“這我已經有辦法了.”

李維說:“各加盟國等額推選,或者...”“這不公平!”

斯維因氣憤打斷。

每個加盟國的名額都是一樣的,那人口越少的不就佔便宜越大?他們諾克薩斯這麼多人,憑啥只分到跟雙城400萬人一樣的席位?就這麼一點席位,諾克薩斯的理事還怎麼為諾克薩斯爭取利益?“聽我說完.”

李維示意斯維因冷靜下來:“是各加盟國等額推選,或者按人口比例推選,都行——因為在此之上,還得再加上迦娜神選.”

“必須是信仰最純粹的,真正的領風者,才可以加入聯盟的中樞理事會.”

“而真正的領風者根本沒有祖國.”

“他們都是完全放棄了國族認同的真正的國際主義者,就像我——你覺得我是祖安人嗎?”

抱歉,他連符文之地人都不是。

“我會偏袒祖安,為了祖安的利益去侵吞別國利益麼?”

“不,我做的任何一個決策,都是為了全人類的幸福,而不是一城一地的幸福.”

“而未來迦娜聯盟的中樞理事會,也將會是一個完全由真正的領風者組成的,屬於全人類的中樞理事會.”

人不光沒有私心,還沒有為國族爭取利益的公心,只有為全人類爭取幸福的赤子之心。

這聽上去似乎不現實。

天真得像是童話。

“但有了迦娜,有了迦娜的神選——”“我們就能將童話變成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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