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6】民國涅槃2（五千）
女人叫黎曼，她讓她叫她娘，別人叫她曼娘，馬璐倒是無所謂，反正是來做任務的，叫就叫唄。
在她看來稀鬆平常的話，落到女人的耳朵裡，卻是感動的淚如雨下。
也可能是覺得自己老了有保障了，女人讓馬璐在家養身體，她出去給她打聽工作去了。
可如果有好的工作，她也不至於給人家洗衣裳，撿垃圾為生，但她用心的給她踅摸工作，整整找了三天，最後在城裡的一家餐館找了個管吃管住，但沒有工錢的活。
“對不起啊，娘沒本事，讓你和一堆小子住在一起，這也是沒辦法，實在找不到合適的，就這還是人家看在我是他們老鄉的份上給讓出來的.”
不給工錢，就意味著賺不到錢，賺不到錢，就沒辦法攢本錢，說實話，她不太願意去幹。
“娘，你有錢嗎？我寫試試別的辦法，比如說寫小說.”
民國時期一些悽美的愛情故事，還挺受歡迎的，再不濟也可以寫古代小說，這個年代雖然動盪，家國情仇，但也有貴族女人們所鍾愛的圈子，她們除了喝咖啡，唱歌喝酒跳舞，看小說也能稱之為日常娛樂的事兒。
所謂有需求就有市場，這比跑過去刷盤子，肯定要賺得多，賺的快。
但黎曼一臉尷尬的搖了搖頭：“沒有錢，日常賺的，只夠我自己花，對不起璐璐.”
“這有什麼好對不起的，這樣，我的事兒您不用操心了，我自己想想辦法，如果實在找不到活，我再去刷盤子，您看行嗎？”
“行行行，你自己想怎麼安排，就怎麼安排，我，我也是無能無力.”
馬璐覺得身體稍微好了點兒，就收拾乾淨去了一趟書局，這兒有賣筆墨紙硯的，她也不耍心機，到了那兒直接問老闆，一刀紙加一套筆墨硯多少錢，當聽說兩個銀元的時候，她倒是也沒覺得太意外。
首先這個年代文化人不多，本身就不是普通人能唸的起的，所謂物以稀為貴，價格就是這麼著出來的。
從古至今，這讀書之路就是砸錢砸出來的，這個她是最有發言權的人。
於是，她讓掌櫃的給她一刀紙，一套筆墨硯，鋼筆現在還是稀罕玩意兒，用的人不多，普通讀書人也用不起。
掌櫃的上下打量她一眼，“這位小哥，不是我看不起你，兩個銀元，你確定你能掏得出來？”
雖然她接收翻譯的速度有點慢，但不影響正常的溝通。
“掏不出來，但是我可以在這兒寫小說，寫完小說掌櫃的看看，值幾個錢，如果還不上我用的紙張，我就來這兒給你免費打工，直到還完為止，你看成啊？家裡實在沒錢，但我又想證明我自己，我，”
“誒喲，你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崽子啊，好大的口氣，就你這小雞崽子，還寫小說？就我這書局，平時我一個人就夠忙了，根本就不需要小工，你少在這兒訛我，走走走，哪兒涼快哪兒待著去！”
早知道有這個結果，她也沒有想當然，更加沒有因為人家的趕人，就放棄了。
“掌櫃的，我寫一個字您看看，我真的沒騙您，我可以寫小說的，我甚至可以跟您說說我的這個思路，絕對是大家閨秀喜歡的型別，《紅樓夢》是不是很受歡迎？我可以寫一個類似的宅鬥文，我保證女人家喜歡，還有還有，咱們民國一些幻想類的豪門，才子佳人，”
未免掌櫃的打斷她的話，她趕緊現場編了一個宅鬥套路的小說梗概，掌櫃的聽著聽著，還真來了興趣。
“小夥子，雖然你扯出來的梗概是不錯，但是，寫確實兩碼事，你確定你能寫的出來？”
“那得看您給不給我這個機會了，如果您給了我機會，我第一本就在咱書局出版發行，您看成嗎？”
眼瞅著掌櫃開始猶豫了，她又加把勁兒：“就算我寫的不好，我也不會賴賬，留下來給您打工，做飯也成，直到您滿意為止，絕對不會浪費您的筆墨紙硯的，你看，我就用一兩張紙，你就能看出個大概，還怕我訛詐你不成？”
就是這句話，讓掌櫃下了決心：“好，那我就姑且信你一次，走，跟我來，你就在耳房這邊寫，一個時辰夠不夠？”
“夠了夠了，一個時辰之後掌櫃的過來，我保證讓您滿意.”
掌櫃的給了她十張宣紙，是那種寫信用的稿紙，筆墨硯是耳房本來就有的，放下這些東西，讓自家孩子在旁邊看著她，就先去了前院兒。
有了這個機會，馬璐不再猶豫，無視幾個六七歲孩子的好奇，她託著下巴稍微想了一下，就寫下了——
《寒門錦繡》四個字，然後寫下故事簡介，就開始了第一章的故事。
故事的套路還是言情慣有套路，無非是一沒有穿越，二不會加入太過現代的，讓這裡的人看不懂的詞彙。
但她又不能和當下那些酸腐味兒十足的文一樣，於是就改變了一種套路，那就是重生文。
雖然時下是個封建迷信的年代，但文章也需要推陳出新，如果她能寫的讓人眼前一亮，抓住讀者的眼球，那就會在眾多小說裡，走出自己的風格。
那你要說這重生有迷信的概念在，蒲松齡的文章又怎麼說？
所以她相信她這樣的套路，能夠站得住腳。
一個時辰，不，甚至還不到一個時辰，掌櫃的就按耐不住來到了耳房。
他也沒打擾馬璐，而是拿起她扣著的草稿紙，翻過來從第一頁開始看，看著看著，他愣住了。
不自覺往旁邊坐下去，一頁一頁翻下來，很快就見了底，他看向還在寫的馬璐，頓時覺得自己的臉火.辣辣的疼，因為眼前這位少年，真的讓他大為震驚，要不是親眼所見是他所寫，他肯定會質疑出聲的。
直到馬璐將第一章重生，第二章來到新地方寫完，掌櫃的才迫不及待的問她。
“你這個想法很有意思欸，我覺得很好，很有心意，名字也起的好，對應的還是女性讀者，不錯不錯，你是怎麼想出來的？”
“女主本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卻成為男主復仇的工具，不僅亡了國，還被送出去和親，死在和親路上，她心裡該有多恨啊，可是再一睜眼，她重生到了同一個時空，年齡更小的十歲農家女身上，因為年齡小，她有大把的時間可以醞釀復仇，我要的就是這種從天堂跌倒地獄，再從地獄往上爬，反過來掌控的感覺，相信讀者也能隨著我的講述，進入劇情，形成代入感，你剛剛看的時候，不就一下被融入進去了？”
“對對，有這個感覺，還有一種迫不及待往下看的感覺，真沒想到，你小小年紀會有這樣的才華，字寫的好，文章也很對我的胃口，我們書局雖然小，但我不會虧待你，你開個價.”
“我不要價格，要分成，五五分，很公平，賣多少本，賺多少，你一半我一半.”
掌櫃的皺眉，“五五分？行業里根本就沒有這個規矩，你要想分成也行，你三我七！”
馬璐拒絕：“不行，就五五分，多了我不要，少了我不賣，你也看到了，這只是第一本，如果賣出去了，還有第二本第三本，如果賣得不好，我也能替你承擔風險，但你別想算計我，我也不是好糊弄的，既然是合作，那得對雙方都有利才行，一本小說寫出來很難，一個字一個字的寫，嘔心瀝血的修改，不是一遍就能成的，我要的，也只是我該得的.”
“那恐怕我們合作不了了，你去別的地方看看吧，走之前，把錢給我結了.”
馬璐看出老闆故意刁難的意思，忍不住笑出了聲：“就算我現在簽了，後期我也會因為心裡不平衡隨便糊弄你，糊弄讀者，但如果你把我擺在一個平等的位置上，書的銷量跟我寫的好與壞有關，你說我會做出爛尾的誰讓嗎？掌櫃的，五五分公平合理，也能降低你的風險，還能讓我們長期合作下去，你為什麼執拗於眼前的利益呢？”
馬璐的再三勸說，讓掌櫃的有了一絲絲心動，但他還是覺得有些不公平，她思索再三。
“行吧，我讓一步，這一本四六分，我四，你六，你看可行？”
正所謂退一步海闊天空，人家都讓了一步了，如果他再堅持，怕是要把這位主子往外推啊。
掌櫃的幾乎沒有猶豫，一口就答應了：“行，四六分我同意，你都如此爽快了，那我也不能小氣，所有筆墨紙硯管夠，另外我再給你一百塊錢作為你的辛苦費，日常營養費，對了，你住哪兒？我需要經常去看你的進度，你得住近點才行.”
當掌櫃的知道她住在城外，還住在鐵路邊上的時候，愣住了。
“那麼遠，那麼吵？你能受得了？不行不行，太遠了，這樣，你搬過來，我給找個房子，不過房子你得自己付，”
馬璐想到她的娘，立即問：“我娘也識文斷字，三十多歲，能不能勞煩掌櫃的給找個合適的活？”
掌櫃的爽快答應，“這有什麼難的？你只要好好寫，我指定不會虧待你們.”
因為說話說太多，累著了，掌櫃的還以為他寫字累著了，專門讓媳婦給她煮了一碗麵。
吃飽喝足才覺得精神力逐漸恢復過來，感激的拿著掌櫃給的筆墨紙硯回了家。
當黎曼從她嘴裡知道她不僅找到了工作，還可以搬家的時候，驚呆了。
馬璐長話短說，黎曼已經激動的說不出話來了：“這麼說，我這算是撿了個寶貝了？”
馬璐哈哈一笑，“寶貝算不上，反正你不虧就是了，我說了，我會報答您的.”
“三天後掌櫃的找輛馬車過來，幫咱拉東西，娘，你也看看，什麼東西要，什麼東西不要，咱以後不會一直窮下去的，有了工作，不該要的就都扔了吧！”
結果黎曼是什麼都沒捨得扔，說到底還是心裡沒譜，總覺得有一天他們還會回到這棚子裡，所謂凡事留一線，窮怕了的黎曼，做法倒是沒讓馬璐覺得丟人。
房子租到了書局後面的一個巷子裡，一個看起來很不錯的二層樓的木屋小院兒，一個月租金是五塊錢紙幣，一次要付半年，也就是三十塊錢，因為有書局老闆做擔保，所以沒有收押金。
“這，這房子也太好了吧？咱們就倆人，哪能住的了兩層樓呢！”
“大妹子，你別看兩層，其實也就四間房，關鍵它小啊，又帶個院子，可以種點菜啊啥的，價格貴也有它的貴法，你們母子倆住這兒，安全，”
比起黎曼的忐忑不安，馬璐是一眼就楞中了：“掌櫃的有眼光，後院兒還種了竹子，很是雅緻的一套房，我很喜歡，謝謝您，還勞煩您送我們一套傢俱，”
“哎呀，自家人都別客氣了，也不是啥金貴東西，都是我從舊貨點兒便宜拉回來的，要不了幾個錢，你們不嫌棄就行.”
黎曼感慨萬千，“不嫌棄不嫌棄，”
“那敢情好，我還給大妹子找了個活呢，在大戶人家當老媽子，你幹嗎？”
黎曼一下來了精神：“幹，怎麼不幹？兒子出息，我肯定也不能拖後腿啊，就是我們倆還是黑戶，人家，人家要我們嗎？”
不僅來重慶多年的黎曼還沒有戶口，就連馬璐也沒有，掌櫃的抿了抿唇，低頭沉吟片刻後。
“這個需得找人情，馬路呀，我可以幫你找人，至於花多少錢，得記到你的賬上.”
她就喜歡張傑這一點，該忽略的忽略掉，該算的一定說到明處，和這樣的人合作，不會有那麼多麻煩事。
“這是自然，不過您也知道我幾斤幾兩，要不您先墊著，我寫借條？”
“哈哈，小兄弟，我就喜歡你這種爽快人，那行，我就知道你的想法了，這事兒交給我去辦，你安心寫你的小說，別浪費我專門給你找的這麼雅緻的地方。
樓上一間屋子是書房，一間屋子是臥室，我已經讓人收拾好了，至於你娘這兒，你們娘倆就看著辦吧！”
樓上樓下各有兩間房，樓下樓梯下還有個雜物間，院子有個茅房，還有個棚子搭建的灶房，比起原來住的地方，簡直就是天壤之別，而這也證實了，文化人前期投入的錢，那都是值得的，若是沒有高回報，張傑張大掌櫃，怎麼也不能做到這一步吧？
黎曼即刻跟著張傑去面試，馬璐在家整理，大概一個多時辰後，黎曼笑著回來了。
“看你這表情，人家是不是同意了？”
“可不，雖然是在廚房打雜，可好歹有個工作了，我收拾的齊整，利落，人家沒道理不要我，一個月給十五塊錢呢！哎呀，我做夢都沒想到，我也有這一天，璐璐啊，這都託了你的福了，你說咱的戶口要真能落下，該有多好啊！”
“一定會的，阿孃，您就安心住下來吧，日子會越過越好的，你那工作管吃管住？”
“是，管吃管住，平時不回來，除非放假，我也沒細問，你放心，我指定不會給你丟人的，也不會出風頭，老實做活.”
一般大戶人家的廚房水最深，黎曼這麼說，馬璐很驚訝，因為她明顯知道什麼，不然怎麼會這麼拎得清？
因為這個動亂的時期，貨幣流通的特別複雜，有本土發行的，還有袁大頭政府發行的，雖然都能用，但後面貶值的也厲害，所以這錢發到手裡，扣掉日常花銷，還是得換成銀元留存起來。
黎曼花一天時間把家裡拾掇好才去工作，平時也能在休息時間回來看看家裡。
有了工作，馬璐的心也穩定了下來，娘倆都沒忙著捯飭自己和家裡，而是先去工作，等穩定下來之後再鋪張也不遲。
毛筆寫字很慢，還得保證準確率，太難了，因為這些字型後期還需要印刷，不會直接呈現毛筆字的形態，所以他找了很多家資料，才買到了雞毛筆和鋼筆墨水，那麼宣紙就沒用了，於是到書局換成硬度稍強，又不容易陰的紙，果不其然，換了之後的效率大大得到了提高。
寫一遍修改一遍或者n遍，一個月能出十萬字，就很不錯了，之後張傑還的拿著她的稿紙去相應的單位跑手續，這個年代卡的不嚴格，基本都能過審，她這邊寫後續章節的時候，前十章可能已經彙編成冊出版賣出了，因為是新人，所以需要大力宣傳，也就是找名人宣傳，就跟代言似的，免費送給人家看，好的話記在報紙上提一嘴這樣的方式宣傳。
她的筆名叫【靈瓏】，剛開始信心滿滿，以為會大爆，沒想到事後並沒有達到預期效果，張傑有些氣餒，馬璐卻很淡定。
“還有一個辦法，你拿著這些書去茶樓戲院找說書先生或者戲園園長，花錢請他們來講，來演，來推薦，我的這個文雖然偏女性化，但人物性格飽滿，也有很多有魅力的男性角色，你看你這個行業內的人看了都說好，沒道理讀者不看好，得宣傳到位，慢慢來，不急，至於這宣傳費用，後期都可以當做成本扣掉的，不會讓你一個人獨自承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