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敬的教授,展信安。

不知道這封信被送到您手上的時候,英國正是什麼時間,我由衷地希望是白天您不忙的時候。

目前已經順利提前到達伊法魔尼,不過因為還沒有正式開學的原因,學校裡的人不算多。

我借了蒂娜的相機拍了一些照片過來,希望您會喜歡它們當中的某一張。

這次交換來伊法魔尼的一共有六個學生,分別來自六個不同的國家。

大家打算明天一起去黃金眼街買課本,順便去幾個臨近縣城裡逛一逛。

紐特和蒂娜住在以前紐約郊區的舊房子裡,他們和伯克希爾縣的‘魅影’酒吧老闆是很熟悉的老朋友,在酒吧閣樓的房間裡放了一把門鑰匙,這樣我就可以隨時去紐約找到他們。

伊法魔尼的城堡很大,看起來和霍格沃茨差不多,而且也是被森林和濃霧終年環繞著。

坦白說,這兩個地方在許多方面上還都挺像的。

這裡大家的校服都是藍色配莓紅色,據說是為了紀念它的兩位創始人——伊索·瑟爾曾經很想去霍格沃茨的拉文克勞學院,所以她選了藍色,而莓紅色則是因為她的丈夫,另一位創始人詹姆斯·斯圖爾特特別喜歡吃蔓越莓餅。

再過兩天就是正式開學的日子,豐塔納校長將我們幾個交換生和正式就讀學生的分院儀式放在了一起。

想想還挺有意思的,居然能參加兩個學院的分院儀式,不知道這次我會被分到哪裡去。

有時候想想其實覺得還挺奇怪的[劃掉]教授您有沒有在什麼時候曾經有過一種類似[劃掉]英國現在什麼氣溫了,您還好嗎?[劃掉]希望我能快點找到魔杖的下落。

臨書倉促,不盡欲言,萬望安康。

您真誠的,奧羅拉·菲爾德.”

……就像英國有對角巷一樣,美國也有一片差不多神奇繽紛的巫師商業區,叫黃金眼。

據說是因為在很久以前,有幾個巫師為了躲避和麻瓜之間的衝突而一路朝如今的馬薩諸塞州遷移過來。

在這裡他們發現了一口神奇的泉眼,噴湧出的泉水色澤如同黃金一般燦爛奪目,而且不管是什麼疾病傷痛,只要喝了這裡的泉水都能得到緩解或治癒。

於是他們決定在這裡定居下來,並且逐漸把這裡發展成了一個小有名氣的專供巫師之間相互聯絡和交易的地點。

然而就在兩百多年前,一場劇烈的地震改變了這裡的一些地下構造,那口黃金泉眼也從此消失不見了。

“不過這個名字和這片商業區倒是保留下來了,還發展成了現在的樣子.”

伊萊亞斯解釋完後總結到。

奧羅拉在一旁認真聽著,時不時點點頭,眯著眼睛朝周圍打量著。

這裡的一切都和英國有著很大差別。

毫無疑問,美國是一個很年輕的國家,而且因為地理位置的不同,在氣候上也和英國極為迥異。

這裡的天空總是高遠而乾燥的,陽光充沛而野性,四季分明,蔚藍天幕的底色上白雲飄逸纖薄如女孩們紗織的裙襬。

不過相對的,這裡的夏天也比英國炎熱得多,白天的時候甚至光坐著不動也能出一身汗。

相比起英國的含蓄端莊,美國就像個熱情似火的少年,讓人無法不被它的活力所感染。

它處處色彩鮮明,氛圍也總是自由到有點散漫的,朋友之間見面的禮節也隨意親熱得多。

“來吧,黃金眼街的裡面更有趣.”

伊萊亞斯說著,向奧羅拉指了指不遠處的一座海豚噴泉。

她理解地點點頭:“這是通往黃金眼的閘口吧?”

“是的,一共有十二個這樣的閘口,分散在全國各個巫師群體聚集的地方.”

他們很快穿過那層從海豚嘴裡噴出來的透明水流,碎散浮動在空氣裡的密集水珠有些許滴落在奧羅拉的身上,呼進被熱浪和乾燥空氣一直炙烤著的氣管裡,帶來一陣清新滋潤的冰涼,減輕了九月裡的酷熱折磨。

銅鑄的海豚雕像很快將他們送到了黃金眼街的某個地方,然後旋轉著上升到半空中消失了。

面前是一片開闊而繁華的貿易小鎮,看起來就像是對角巷和霍格莫德的結合體,只是更為古怪和有趣。

奧羅拉看到有許多其他的閘口雕像也時不時從空中輕盈安靜地降落下來,有白頭鷹形態的,還有人魚和駿馬形態的等等。

它們極有秩序地在黃金眼街的各個地方出現又消失,看起來像某種魔法電梯似的。

這裡放眼望去有無數商鋪,而且屋子的造型和風格都非常別緻,各種形狀和樣式的都有,完全無視了一般的建築傳統習慣,也不像對角巷的店鋪那樣擠在一起,而是各自之間保持著一定距離。

有些特立獨行的店主們會在自己店鋪的外牆上,用魔法噴漆噴繪出許多搞怪奇特的動態圖案。

什麼雷鳥追著一頭象鼻獅跑啦,或者是美國魔法國會的反對肅清者宣言啦,亦或是突然爆出一張血淋淋的怪臉來瞪著你,嘴裡掉出一堆猩紅色的字母組成一句比如“你踩到我的眼睛了”,或者“小心默然者”之類的話。

還有一家販賣冷飲的移動餐鋪是以一節廢棄火車廂為載體的,車廂外部掛滿各種被施了保鮮魔咒的永生花和月桂葉,甚至還有一串海螺貝殼和一束孔雀羽毛,以及一些動物的角。

移動餐鋪在整個黃金眼街上風風火火地來回奔跑,排氣管裡噴出來的不是煙霧而是各種飲料的甜美香味,為所有需要飲料的巫師們服務。

在這裡,美國巫師們通用的貨幣是“卓鍋”,三千五百卓鍋相當於一千金加隆。

這個匯率對奧羅拉來說無疑是值得慶幸的,那意味著她能用加隆換來更多的美國巫師貨幣。

“讓我看看……嗯,‘跛腳的李斯特’書店就在前面拐角的地方.”

伊萊亞斯很快認出他們所在的位置,這種快速認路的能力簡直讓奧羅拉羨慕,“我們這次運氣還不錯.”

“為什麼這麼說?”

奧羅拉問。

“啊,我有好幾次來買書的時候都被閘口丟到黃金眼的對面去,因此我不得不穿過幾乎一整條街來買書.”

伊萊亞斯揉了揉頭髮,有些無奈地聳聳肩回答,臉頰和脖頸的面板在九月的熾熱太陽光下開始有點微微泛粉。

他原本的面板很白皙,並非是因為黑色頭髮和藍眼睛的襯托,甚至可以說是有點過於蒼白了,但是很有光澤。

不過顯然,有這種白皙面板的人是絕對不適合在陽光下長時間待著或者拍照的,一不小心他們就會被拍成曝光過度,成了模糊到發光的一團。

奧羅拉壓低寬大的白色帽簷,讓陽光儘可能少地刺激到眼睛,低頭從挎包裡摸出一把摺疊傘遞給他,善意地指了指他的臉:“你遮一下吧,今天這麼熱還和我一起出來,實在麻煩你了.”

所以來自一個雨天變化多端的國家會有的好處就是會記得隨時帶傘,哪怕出門的時候是晴空萬里,畢竟英國的雨水可比一位任性小姐的脾氣還要難以捉摸。

“謝謝,我總是忘記帶傘這回事,實在有點麻煩.”

伊萊亞斯撐開傘,陰影兜頭籠罩而下,碧藍色的眼睛顯得更加明亮,“我們走吧.”

“好.”

“跛腳的李斯特”是黃金眼街上最負盛名的一家書店,幾乎所有在伊法魔尼上學的學生都會在這裡選購書籍,因為它種類齊全價格公道,而且還會隨書附贈一支羽毛筆和一小瓶墨水。

書店裡面的空間比外面看起來大許多,幾乎能把古靈閣的整個大廳塞進去那樣,整個裝潢以薑黃色和蜜蠟色為主。

書店的地面全部都是由透明而堅硬的玻璃鋪成的,能看到許許多多的硬木做成的樣書殼被整齊劃一地塞在下面,花花綠綠的一片。

店內的書籍區域彼此劃分清晰,比如儲存鍊金術書籍的區域頂上有一鍊金術的符號在永不疲倦地轉來轉去,而放著跟魔藥學有關書籍的區域則頂上懸浮著一口晃晃悠悠的銀色坩堝,正在咕嚕嚕往外冒著虛假的蒸汽和綠色黏液。

奧羅拉按照書單上的要求很快找到了自己要的課本,結完賬後,她數了數手上剩餘的錢,比她想的要多一些。

還在她站在門口角落的地方仔細確認是否已經買齊了所有課本的時候,伊萊亞斯突然從人群裡輕快地走過來,遞給她一杯灑滿堅果碎粒的檸檬口味冷飲,裡面還有一條憨態可掬的魔法小魚在試圖甩尾巴:“來黃金眼街可一定要試試這裡的特色冷飲,恰好剛剛移動餐鋪從這裡經過,而且今天實在太熱了.”

“噢,謝謝你.”

奧羅拉擦了把已經滑到下巴尖的晶瑩汗珠,接過來喝了一口,滿口冰冷的酸甜清香,暢快宜人,“你是對的,這絕對是夏日招牌.”

“課本已經買齊了?要我幫你拿著它們嗎?”

“不了,已經夠麻煩你了,我自己揹著就好.”

“那好吧,接下來想去黃金眼的其他地方逛逛嗎?”

奧羅拉環視了一圈周圍,最終說到:“我確實很想,不過今天還是不了,我有點急事得去辦,謝謝你今天陪我來這裡。

下次有機會我再來吧,反正還有一年的時間不是嗎?”

“好,那就先回去.”

回到伊法魔尼後,奧羅拉很快和伊萊亞斯告了別。

她在寢室裡換了身衣服,戴好帽子和遮陽傘,悄無聲息地又離開了城堡來到了山腳下的伯克希爾縣,找到魅影酒吧走進去。

剛一進去,暈橙色的暗調燈光和清涼咒的效果就撲面而來,洗褪她身上的一身暑熱氣息。

正前方的牌子上用毛毛蟲似的青綠色字型寫著“咯咯烈酒今日半價優惠,毒角獸摔大笨!”

奧羅拉沒看懂那個“摔大笨”是什麼意思,也許是店員喝醉了造成的筆誤。

美國的大部分酒吧都是用家養小精靈當店員,不過和英國家養小精靈的溫順卑微絕對服從不一樣,這裡的家養小精靈們大部分都非常有脾氣,火氣上來了就跳起來和自己的僱主來一場對罵也不是不可能。

還真是新大陸新作風啊。

她很快從一群巨人和醉醺醺的巫師之間擠到前臺,淡金色的長馬尾搖擺在腰間。

櫃檯後面穿著怪異小西裝的小精靈抬起眼皮颳了她一眼,枯瘦奇長的手指晃了晃,將那些造型別致的酒杯倒扣著擺成一個金字塔型:“來點兒咯咯烈酒?”

“不了,謝謝你。

我是斯卡曼德先生的朋友,來拿閣樓房間的鑰匙.”

奧羅拉婉拒了對方的推薦。

小精靈哼哧一聲,伸長脖子看著她,頭頂稀疏的毛髮聳拉著貼在崎嶇不平的頭皮上,嗓音透著股沙啞的尖細:“口令?”

“絕不坐辦公室.”

奧羅拉回答。

“叮噹——”小精靈將一把大大的黑鐵鑰匙扔到她面前,說:“記得還回來.”

“一定會的.”

她拿起鑰匙來到酒吧閣樓的房間,找到門鑰匙伸手握住,再睜眼的時候就已經到了紐特一家在紐約時住的老房子的花園裡。

茂密的爬山虎和各種藤類植物沿著木質的棚架攀爬生長著,花園裡一片陰涼,只有細碎的金色光斑篩落進來,偶爾正好落在各色花朵的蕊心中央。

門虛掩著,奧羅拉伸手敲了敲:“紐特,蒂娜,你們在嗎?”

然後是一陣叮叮噹噹的聲音,還有紐特的說話聲:“進來吧奧羅拉.”

她推開門,迎面而來一隻圓滾滾毛茸茸的花斑嗅嗅寶寶,粉色的小爪子裡抱著一顆金閃閃的球,張著嘴尖叫著飛過來,結結實實地一口吧唧在奧羅拉臉上。

她伸手接住這隻暈頭轉向還不忘記抱緊懷裡金閃閃的小東西,把它兜在懷裡,沒想到緊接著還有第二第三隻飛過來。

奧羅拉連忙把它們用帽子一一接住,然後大概明白了它們接二連三飛出來的緣由,因為其中有隻白色嗅嗅寶寶的嘴裡還叼著一根金光閃閃的雷鳥羽毛。

這群小傢伙居然敢去拔雷鳥的羽毛,它們沒被當場電成炭燒糰子簡直就是福大命大。

“你們啊.”

奧羅拉無奈地搖搖頭,試圖去把那根羽毛從嗅嗅寶寶嘴裡扯出來。

對方奶兇奶凶地瞪著它,三兩下把羽毛塞進肚子上的小口袋裡,然後縮在帽子裡朝下趴著一動不動。

“嘿,我打賭你已經抓到它們幾個了.”

紐特從門後走出來,懷裡抱著一隻病懨懨的幼龍,通體銀藍的瑞典短鼻龍,瘦弱得和大一點的貓咪差不多,翅膀有挺嚴重的扭斷傷。

“都在這裡了.”

奧羅拉將帽子遞給一旁剛出來的蒂娜。

她捧著那群嗅嗅寶寶,單手擁抱了奧羅拉,灰白的捲髮輕輕掃過奧羅拉的眉骨:“歡迎.”

蒂娜和紐特一樣都不是多話的人,心思細膩且敏感,因為之前的職業一直傲羅的關係,她跟紐特比起來要更擅長和人打交道一些,而且也更加果斷和強勢,典型的獨立自強式美國女人,唯一的小女生姿態就是在和紐特相處的時候。

那是一種因為深愛而不自覺表露出來的樣子,只會對著某個特定的人。

“它怎麼了?”

奧羅拉彎腰看著紐特懷裡的幼龍,“從野外救回來的?”

紐特點點頭,把幼龍交到奧羅拉手上:“我正打算給它重新接骨和上藥。

你知道龍的自愈能力都很強,但是這對骨骼斷裂或者錯位來說不是個很好的事。

沒有正確的矯正的話,它們自愈以後就不能再飛了.”

奧羅拉點點頭,伸出手指輕輕撫摸著有點躁動的幼龍,很快讓它重新安定下來。

她跟著紐特下到箱子裡,將自己挎包裡的魔法生物們都放了出去,讓它們自由自在地和其他動物追逐打鬧在一起,然後坐在小木屋門口的凳子上。

頭頂上的木箱縫隙間,有一束垂吊下來的淺紫色乾花。

紐特將一支麻醉用的魔藥試劑遞給奧羅拉,讓她喂火龍喝下去,然後開始著手幫火龍將翅膀的骨骼重新接好,塗上幾種混合藥膏促進恢復。

做完這一切後,幼龍才悠悠轉醒,咳出一陣煙花狀的藍色火星,沿著奧羅拉的手臂搖搖晃晃地爬到肩頭上蹭蹭她的臉,眼神因為麻藥還沒退的緣故而有些朦朧。

“看起來它更喜歡你.”

紐特笑了笑,眼睛清亮得和他少年時期的時候沒什麼區別,“在伊法魔尼還好嗎?”

“挺好的。

我剛去黃金眼買了課本,學校也給每個交換生都安排了一個引導的學生,吉迪恩人很好,幫了我很多,所以不用擔心.”

奧羅拉回答,伸手撓了撓幼龍的下頜。

也許是出於生物天性上的絕對壓制,茶卷被這隻剛出生沒多久的幼龍那傲慢的一眼給看得一直抖,抓著奧羅拉的長髮馬尾就朝下滑,滾到她的手心裡一臉痴呆。

“之前我和蒂娜去過伊法魔尼幾次,而且蒂娜是從那裡畢業的,所以大概瞭解一點。

它周圍的森林裡和霍格沃茨的禁林一樣,也生活著一些魔法生物,不過不是太多.”

紐特用最簡潔的語言說著他所知道的所有內容,顯然他並不怎麼適應在對話裡,自己得是那個一直說個不停的人這件事,“學校允許高年級的人進入森林,但是有範圍限制。

他們訓練了夜騏在那裡負責驅逐試圖跑進森林深處的學生。

至於魔杖的事……伊索·瑟爾的資料很少,圖書館裡幾乎也沒有.”

訓練夜騏來驅趕學生也太惡趣味了,畢竟許多學生是看不見夜騏的,可想而知那一定效果顯著。

“就像赫爾加啊.”

奧羅拉喃喃地說到。

“什麼?”

紐特沒聽清。

他這個年紀的聽力已經遠不如從前了。

“我是說,就像我們學院的創始人赫爾加·赫奇帕奇一樣,也是沒什麼資料.”

奧羅拉重複。

紐特錯愕了一瞬,然後反應過來:“啊,是這樣。

不過我看到過一個說法,說是因為曾經地下室失火.”

其實不是……奧羅拉心裡想。

“不管怎麼說,我和鄧布利多一直都聯絡著,他已經在順著伊索·瑟爾是斯萊特林家族後裔這條線索查下去了,希望儘快能有結果吧.”

紐特說著,忽然又問到,“你們參加分院儀式了嗎?”

“還沒有,明天。

明天一年級的學生也會來,我們會和他們一起參加.”

“祝你去到合適的學院.”

“希望如此.”

這時,一陣咚咚的聲音從頭頂傳來,蒂娜在箱子外朝他們揮揮手:“午餐已經好了,你們上來吧.”

……伊法魔尼的分院儀式和霍格沃茨有點像,區別是霍格沃茨舉行分院儀式的時候,其他人都是坐在長桌旁,而伊法魔尼則是坐在圓形大廳裡。

也許是為了讓新來的一年級孩子們有個參照,豐塔納校長安排了交換生們先參加。

奧羅拉是最後一個,在她前面,塞西爾·霍克利被分去了雷鳥院,克萊爾·都德去了地精院,貓豹院最多,有三個人。

接下來是奧羅拉。

她在副校長斯凱利的示意下走到大廳中央的地上,雕刻有戈爾迪之結的地方。

大廳穹頂的中央有一塊玻璃的,炎夏的熾熱光線從外面幾乎毫無阻礙地洞穿而入,被玻璃折散成一泓迷濛的虹色光圈對映下來,地上的戈爾迪之結在奧羅拉的腳下閃閃發光。

這是一個很奇異的景象,站在光源最強烈的地方時,會看不清周圍人的樣子,他們都只有一個模糊的輪廓,是一塊深色的背景板。

那種感覺就像只有自己和腳下的符號是清晰存在的,玻璃的虛影鐫刻在手背上,彷彿在下一秒會憑空開出透明而泛著虹光的花朵。

她摸到自己胸前的小蒼蘭胸針,這是她十七歲時,斯內普送她的禮物。

就在這時,她忽然聽到四大雕像都開始說話了。

態度嚴厲的是雷鳥,它宣稱奧羅拉的好奇心和探索願望很平淡,而且也對冒險家這種職業毫無興趣,因此不適合到自己的學院。

貓豹緊接著同意了雷鳥的意見,它也認為奧羅拉不是很適合來自己這邊,因為很顯然她雖然並不缺乏勇氣,但是那並不是她性格里的主導,溫和與包容才是。

而且她顯然對做一個充滿無畏的救世主沒有想法。

地精沉吟著,給出了自己的意見,它承認奧羅拉的一些特質,比如總是以天生馴獸師的身份來救治魔法生物這一點,很符合它選擇學生的標準。

而且她有一顆醫者般仁厚的內心,這很好。

不過顯然成為一名醫者並不是她理想中的首選,因為她的魔藥熬製水平並不是很出眾,而且比起治療師,她更有能力去別的領域。

確實不是。

奧羅拉想,畢竟自己的魔藥熬製水平實在達不到治療師的平均要求。

不過由此奧羅拉也發現,原來當四個院徽在挑選學生的時候,它們是會相互商量的,只是除了站在那裡等著分院的學生以外,並沒有別的人能聽見。

而且伊法魔尼的分院似乎看中的是學生的潛力和他們的未來成就,而不是像霍格沃茨那樣著重本身性格以及對血統的觀念。

雷鳥喜歡好奇心旺盛的冒險家,貓豹偏愛擁有堅毅心靈的勇者,地精看起來非常喜歡有出眾醫療和魔藥天賦的潛在醫者,當然如果那個人正好有一顆溫柔慈悲的心是最好了。

所以如果同等替換,號稱“聖芒戈治療師搖籃”的斯萊特林們到了這裡,說不定大部分都會被分去地精學院——這實在太出乎人的意料了,畢竟奧羅拉一開始單從院徽來看,還以為地精會和赫奇帕奇比較像。

這時,一直沉默著的長角水蛇突然輕飄飄地開口了:“你在自己擅長且喜愛的領域裡很有天賦並且將來也會很有建樹,你的性格平和柔韌而不張揚,不會因為一點成果而故步自封,也不會因為短暫的困難而就此消沉。

你會孜孜不倦地鑽研學習自己所熱愛的領域,有一顆希望能以此為別人帶來益處的心,爭強好勝不會出現在你的腦海裡,這是一種難能可貴的純粹學者精神。

我認為,你適合來到水蛇院.”

話音剛落,奧羅拉看到長角水蛇雕塑頭頂的寶石忽然亮了起來,華光暈彩,漂亮非常。

奧羅拉有點眩暈,她想了很多種可能,唯獨沒想過居然會是水蛇院最後選擇了她。

不知道為什麼,明明她特別怕蛇,但是到頭來她好像總跟許多和蛇有關的東西脫不了關係……這就讓人無比頭禿。

水蛇學院的院長洛佩茲先生在一片歡呼聲中朝奧羅拉抬起手,示意她到這邊來。

他是一個看起來就非常精明正式且冷淡的人,大概快三十歲的樣子,過肩的沙金色頭髮被系在腦後,一身淺色的三件套西裝用料和樣式都頗為考究,真絲領帶與皮鞋都價值不菲,深灰色的龍皮魔杖套就別在他的腰間,跟他的眼鏡一樣,都帶著一條金色的細鏈子。

他的臉部輪廓英挺深邃,嘴唇習慣性地平抿著,沒有任何情緒色彩,眼睛在略微有些反光的眼鏡背後,看不清顏色和神情。

“歡迎加入我們,菲爾德小姐.”

洛佩茲朝她略一點頭表示歡迎。

奧羅拉回應了一句感謝的話,看到伊萊亞斯正在頭頂的座位席上朝她揮手:“來這裡吧,菲爾德.”

奧羅拉走上去,和每一個熱情的水蛇院學生都問了好,然後坐在伊萊亞斯的旁邊空位上,難以置信地說到:“真沒想到我會來這裡.”

“沒想到,為什麼?”

伊萊亞斯偏頭看著她笑著問。

“因為……”奧羅拉語塞了一會兒才說到,“可能是水蛇院的院徽和我們學校斯萊特林院的院徽長得太像了,讓我潛意識地覺得不管我去哪個學院,水蛇院是最沒可能的.”

“斯萊特林啊……”伊萊亞斯重複了一遍,語氣平滑到摸不清著落,眼睛裡的碧藍色也沉澱了幾分下去。

然而很快他又恢復成平時那種溫雅健談的樣子,用一種任何伊法魔尼學生都會用到的理所當然的疑惑語氣問到:“它是什麼樣子的?”

“它……”奧羅拉嘗試用盡可能簡潔直觀的言語形容出這個學院,然而眼前浮動的全是斯內普的樣子。

他低頭看教案的樣子,轉身在黑板上寫東西的樣子,皺著眉頭冷冰冰睨著對方的樣子,極為熟練又敷衍地假笑著的樣子,為了替她擋住魂器的魔法壓制而側身擋在她面前的樣子,被真實的情緒驅使著抓住她厲聲質問的樣子。

還有奧羅拉自己在各種時候,也許是隔著人海,也許是隔著整個教室,也許是隔著魔法部的審問,偷偷注意到他的表情。

很偶爾的時候,陽光從側面照進來,在他蒼白的臉孔上微微鍍上一層虛幻的暖光,他的眼睛是漆黑的,點點碎芒落進眼底裡的時候,讓人想到在黑夜裡輕輕飛舞的螢火蟲。

剛開始認識斯內普的時候,奧羅拉總覺得他好像每時每刻都沉浸在一種很深很深的傷痛裡。

那種傷痛已經深入骨髓裡,剝奪了他所有輕鬆和快樂的權利,日復一日地蠶食折磨著他。

後來她知道了那個叫莉莉的女孩,終於明白了他最深的傷痛到底是什麼。

也是在那時候,她差不多也體會到了類似的情緒。

她像個無藥可救的病患,試圖用自己那點脆弱得可憐的體溫來融化他心上的堅冰。

一次不行就兩次,她已經忘記自己到底嘗試了多少次,直到她終於把自己的一顆心都全掏出來,用那些滾燙的血來溫暖它們。

也許……奧羅拉下意識地摸上那枚胸針,感覺自己的運氣也許是還算不錯的。

“很漂亮的胸針.”

伊萊亞斯注意到她的動作,她剛剛現在戈爾迪之結上等待分院結果的時候就是這樣一直摸著那枚胸針,看起來對她很重要,“是小蒼蘭嗎?”

“呃,是的.”

奧羅拉鬆開手,纖白的手指絞扣在一起,笑著偏了下頭,長髮垂落得溫婉,“斯萊特林這個學院三言兩語解釋不出來的,有的人認為它很可怕,有的人不理解它對於純血的執著,還有的人認為它代表著成功。

我只能說,它是一個複雜多面而非常優秀的學院。

如果你有這個潛力,它會成就你,不過最終還是要看你自己的行為和努力.”

伊萊亞斯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又問:“那你在霍格沃茨的時候,是斯萊特林院的嗎?”

“不是.”

奧羅拉搖搖頭,“我是赫奇帕奇。

這兩個學院在某種程度上還挺像正反面的.”

伊萊亞斯噢了一聲,明白過來:“怪不得你說你沒考慮過水蛇院呢,原來是這樣.”

“嗯……其實也因為我實在很怕蛇,所以……”奧羅拉摸摸鼻尖說到。

伊萊亞斯愣了愣:“你怕蛇?”

“對啊,小時候被嚇到過,從此就很怕蛇。

總感覺……我得承認它們有它們迷人且神秘的地方,不過對我來說實在有點難以……我覺得我還是和它們保持距離比較好.”

伊萊亞斯沉默了一會兒,然後笑了笑,像是有些奇怪的自嘲意味。

奧羅拉察覺到他表情裡的變化,以為他誤會了自己的意思,連忙解釋到:“但是我之所以這麼驚訝也是因為,我感覺水蛇院的理念似乎和拉文克勞有些相似之處,它們都喜歡熱愛知識而且聰明博學的學生。

我自認為我不是那種特別愛看書的,也不怎麼聰明博學,更沒有什麼儒雅深沉的學者氣質……”“水蛇選你就說明你一定有它所看中的特質,別那麼緊張.”

伊萊亞斯說,“不過你說對了,水蛇院的理念確實和拉文克勞有一點相似之處.”

“你知道拉文克勞?”

“知道,瞭解過一點。

水蛇院的創始人也是伊法魔尼的創始人之一,伊索·瑟爾,她很喜歡霍格沃茨,曾經最大的願望就是去拉文克勞上學,所以她將水蛇的教育理念朝拉文克勞靠攏了.”

“這樣啊……”奧羅拉垂下眼簾,提到伊索·瑟爾這個名字是個好現象。

於是她儘量若無其事地問到:“這是你們學校創始人的故事嗎?”

“是啊,挺有意思是吧?”

“確實是。

你是在哪裡看到的嗎?”

“噢……一些傳記上吧,偶爾有關於她的記載.”

伊萊亞斯回答,顯得有點漫不經心,還沒等奧羅拉想好下一步怎麼問,他卻又轉頭,“你剛剛說到斯萊特林的純血理念。

能解釋一下那是什麼嗎?”

看起來伊法魔尼的人似乎都對霍格沃茨挺感興趣的啊。

奧羅拉簡單說到:“就是斯萊特林的大部分人都認為純血巫師更有學習魔法的資格.”

“所以……純血是什麼意思?”

“誒?”

奧羅拉錯愕了一瞬,驚訝於對方居然不知道純血這個詞彙,要知道在英國,只要是個巫師都知道純血的意思。

但她還是解釋到:“就是,把巫師按血統劃分,家裡人都是巫師的就是純血,父母都是麻瓜的就是麻瓜巫師,一方是巫師一方是麻瓜的就是混血。

大概是這樣.”

“麻瓜?”

伊萊亞斯看起來很迷惑。

“就是……不會魔法的那些人.”

“噢,就是麻雞咯.”

伊萊亞斯點點頭表示理解,然後又困惑起來,“這樣劃分血統有什麼意義嗎?”

“呃……我不知道.”

奧羅拉覺得他真是問到點子上了,“這就是個理念,有的人接受並且非常推崇,有的人不接受.”

“這種理念有什麼用啊.”

伊萊亞斯皺了皺眉頭,看起來很不能理解。

“難道美國沒有純血信仰者嗎?”

奧羅拉忍不住問。

“也許有吧,不過應該很少,也沒怎麼聽說過。

倒是比起這個,這裡的一些巫師天天就想著怎麼折磨同伴,要麼就在思考魔法社會和國家的孰輕孰重。

你知道美國的獨立戰爭吧,就是英美兩國之間的麻雞戰爭。

那可真是……而且這裡之前有一條法律,禁止巫師和麻雞接觸,哪怕是正常且不暴露巫師身份的友好關係。

最後,這條法律在一九六五年被廢除掉了.”

“那還真挺嚴格的.”

“是啊.”

……“菲爾德小姐,關於伊索·瑟爾和魔杖的關係,你的校長先生和我都一致認為,她是整個岡特家族裡最有可能帶走魔杖的人。

目前鳳凰社的其他人已經追查到了她的親生父母,如果有進一步進展我會告知你。

順便一提,比起關心其他,我認為你最好多關心一下你自己。

這裡沒什麼需要你牽掛的。

另,照片已收到.”

……在一個全新的學校裡上課感覺新奇而熟悉,畢竟要學的都是那些課程,內容上不會差太多,改變的只是上課的教授們和生活環境。

最多和霍格沃茨比起來,伊法魔尼的內部裝修顯得更加現代和繁複,學院休息室的石頭牆壁上被靜心刷上寧靜淡雅的藍色,金色的院徽掛在天花板頂的中央。

因此真正的差別在於這裡的學院氛圍。

在奧羅拉的印象當中,霍格沃茨的四個學院之間彼此都有不小的隔閡,而且還有種隱形的歧視鏈在,跨學院結成的友誼很少見,學生之間往往也是以學院為單位進行活動和劃分。

比如赫奇帕奇,除了格蘭芬多一貫和他們關係比較好以外,另外兩個學院幾乎不會有人願意和赫奇帕奇的人做朋友,赫奇帕奇的人在霍格沃茨甚至是英國巫師界裡就是預設的“平庸,蠢貨”的代表。

但是伊法魔尼因為並不按照學生的性格來分院,因此每個學院的人都差不多,有好相處的活潑開朗的,也有脾氣暴躁愛看不起人的。

這反而形成了他們四個學院之間幾乎沒有學院隔閡的情況,而且校服的顏色也都完全一致,只有背後和兜帽頂上有不同的白色院徽圖騰。

從正面看大家一起走在路上的時候,幾乎分不出哪個學生是哪個學院的。

還有一個原因是因為伊法魔尼沒有學院杯,它設立了個人打分系統,個人榮譽代表學院,著重培養學生的個性化和自由想法,一如美國的國家精神。

只有在魁地奇比賽的時候,你才能在伊法魔尼感受到他們還是有學院區別的,其他時候幾乎感受不到。

跨院交朋友成死黨甚至聯合在一起捉弄同院學生的事情到處都是,有性格遲鈍一點的學生甚至在和對方成了近兩個月的朋友以後,才會猛然發現原來對方不是自己這個學院的。

然而這無所謂,他們又不在乎。

同時,學校在餐廳裡放置的桌子全都是獨立配套的,有兩人座三人座最多四人座的,只要能聊得來就是朋友,學院區別不重要。

奧羅拉在第一次面對這種情況的時候有些難以置信,然而很快就融入了進去,她很喜歡這裡這種不受學院界限約束的自由氛圍。

除了伊萊亞斯以外,她還很快和雷鳥院的兩個女孩以及一個貓豹院的男孩熟悉了起來。

在伊法魔尼待了近兩個周,她基本把所有的路都記住了,除了一些人跡罕至的小路總是有些繞以外。

不過這也是表面的,畢竟霍格沃茨都有那麼多暗道,誰也說不準伊法魔尼裡有沒有。

按照之前說好的,奧羅拉每個週會給西里斯他們固定寄一封信回去,內容多少或者有意義與否不重要,只為報個平安。

她很少跟鄧布利多直接聯絡,因為她知道西里斯他們會代為轉達的。

除非有緊急重要的事發生,否則奧羅拉會盡量不去打擾他。

至於斯內普,奧羅拉知道他討厭麻煩的性格,所以也儘量剋制著給他寫信的頻率。

不過即使如此,她買來的羊皮紙也有一大半是耗費在了給斯內普寫信上。

一開始她以為自己這樣頻繁地寫信寄回去,他也許只會兩三眼看完有沒有重要訊息,根本不會回多少。

然而他每一封都給奧羅拉寫了回信,它們大部分都不長,一共不過七八句話。

偶爾遇到一些學術上的問題的時候他會寫得長一些,一兩頁紙的樣子。

這種寫信必回的舉動看起來很內斂,內容也平淡而正式,但是它代表的意義不言而喻。

至少證明了自己的信對他來說是有意義的,哪怕她有時候通篇只是寫了一堆她在伊法魔尼見到的有意思的事情。

奧羅拉把它們全都小心翼翼地收集起來,總是隨身帶著。

除了上課,她最近也有一直在圖書館裡試圖尋找和伊索·瑟爾有關的記載,然而就像其他人說過的那樣,這位流淌著斯萊特林血液的創始人把自己的痕跡抹得很乾淨,像個真實又虛幻的幽靈似的。

她的印記遍佈伊法魔尼,卻又連一絲影子都沒有。

連跟她有關的詳細記載都找不到,更別說和魔杖有關的了。

這麼想著,奧羅拉嘆了口氣,將手裡的創始人傳記重新合攏放回書架裡。

走出圖書館的時候,挎包裡傳來一陣輕微的騷動。

奧羅拉連忙摁住拉鍊,閃身到一旁的螺旋樓梯角落裡,背靠著黑鐵立柱,悄悄把挎包開啟一條縫。

裡面的葡萄酥哼哼唧唧著想往外鑽,被奧羅拉伸出手指戳住頭:“現在不行,等我一下!”

說完,她抱著挎包一路飛奔出城堡,朝外面的森林裡跑進去。

這裡的森林生長在馬薩諸塞州最高峰的頂上,一直以來都是伊法魔尼隱蔽自身的天然屏障之一。

在麻瓜眼裡,這裡迷霧環繞,到處都是懸崖峭壁狂風呼嘯,是無法攀登和觸及的禁區所在。

然而在巫師的眼裡,這裡的森林因為海拔升高的關係,有種意外的乾淨清爽,隨時隨地透過頭頂的茂密樹冠都能看到純淨蔚藍的天空。

有風的時候,所有的樹影和光斑都在晃動,彷彿掉進一片會發光的斑斕星海,夢幻美好得根本不現實。

只要光線條件足夠好,你能從森林的一頭直接望到同樣盈滿豐盛陽光的深處。

守衛的夜騏對奧羅拉的到來毫不抗拒,反而很親暱地圍攏過去,挨個低頭蹭摸摸。

奧羅拉來到學生止步的界限以外,森林更深的地方,將葡萄酥它們放了出去。

新加入的瑞典短鼻幼龍也跟著從裡面爬出來,抖了幾下翅膀,衝奧羅拉驕傲地叫一聲。

“好的,我知道你會回來,去吧.”

奧羅拉輕輕撫摸過它的脊背,看著它閃電般地消失在眼前。

原本這隻幼龍是一直住在紐特的箱子裡的,可是它似乎更喜歡往奧羅拉懷裡蹭,紐特拉都拉不回來。

兩個人沒辦法,只好商量著讓奧羅拉養著它。

她已經成年,天生馴獸師的天賦也只會越來越穩定和強大,管教好一隻新來的幼龍完全綽綽有餘,而且作為老成員的綠龍抹茶布丁也蠻喜歡這隻同類。

沒有了廚房裡的同黨艾達拉,這些魔法生物們必須自己去捕食,奧羅拉把因為匯率而省下的錢基本都花在了給它們提供食物上。

其中巴克比克最難將就,除了雪貂以外它什麼都不吃。

奧羅拉揹著空空的挎包朝前走去,茶卷坐在她的手心裡,三隻細瘦的樹枝腿晃晃悠悠的,樣子愜意而滿足。

她走到一處有沙土堆的地方就停下來,用魔杖丟個咒語過去試探有沒有土鱉在下面生活。

高海拔地區不常見有土鱉的身影,因此一發現目標後,茶卷就立刻跳下去抓住它們。

奧羅拉坐在一旁的乾燥樹根上,等著茶卷和其他魔法生物們回來。

這時,一陣奇特的流水潺潺聲和什麼東西正在慢騰騰翻滾還拍出水花灑落的聲音一起闖進她的聽覺。

奧羅拉直起身體朝周圍看了看,沒發現有什麼水源在附近,不明白這種聲音究竟是從哪裡來的。

而且除了這種水聲以外,還有一種類似說話的聲音在吸引著她。

奧羅拉記得這種語言,能控制蛇類的蛇語,在她所有認識的人裡只有薩拉查才會。

為什麼這裡也會有?她在原地愣了極短的一瞬,然後伸手召回剛剛吃飽的茶卷,握緊魔杖朝聲音的來源走去。

格雷洛克山的頂上總是有不小的風,樹葉摩擦發出潮水般的沙沙聲,然而卻並不能掩蓋住那個說話的聲音。

它細微得像隨時會斷裂的絲線,卻又柔韌無比地堅持引導著奧羅拉朝它走過去。

她沒有方向概念地朝某個地方前行了一段不算短的距離,這裡的樹種和靠近學校的種類有了些改變,大部分是高度極高的美國紅杉,它們有的能達到一百多米,一旦集體長成就是遮天蔽日,能完全從外面擋住伊法魔尼城堡的樣子。

奧羅拉停在一棵紅杉樹凸起的根部上,看到面前是一片窪地,匯聚著一泓頗為廣闊的青綠色湖水。

湖水裡有一條她完全沒見過到又莫名覺得眼熟的生物,很像蛇,頭頂有角。

一個背後印繡有水蛇院院徽的青年蹲在湖邊,姿態閒適地和那條蛇類生物說著話。

用的是蛇語。

奧羅拉認出了他,滿臉的難以置信。

同時也意識到,這隻蛇類生物就是伊法魔尼的院徽之一,長角水蛇。

長角水蛇率先發現了站在不遠處紅杉下的奧羅拉,掀起尾巴拍打出一陣高高的水花,揚起身體吐出細長髮黑的蛇信。

奧羅拉搖晃一下,在那個人轉頭過來看到她之前,掉頭就跑。

她能聽到有什麼在快速滑動的聲音,緊接著是幼龍的咆哮。

灼熱的藍色火焰從剛剛覓食回來的幼龍口中噴出,撞上身後水蛇吐出的水柱,滾燙的蒸汽立刻滋滋作響著炸開。

奧羅拉被熱浪掃到,臉頰和脖頸面板一片火辣辣的灼燒刺痛,她揮動魔杖發出一記凍結咒朝水蛇打過去。

水蛇靈活地躲開冰凍封鎖,留下一地泛著寒氣的冰塊。

被樹葉切碎的點點陽光落在半透明的冰面上,暈開迷濛的虹色光圈。

“等等.”

奧羅拉聽到那個人邊喊邊跑過來,用蛇語讓水蛇重新冷靜下來,看起來溫順無害的模樣,只是還時不時用那雙淺褐色的豎瞳瞪著頭頂盤旋的幼龍。

“怎麼是你……”伊萊亞斯看清面前的人後忍不住愣了一下。

“我也挺想說這個的.”

奧羅拉伸手讓幼龍回到肩膀上。

它張著雙翅,惡狠狠地瞪著對面體型比它龐大許多的長角水蛇。

這時其他魔法生物也已經捕獵完畢陸續回來了,它們自發圍攏在奧羅拉身邊,警惕地看著面前的一人一蛇。

“你是……”伊萊亞斯迷惑了一下,然後迅速反應過來,神情裡有掩飾不住的驚訝,甚至有種奇怪的欣喜,“你是天生馴獸師?!”

奧羅拉沒有正面回答他的問題,而是說:“你是蛇佬腔.”

伊萊亞斯淺淡地笑一下,轉頭對身後的長角水蛇用蛇語說了幾句話。

水蛇猶豫一會兒,最終還是聽從他的命令,逐漸退回湖水裡,像一段浮木那樣漂浮著,遠遠地望著這邊。

“對不起,我記得你說過你很怕蛇來著。

希望剛剛艾倫沒有嚇到你.”

伊萊亞斯說著,似乎並不介意其他魔法生物對他的敵視,態度誠懇地朝奧羅拉道歉。

“呃……沒什麼。

是我自己走過去的,不關你的事.”

說著,奧羅拉讓葡萄酥它們都散開,不用這麼緊張伊萊亞斯,他並沒有惡意。

幼龍哼了哼,吐出一口幽藍色的火星。

“真有意思,你居然能同時制衡住這麼多種高危險級別的魔法生物。

我之前就知道天生馴獸師能做到這一點,但是……真的讓人大開眼界.”

伊萊亞斯讚歎到。

“謝謝.”

奧羅拉不太自然地說到。

然後兩個人都沉默著,想要開口問對方一些問題卻意外地同時張口說了話。

“你先吧.”

伊萊亞斯抬了抬手。

奧羅拉想了想,最終決定開門見山地詢問對方:“你是蛇佬腔,這種能力是很罕見的。

你的能力是從你的父母那裡繼承來的嗎?”

“是這樣.”

伊萊亞斯毫不避諱地回答。

他放鬆身體,依靠著巨大的紅杉樹根坐下,身旁一圈磚紅色的蘑菇們擠在樹根下。

光影搖晃著被剪落他身上,像團簇怒放的明亮花朵一樣,遮蓋住他本來的眼神。

“我的父親也算是一個蛇佬腔。

不過和我有點不太一樣,他只能聽懂,不能說出來。

我一開始以為所有人都能聽懂蛇的語言,後來才發現不是這樣。

我的父親讓我隱藏著這件事,不讓別人知道,他的父親也是這麼教他的,一直如此.”

“為什麼?”

“那你為什麼也不告訴其他人你是天生馴獸師?”

“……”奧羅拉被他的話噎住,坐在他對面的紅杉樹下,將肩膀上的幼龍抱在懷裡,“行吧,你問倒我了.”

伊萊亞斯笑著抬頭看著她,對方被陽光灑滿的淡金色長髮呈現在視覺裡有種純透到極致的美麗。

過於寬鬆的深藍色袍擺堆積在她的身邊,像交湧的海浪一般,金髮垂娓而下懸停在衣料上,讓人想到盛夏光華親吻著深藍大海的樣子。

“那麼,你父親的家族全都是蛇佬腔嗎?”

她又問。

伊萊亞斯點點頭:“我的父親告訴我,這個能力是家族遺傳的。

不過有的人能同時聽說蛇語,有的人不能.”

奧羅拉若有所思地移開視線,她想起了薩拉查曾經跟她說過的話,和伊萊亞斯說的分毫不差。

看起來蛇佬腔的完整繼承性有一定的機率性,就和天生馴獸師能力一樣。

然後她很快想到了伊索·瑟爾,她也是個斯萊特林後裔,難道……她正想開口問問對方這個問題,卻被他搶了先:“那麼,現在輪到我了.”

“啊?”

奧羅拉茫然地看著他,“什麼?”

“我告訴了你關於我的事,那麼作為交換,你是不是應該也告訴我一點關於你的?”

對方歪頭一笑,鎏金般燦爛的光團映落在他的眼裡,像藏著一隻小小的太陽。

“呃,當然。

你想問什麼?”

奧羅拉聳聳肩。

“你和斯卡曼德先生是親戚嗎?”

“不是。

我們沒有任何血緣關係.”

“那還挺讓人驚訝的.”

“事實上,我覺得我可能就是運氣好.”

她是真的這麼覺得,畢竟這個能力已經在赫奇帕奇家族裡消失了這麼久,也就是碰巧顯現在了她身上罷了。

而且她並不覺得現在就將自己的全部身世真相都告訴對方是個明智的決定。

伊萊亞斯被她的說辭娛樂到,微微垂著眼瞼,嘆息般地說到:“我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我們都和魔法生物有共感關係的原因,老實說,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總感覺好像和你認識很久一樣,有種我們是同類的感覺.”

同類這個詞讓奧羅拉愣了愣,想起自己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耳邊莫名其妙地傳來一聲嘆息。

難道說是因為對方是蛇佬腔的原因?“這兩種天賦本質上是同源的,只是表現形式完全不同.”

薩拉查的話沒來由地闖進腦海裡,奧羅拉大概明白了,同類之間有共感現象是真的。

就像兩個巫師總能在一堆麻瓜裡一眼認出自己的同類,蛇佬腔和天生馴獸師也能在其他人裡一眼認出對方。

察覺到奧羅拉的沉默,伊萊亞斯又說到:“當然那只是我自己的感覺,可能就是錯覺而已,你不用放心上.”

奧羅拉回過神:“噢……我剛剛只是在想……你被分到水蛇院也許不是偶然呢.”

伊萊亞斯嗯了一聲,背靠在紅杉樹幹上,修長的手指在膝蓋上輕輕點了幾下,然後態度模糊地說到:“其實你要這麼覺得也沒問題.”

“為什麼這麼說?”

她儘量讓自己的好奇別顯得太過分。

伊萊亞斯笑一下,那種表情包含的情緒太複雜,奧羅拉一時之間讀不懂,只聽到他問:“對你來說,你決定和一個做朋友最重要的原因是什麼?”

“看性格能不能合得來吧.”

“所以你並不在乎對方的家庭淵源.”

伊萊亞斯理解地點頭,繼而又問,“那你有過很深的困擾嗎?要知道即使在巫師群體裡,我們這樣的人也算是異類吧.”

“困擾算不上吧,只是有時候會覺得很無力是真的。

就像麻瓜恐懼巫師一樣,有些巫師也恐懼魔法生物和我們這種人,也算正常。

所以我說我的運氣真的很好,一直以來遇到的人都還不錯.”

“那你的確很走運.”

他心不在焉地附和了一句。

話題到這裡突然就被沉默所取代了,奧羅拉有些不知道該怎麼進行下去。

她本來還想問問對方是不是和伊法魔尼創始人伊索·瑟爾有關係,但是看他的樣子又覺得,對方應該是被勾起了什麼不太愉快的回憶,自己如果還不依不饒地非要追問下去的話也太過分了。

於是她決定轉移話題:“嘿,我有句話想說給你聽,不知道你有沒有聽到過.”

“你說我就聽.”

“有個人告訴過我,異常總是會帶來一系列的困擾。

你被孤立,被排擠,被針對,甚至會被逼著隱藏起真實的自己.”

“但是別擔心.”

奧羅拉溫和地微笑著說,“往往那些不平凡的人都是這樣的。

他們足夠堅持自我,所以能夠成功。

我相信你也一樣.”

“你相信我.”

伊萊亞斯重複一遍,像是有些好笑地問,“你為什麼會這麼認為?”

“我認識……不,我知道一個人,和你一樣都是蛇佬腔。

他就做到了無比偉大的事.”

奧羅拉想了想,認真地說。

“誰啊?”

“霍格沃茨的創始人之一,薩拉查·斯萊特林.”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奧羅拉感覺伊萊亞斯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眼神很明顯地震顫了一下,但又很快恢復原狀,只是多了一層薄霧覆蓋在眼裡:“是嗎?我哪裡能拿來和他相比.”

“這麼說你知道他的一些事啊?”

伊萊亞斯沒接話,只是沉默著,然後又忽然站起身來,輕輕撣了撣袍子上的落葉和灰塵:“看起來我們現在才算是真正的認識對方了?”

奧羅拉跟著起身:“我想是的.”

“所以我們都會為對方保守秘密的,對嗎?”

“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走吧。

既然外面那些夜騏攔不住我們,為什麼不去看看森林裡更漂亮的地方?”

“好.”

……伊法魔尼的夜晚是最美的,處於山頂的城堡絲毫不受雲層的影響。

你能站在觀星塔的頂上,一眼將整個浩瀚銀河與滿天繁星收入眼底。

漆黑的夜空被星辰點綴得如同迷夢般唯美而震撼,真正的星海錦夜,萬星璀璨。

大團的星體聚集在一起,像用會發光的絲線在天幕上刺繡出的無數花朵。

奧羅拉坐在寢室的窗臺上,頭貼著玻璃看到外面夜空的盛大美景,一時有些失神。

收回視線後,她儘可能快地將白天發生的事都寫進了給斯內普和紐特他們的信裡,希望紐特他們在校外能有辦法查到吉迪恩家族和伊索·瑟爾的聯絡。

寫完信後,她將挎包裡的魂器日記拿出來,翻開。

裡面的紙片蛇懶洋洋地抬起眼皮:“怎麼了?”

奧羅拉很快將伊萊亞斯的事解釋在了日記本上。

毒蛇微微怔愣住,然後慢慢在紙頁上游弋著:“你沒有追問下去是對的,讓其他人先調查清楚再說。

如果他真的和你說的那個伊索·瑟爾有著親緣關係,那麼他的家族也不會簡單到哪裡去,暫時先就這樣吧.”

“我明白了,先生.”

奧羅拉寫,然後用羽毛筆撓撓下巴,接著寫到,“我現在在想,既然伊法魔尼裡有一個會說蛇語的人,而您的魔杖又在這裡的某個地方。

那會不會,其實造成赫爾加魔杖即將甦醒的人不是伏地魔,而是吉迪恩?”

薩拉查沉吟一會兒:“目前看來最有可能的是這樣.”

“啊……”奧羅拉突然有種兜著圈子,所有努力都白費了的感覺,但是同時她又覺得非常不解。

如果伊法魔尼沒有任何異常,那為什麼它總是會反反覆覆出現在自己的夢境裡?她是不是遺漏了什麼細節?“這也算是好事吧.”

薩拉查的字跡繼續蔓延著,纏繞的華麗,“至少你在這裡就沒那麼多風險.”

“也許吧……”奧羅拉喃喃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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