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布利多的信是在週一的早上由貓頭鷹傳過來的。

那個時候斯內普剛結束對學生的論文批改,還沒來得及喝一口手邊那杯早就已經徹底涼掉的伯爵紅茶。

他對這位老校長的品味愛好不做評價,但是如果斯內普沒記錯,那麼迄今為止他還沒見過鄧布利多用過同樣顏色的墨水給他寫信。

從翡翠綠到丁香紫最後是晚霞色漸變,斯內普猜也許鄧布利多對不同顏色的墨水收集熱愛僅次於對糖。

信的內容不長,字型是對方標誌性的那種,比一般經典花體要更加圓潤,鈍化每一個字母的邊角,看起來像一排圓滾滾的珍珠抽出纖柔的細絲,彎鉤弧撇描繪得特別誇張。

老實說,很有鄧布利多本人的風範。

信中照例開頭寒暄問候了斯內普的近況,然後就是瞭解到最近兩天他沒有課,所以很客氣地詢問對方是否願意一起去看一下雷古勒斯。

斯內普的回信更短,只有一個短語,十分榮幸。

然後,兩個人在霍格沃茨的禮堂門口碰了面,一起去了貝芙莉的住處——倫敦郊區的一間屋子,在麻瓜世界。

這是一幢樣式和年代都很老舊的房子了,材料就是很普通而且廉價的深灰色石塊,門口草坪邊緣的木製柵欄看起來就是在背後的溫帶森林裡就地取材做成的。

整個房子唯一的亮點是二樓的落地窗,從窗簾顏色來看,是屬於一個年紀不大的女孩子的。

草坪上雜草叢生,一點也沒有受到已經日漸凜冽的冬風的影響。

深褐色的潮溼土壤上堆積著一層厚厚的敗葉腐殖質層,濃郁的泥土和放線菌味。

鄧布利多走上前去,敲了敲面前的原木色大門。

很快,門開了一條細縫,露出一雙謹慎而爬滿些許血絲的深灰色眼睛。

鄧布利多主動退讓開一些距離,笑容溫良無害,語氣像慈愛的長輩那樣親和:“雷古勒斯,最近還好嗎?”

裡面的人看清對方後,又將門縫開大了一些,露出大半個身體,然後點點頭,嗓音有些沙啞:“您好,鄧布利多教授,最近和以前一樣。

您和貝芙莉呢?最近都還好嗎?”

鄧布利多笑呵呵地側身讓雷古勒斯能夠看到身後不遠處的斯內普,回答:“我很好,貝芙莉的話,這你得問她的院長了,介紹一下,斯萊特林院長,西弗勒斯·斯內普.”

雷古勒斯和斯內普的目光自然而然地撞到了一起,後者敷衍性地掛起一個假笑。

平心而論,一點也不和善,反而讓他看起來像個圖謀不軌的陰謀家。

雷古勒斯顯然也意識到了這一點,並且很快認出對方是幾個月前在對角巷遇到過的人。

他看起來似乎認識自己,說話的時候帶著一種咄咄逼人的尖銳感。

那時候雷古勒斯就覺得,也許自己以前和他的關係非常之差。

他扶著門板的手不自覺地變成了抓,眉頭輕輕顰蹙在一起。

斯內普沒動,繼續這樣打量著對方。

雖然雷古勒斯只是和西里斯長得有幾分相似,氣質完全不一樣,但是光是這幾分相似就夠讓人厭惡的了。

“我們能進去嗎?”

鄧布利多的目光在兩個人之間流轉一圈,不動聲色地繼續保持著之前的溫和態度,“我們都覺得斯內普教授也許會對你的病情有辦法,他的魔藥才能十分出眾.”

“您過譽了.”

斯內普謙虛地說,臉上的神色卻染上了幾分得意。

這讓雷古勒斯越發的覺得對方不懷好意。

但是他還是在斟酌一會兒後,徹底將大門開啟:“請進.”

房屋裡的傢俱很少,和麻瓜們的傢俱售賣城裡隨意搭建出來的樣板房差不多甚至更少。

如果不是鍋爐上的水還在燒,可摺疊餐桌上放著兩個剛吃完食物還沒來得及清洗的盤子,這裡很難想象會有人住。

看樣子,雷古勒斯的境遇和自己想的一樣糟糕。

斯內普收回目光,做出了一個粗略的評判。

三個人在會客廳的陽臺坐下,雷古勒斯從櫥櫃裡找出一些勉強還算有賣相的茶點作為招待。

斯內普不打算動這些看起來軟塌塌而且擠滿看不見微生物的餅乾,倒是鄧布利多看起來一點也不介意,吃了兩塊後,主動問道:“聽貝芙莉說,你最近找到了一份時間自由的工作?感覺怎麼樣,精力跟得上嗎?”

“還可以.”

雷古勒斯點點頭,臉色看起來憔悴得可怕,整個人消瘦得十分厲害,膚色帶著一種病態的灰,“一家書店,我一般都是去上晚班,老闆付我一樣的工資.”

“那就好。

貝芙莉在學校怎麼樣,西弗勒斯?”

鄧布利多轉頭看著身旁的黑衣男子,臉上的一貫笑容溫和得讓斯內普心裡一陣惡寒。

他調整了一下坐姿,然後乾巴巴地回答:“她是我的課上最優秀的學生,表現一直不錯.”

“多謝您.”

雷古勒斯衝他短暫地投去注視,然後迅速移開。

“那接下來的檢查工作就拜託你了,西弗勒斯.”

鄧布利多拿起第三塊餅乾,閃亮的藍眼睛安慰性地看著突然緊張起來的雷古勒斯,“希望你能幫助他快點康復起來.”

“我會竭盡所能的.”

斯內普的語氣依舊不變,抽出藏在袖間的魔杖,“就是需要布萊克先生稍微配合一下.”

雷古勒斯覺得眼前這個人是斯萊特林院長簡直是最恰當不過的,他看著對方那雙毫無光亮的漆黑幽深眸子,感覺自己好像對上了一條黑曼巴蛇的冰冷豎瞳。

他再一次確定,自己以前和這位院長先生的關係極差。

……吃完晚飯後,雨漸漸停了下來。

萬聖節的奇異歡樂氣氛在霍格沃茨裡陡然蔓延開,餐廳裡漂浮在半空中的白色蠟燭也變成了橘黃色的魔法南瓜,眼睛和咧開的嘴巴是尖銳的鋸齒狀,明豔溫暖的光芒藏在南瓜的笑容背後,彷彿燃燒那樣燦爛。

對於一群已經是準巫師的孩子們來說,和麻瓜一樣去扮演巫師就顯得很無聊了。

因此他們更樂意去扮演其他的一些神秘生物,比如吸血鬼,狼人以及海妖什麼的。

霍格莫德村的新口味整蠱糖果在一週以前就銷售一空,註定今晚的霍格沃茨會有一場相互傷害的腥風血雨。

奧羅拉吃完晚飯後回到寢室換上了赫奇帕奇統一的雨衣雨靴,雖然現在已經不下雨了,但是雨後的禁林對衣物和鞋子來說都不是一個友善的地方。

不出十分鐘,再出來的時候就已經完全看不見本來的色彩了。

她想了想後,還是帶了一把較小的摺疊傘備用,然後一路儘量貼著牆走地來到校門口等著斯內普。

雖然她已經很努力地避免不被過分興奮的小巫師們用魔法氣泡和一些不知名的泡沫砸中,但是等她趕到的時候還是身上弄得髒兮兮的。

順手給自己施了一個清潔咒後,奧羅拉來到學校的門外。

這裡漆黑一片,只有不遠處的湖水錶面閃著魚鱗一樣細碎微弱的光,朦朧著起伏。

她只在臺沿上等了一會兒,黑衣的魔藥教授就來了,“教授,晚上好.”

斯內普冷淡而生硬地回覆了禮節上的問候,手裡的魔杖尖端熒光閃爍,照亮了前面的一大片範圍。

奧羅拉不遠不近地跟著,彼此都沉默得只能聽見雨滴從樹葉滑落到地面低窪淺坑的滴答聲音。

墨綠森林溼潤寒涼,霧氣暈光,擴散蔓延。

海格牽著牙牙從小木屋裡快步走出來,讓它趴在外面透透氣。

他的肩頭還聳拉著幾片枯黃的葉子,濃密的黑髮一如既往地虯結在一起,身上的黑灰色厚實氈毛大衣多了幾處焦化的破洞,看起來像是被什麼火焰給點燃過。

“晚上好斯內普教授,奧羅拉.”

混血巨人在女孩善意而無聲的手勢提醒下拍了拍自己肩頭的落葉,“鄧布利多教授拜託我去對角巷買一些東西,我得先走了.”

“再見.”

女孩朝他揮手,然後緊跑幾步跟上斯內普的腳步。

進入禁林後,氣溫隨著光線一起陡然就降了下來,奧羅拉縮縮脖子,慶幸自己很有先見之明地加了一件羊毛衫在裡面。

斯內普手裡的魔杖照著前面的路,她手裡的馬燈就負責照著自己腳下的路,免得踩到什麼東西。

就在奧羅拉覺得他們也許這一路都要沉默過去的時候,面前的高大黑衣男子卻忽然開了口,不帶溫度的華麗冰涼語調撥動在禁林的漆黑空氣裡,凍得小姑娘一哆嗦。

他說,“聽說過迷粉蝶嗎?”

奧羅拉眨眨眼,“您要找血皮藤?”

她在紐特·斯卡曼德的《神奇動物在哪裡》裡看到過,這種奇異而美麗卻又十分危險的生物,最喜歡群居在血皮藤上,而血皮藤是一種不太常用的魔藥材料。

這個詞很奇特,不是稀有珍貴的意思,而是不常用。

至於為什麼不常用,紐特沒說。

奧羅拉自己去翻過一些別的書,對這種植物的記載也總是語不詳焉,因此她並不知道這種植物是用來幹嘛的,只知道迷粉蝶確實很有威懾性。

斯內普依舊保持著朝前的動作,只是從眼角向下看了看奧羅拉:“看起來你看的書比我想象得要多.”

“謝謝您.”

但是平心而論,從斯內普的語氣來說,他那句話的諷刺意味絕對大於讚賞。

更不用說他聽到奧羅拉的答謝後,嘴角勾起的厭惡弧度。

不過奧羅拉並不在意他的態度,她現在想得更多的是紐特對於迷粉蝶的記載,和自己即將結束的禁閉。

因此,她絲毫沒有受到對方的影響。

畢竟她一早就知道,自從薩拉查那次事件以後,要想讓這位過分嚴苛的魔藥大師對她有個不壞的印象已經不可能了。

沒有教授會喜歡一個天天踩線還在課堂寫些亂七八糟東西的學生。

奧羅拉說,“迷粉蝶數量特別大,不過它們喜歡有強烈香味的東西。

或許我們可以先找到一些魔法迷迭香,它們在這個時候應該已經成熟了。

用它們的果實磨碎就可以引開那些迷粉蝶.”

“辦法不錯.”

冰冷的讚美從斯內普口中飛出,“那麼你也一定了解如何對付刺豚?”

“看過.”

奧羅拉簡短地回答。

事實上,當她借來紐特的《神奇動物在哪裡》以後,就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時不時也會憧憬自己將來也能像他一樣走遍世界去看和研究更多的神奇動物。

畢竟他們的天賦是如此相像。

斯內普口中的刺豚是專門保護魔法迷迭香的神奇生物,當有人試圖採摘或者傷害那些植物的時候,會把全身的刺都豎起來,鋒利而堅硬,刺尖帶著微量的神經性毒素和強烈的致幻效果。

穿過層層疊疊的森林後,面前出現了一條翻卷著蒼白水花的深綠色河流,一路奔騰過去破開茂盛濃密的古森林。

斯內普踩著河床裸露石塊過去的動作,輕盈快速得像某種夜行的黑色鳥類。

奧羅拉則笨拙得多,甚至因為手裡馬燈跟著自己搖晃出重重陰影和附著在石塊表面的滑膩青苔的緣故,她還很倒黴地摔了一跤,帶著冰冷綠意的溼重河水爬滿她的雨衣和髮尾。

斯內普回頭看著那個從水裡很快爬起來的金燦燦皺了皺眉,似乎在猶豫要不要去拉她一把。

奧羅拉抹了把臉上的水,拍拍雨衣,“還好我早有準備.”

“你還不上來是打算從水裡游回去嗎?”

斯內普說完,抿著沒什麼血色的嘴唇朝奧羅拉伸手。

對方踩在河裡看著他,愣了一下,然後快速道謝,下意識地選擇了對方可能沒那麼反感的手腕作為借力點,很快上了岸。

斯內普順手給她施了一個乾燥咒。

“謝謝您.”

“我更希望你能看路.”

“是因為剛剛石頭上的青苔太滑了.”

“那就提升一下你脆弱的平衡感?”

奧羅拉點點頭,順著對方的話說下去:“您說得對,我會的.”

這是她和薩拉查相處幾個月以來總結的心得,反正都是說不過對方的,最好的辦法就是順著他們的話說。

你說是就是,反正同意你的話又少不了一塊肉,就當尊老愛幼。

斯內普瞥了小女孩一眼,他本來以為對方不會接話。

然後他忽然意識到,他接觸得比較多的幾個學生裡,其他幾個人都是很有自己特色性格和做事風格的。

只有這位菲爾德沒有。

她的性格給人的印象很模糊,像一捧水一樣,根本沒有形狀,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什麼,別人說什麼她幾乎都不會反對。

斯內普忽然覺得,這種性格和鄧布利多有點像。

這位最偉大的白巫師,胸襟寬廣深沉到似乎沒有任何事能夠讓他有強烈的情緒波動,他的感情色彩也是這樣模糊朦朧,沒有形狀。

不同的是,鄧布利多的淡然是出於深謀遠慮和多年沉澱的閱歷盤算,帶著厚重的深灰色。

奧羅拉更像是一種天生的特性以及單純的不在乎,一片不含雜質的白茫茫。

多典型的赫奇帕奇,在乎得很少,想爭取的也很少。

多數人一生平淡無奇,風過無痕。

和斯內普的人生信條完全相反。

如果這一輩子都碌碌無為,那還不如一開始就死了。

想到這裡,他微曬地動了動嘴角。

奧羅拉輕聲提醒:“教授,前面到了.”

不遠的地方,成熟的魔法迷迭香盛開繁華成一片高貴深沉的暗紫色,在森林裡招搖而醒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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