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洛莉婭沒有和陌生男人如今近距離地接觸過。
自從她誕生以來,就沒有走出過這個莊園。
格洛莉婭的父親,布朗男爵是一位縝密的人。
自從格洛莉婭母親出逃被發現後,他加強了莊園的侍衛巡邏。
格洛莉婭母親至死再未從莊園中離開,她的墓碑在瑪格麗雅花叢之中。
布朗男爵不許格洛莉婭祭拜,在他口中,她母親是一個“被惡魔蠱惑心智的可憐女人”。
格洛莉婭不曾見過惡魔。
人要比惡魔可怕的多。
她仰面平躺,呼吸急促。
這裡與外面只相隔一層薄薄紗幔,如此貼近的距離,這個突然出現的男人聲音並不低,慵懶自在。
格洛莉婭發誓,外面的人一定能夠聽得到。
但並沒有人闖進來。
這種反常引起格洛莉婭的警覺。
她壓低聲音,問:“你是誰?”
這樣細小的聲音,外面的人仍舊察覺到了。
啞巴侍女掀開紗幔,布料之間摩擦,發出悉悉索索的聲音。
侍女們穿的鞋子是木頭跟的,踩在地毯上發出的聲音很小,但在寂靜的夜中卻格外清晰。
篤、篤、篤。
由輕轉重,越來越近。
格洛莉婭視野中仍舊是黑暗,猶如盲人。
但眼下令她驚慌的並不是這件事情,而是此刻正捏著她下巴,要她仰臉的“人”。
格洛莉婭無法確認他是否是人類。
正常的人類絕不會令她短暫性眼盲,也絕對不會令外面的侍女聽不到他的聲音。
男人的手掌很大,幾乎能整個掐住她的脖頸。
倘若他方才動了殺心,只怕現在的格洛莉婭已經斷了脖頸。
他的體溫比格洛莉婭要高,靠近的時候,格洛莉婭嗅到一股沉寂、冷淡的氣息,並不難聞,像雨後的叢林,氤氳著薄薄霧氣,野獸潛藏其中。
令人不安。
格洛莉婭能夠預感到情況。
假如侍女發現這麼個不速之客,只怕下一瞬,這個男人就會被侍衛圍剿而死。
而她,也將遭到父親嚴厲的懲罰。
格洛莉婭不願過多回想那個黑暗的房間,她閉上眼睛,輕輕地撥出一口氣。
她什麼都看不到。
男人手指掐著她的臉頰,在上面按出一個小小的凹槽,力氣很大,疼痛從他指下傳來,格洛莉婭忍著疼痛,耳側聽到侍女的腳步聲停在床邊。
預想之中的慌亂並沒有出現,啞巴侍女只是看了幾秒,轉身離開。
男人仍舊掐著她的臉,另一隻手卻探入被褥,在格洛莉婭驚懼的目光中,隨意地在她腰間捏了一把:“人類.”
“發育不良、缺陷的人類.”
他的聲音猶如低音大提琴,又像巴松管,磁性,動聽,但語氣頗為不屑。
就像在和螻蟻說話。
格洛莉婭忍到侍女的腳步聲離開,她低聲問:“你是我的守護靈?”
“守護靈?”
男人鬆開手,譏笑,“守護一個隨時可能會死掉的人類?”
格洛莉婭不清楚是不是所有的守護靈都這樣叛逆。
她想自己需要好好再看看祖母留給她的手冊。
她說:“我希望你能意識到,是我召喚了你——”那人的手離開。
格洛莉婭說:“我是你的主人,你要聽我的命令.”
她聲音壓的很低,哪怕什麼都看不到,仍舊睜著眼睛。
格洛莉婭遺傳了母親的瞳色,像寶石一樣的綠色。
珍稀的血脈,寶石般的眼睛,以及關於她母族的種種傳聞——這也是不少伯爵和子爵看中她的原因。
她沒有等到男人的回話。
那股和閣樓上別無二致的涼風從她手背上滑過,格洛莉婭的視線漸漸迴轉,她看到重重紗幔中,幽暗搖曳的燭火。
男人離開了。
她甚至沒能看到他的模樣。
-「守護靈性格溫馴,少數桀驁不馴。
」「對待桀驁不馴的守護靈需要進行馴化,簽訂主僕契約,加以懲罰。
」格洛莉婭輕輕咳著,在送藥湯的啞巴侍女進來之前,將書卷藏好。
她清晨生了病。
受累於血脈影響,格洛莉婭的身體與她母親一樣,過於虛弱蒼白。
昨日的舞會耗費了她的精力,連續兩次施咒召喚也令她疲憊不堪。
不過,格洛莉婭懷疑自己的病因是昨晚那個男人所帶來的涼氣。
那股能夠侵蝕她靈魂的涼氣。
父親前來探病,他坐在離格洛莉婭兩步遠的猩紅色椅子上,戴著白色的手套,持著一柄刻著雄鷹的手杖:“公爵邀請你今夜共進晚餐.”
格洛莉婭說:“我病了,父親.”
布朗男爵就像沒有聽到她的話:“下午,莫莉嬤嬤會為你送來禮服.”
格洛莉婭閉了閉眼睛。
她的膚色很白,是那種不健康的、久久不曬陽光的蒼白,抬起胳膊放在陽光下,能夠清晰地看到青紫色的血管。
骨骼纖細而脆弱,她連騎馬這種運動都少有,唯一被准許的運動,就是在十名守衛的監視下,在莊園的花園中散步。
“我必須結婚嗎?”
格洛莉婭問,“和那個公爵?”
“先前我問過你的意見,”布朗男爵說,“你說自己傾向選擇成熟男性.”
“我說的成熟男性是比自己大十歲左右,而不是比您還要大十歲,”格洛莉婭胸口劇烈起伏,她指責,“您不能將我賣給一個頭發花白、馬上行將就木的老人.”
布朗男爵站起來,他冷淡地看了眼格洛莉婭,猶如看待一個商品。
他拄著鷹頭柺杖,轉身,頭也不回地離開。
禮服在下午被送來,和她眼睛一樣漂亮的綠色,紗染色的塔夫綢,點綴著蕾絲和珍珠。
格洛莉婭在啞巴侍女的服飾下換上禮服,鯨骨的胸衣將她緊緊束縛住,將腰肢勒出極度纖細的曲線。
她沒能見到莫莉嬤嬤。
自從察覺到莫莉嬤嬤會在私下中偷偷告訴格洛莉婭這個莊園的舊事後,布朗男爵就將莫莉嬤嬤從格洛莉婭身邊強行帶走。
夜幕降臨,格洛莉婭穿著這條精美的裙子,坐上了去公爵城堡的馬車。
所謂的見面不過是個幌子,格洛莉婭再瞭解父親不過。
她這是第一次踏出莊園的範圍,只怕父親是將她當作禮物送給那位公爵。
就像她母族的大部分人。
淪落為貴族之間秘而不宣的“禁、臠”。
只有她在的馬車中,格洛莉婭再度默唸那個召喚的咒語。
她唸的短而急促,最後一個音節出口時,寒氣再度瀰漫。
視線再度陷入黑暗,格洛莉婭已經適應了這種短暫眼盲的感覺——她的守護靈似乎不想讓她看到真容。
真是個傲嬌又古怪的守護靈啊。
格洛莉婭這樣想著,時間緊急,她問:“你在不在?我需要你的幫助.”
男人笑了一聲。
格洛莉婭不安:“你笑什麼?”
“假如你見到螞蟻向人類尋求幫助,也會這樣笑,”男人語調平穩,隱隱傲慢,“你確定要向我求助?”
格洛莉婭皺眉:“不然呢?難道我召喚你出來是為了聊天嗎?”
她端正坐著,哪怕是看不見任何東西,也妨礙不了她此刻的姿態。
貴族小姐從會講話開始就接受的禮儀訓練,深深刻印在骨子中,她戴著蕾絲的手套,交疊放在腿上,肌膚在月光下閃著近乎聖潔的光芒。
男人聲音低沉:“你知道求助需要付出的代價麼?”
格洛莉婭微怔:“知道.”
她其實並不清楚,祖母留下的書冊雖然不厚,但上面的字和咒語密密麻麻,她需要花好長時間才能讀懂。
但在這個傲慢無禮的守護靈面前,格洛莉婭必須保持好主人的姿態。
“我不想讓公爵侵……侵犯我,”格洛莉婭用了個委婉的說辭,“我需要你幫我從公爵的城堡中——”話沒有出口,格洛莉婭感覺胸口一涼。
緊緊束縛在她身上的裙子有了鬆開的跡象,這種變故令她震驚不已,聲音也變了調:“你做什麼?”
這種裙子穿起來極為麻煩,需要侍女幫助才能穿好。
含著鯨骨的胸衣更是由兩名侍女齊心協力勒緊的,而此刻,裙襬被蠻力掀開,胸衣後面的細線也被拆開,空氣湧入肺部的同時,還有格洛莉婭的驚慌失措。
慌亂令她無法保持貴族的涵養,怒罵:“卑賤——”“說什麼?”
男人站在如花朵盛開的裙襬前,他膝蓋頂在裙撐所保護的中間,一隻手捏著她的脖頸,漫不經心,“被人類罵卑賤?還挺有趣.”
格洛莉婭無法發聲。
她什麼都看不到,掙扎中,掐住男人的胳膊。
只一下,她的心便沉入海底。
這不是祖母所提到的纖細、柔弱的精靈。
與之相反,男人侵略性十足,肌肉結實,力道極大。
哪怕格洛莉婭用盡全身力氣,也難以撼動他分毫。
伴隨著這個絕望念頭升起的同時,格洛莉婭被他捏著脖頸提起,被迫坐在他的腿上。
他應當極為高大。
格洛莉婭瞬間感受到兩人的體型差異。
男人體溫灼熱,比人類體溫略高一些。
他大概是人類的形態。
格洛莉婭如此猜測。
下一瞬,格洛莉婭感覺到男人鬆開她的脖頸,扯開裙子領口,束腰和裙撐應聲而斷。
肩膀被按住,腿分開,男人低頭,在她脖頸和鎖骨處嗅了嗅。
“還是個處子,”男人問,“你準備將身體獻祭給我?”